历史

第十九回(1/2)

    咬金被选为皇帝的当晚,徐茂公被正式封为军师,王伯当则被封为丞相,两人连夜着人将元帅府草草改成了皇宫,以备明日的升殿。众人初打江山,朝上并无文官,次日一大早,只有一帮豪杰早早地等在了殿上。徐茂公立于暂时布置好的龙椅旁,肃容高声叫道:“请混世魔王升殿——”咬金随意披着一件金黄袍子从内厅笑嘻嘻地走出,上台阶时没注意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徐茂公忙上前扶住:“皇上,当心。”咬金不好意思地笑笑,自到龙椅上坐了,徐茂公这才退到阶下,和群豪一起跪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咬金见一干兄弟尽数跪在地下,心里老大不自在,伸手连声道:“起来起来起来……”众人一起站起身,王伯当拱手道:“皇上,因为时间仓促,臣未能按规格装潢大殿,请皇上见谅!”咬金抬头打量殿内,见虽无什么富丽堂皇的雕刻装饰,然而整洁宽广,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的期望了,道:“现在挺好嘛!”忽然发现众人都站在阶下,奇道:“哎,没有凳子!个个站在那里说话多不方便,喂,王丞相啊,你去给大家找些凳子来坐啊!”王伯当忙道:“皇上,君臣有别,做臣子的还是站着吧!”“分什么别啊?”咬金有些不耐,走下来道,“大家都是好兄弟,我说呢,马上去搬些凳子给大家坐,去,去!”王伯当出身于鲜卑皇族,对朝堂上的礼节甚是清楚,见此举大不合规矩,不由踌躇道:“皇上,这个……”“好啦,我说就这样啦!”咬金截断王伯当的话。王伯当不再多言,恭敬低头道:“臣遵旨。”咬金“嗯”了一声,茫然四顾,问道:“我今天还要做什么?”徐茂公上前道:“我们还要定帝号,定年号,定国徽,还要分封各位臣子。”“好复杂啊!”咬金一听,顿时大感头痛,然而又笑道,“哎,军师,这里就交给你处理啦!”徐茂公躬身道:“臣领旨。”殿上众人从未见过有哪个皇帝将政事交与军师处理的,一时面面相觑,张口结舌。咬金还以为众人着急,忙笑道:“大家不用怕,人人有份,永不落空!嘿嘿嘿……”众人见咬金的皇帝当得有趣,又不必守那些朝堂上的繁文缛节,倒觉畅快,也不禁跟着笑起来。咬金把任务交给了徐茂公,又道:“没什么事做,那我先走了。”王伯当忙拉住咬金:“皇上。”自知失了礼数,又松了手禀道:“臣还有一份公告要诏告天下,哦,臣拿给皇上看。”说着就伸手到袖里去掏。咬金忙阻止道:“你不记得啦,我不识字啊,你给我看也没用啊。”“哦,臣念给你听。”咬金“哎呀”一声,笑道:“不用了,这么复杂的事情就交给你,你说怎样就怎样,你处理以后,就公告天下,那不就完了!好不好?”见王伯当沉默着不吭声,只当他答应,又问徐茂公道:“真的没事了吧?”“我……”徐茂公本想说话,转眼间瞥到王伯当脸色不好,忙拱手笑道,“哦,皇上圣明,臣等定遵从皇命!”咬金大喜,道:“真的没事,我就回家吃饭了!”喜滋滋地转身欲走,王伯当又一把拉住:“哎,皇上,还有,臣已将元帅府改为宫殿,希望皇上跟皇太后以后就住在这里。”咬金撅起了嘴:“那不是很闷?现在挺好的,个个兄弟住在一起,我闷的时候可以找叔宝喝酒,叔宝闷的时候可以找你喝酒,你说多好啊,大家兄弟嘛,不要分开住!”王伯当闻言皱起眉头:“这怎么行呢?”咬金不由分说道:“依我看,以后上殿也好,下朝也好,全部一切依旧,大家一切不用变,好不好?”众人一时愣住了,不知如何作答,正议论纷纷,直到听徐茂公大叫一声“皇上圣明”,才一齐抱拳道:“臣等必遵从皇上的旨意!”除了王伯当负手僵在一旁,沉默着既不看咬金,也不领旨。咬金正要散朝,忽听殿外一声长呼:“报——”一个士兵已经疾步进殿,向王猛道:“报告王大哥……”却是王猛从历城屯带来的士兵。一句话未说完,王伯当已呵斥道:“放肆!皇上在这里说话,报什么报!”咬金刚当皇帝,那士兵还未习惯,知道叫错,一时有些讪讪,惊惶地站着不敢开口。咬金忙对王伯当低声道:“哎,你别生气啦,看他很着急的样子,可能有要紧事啊。”向那士兵道:“你说。”王猛也道:“什么事?说吧!”那士兵道:“猛哥……”轻声在王猛耳边说了几句。王猛“啊”的一声,登时色变,叔宝见王猛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王猛?”王猛道:“哦,是这样。前两天我派人去盘点贮粮,居然发现寨内的粮草十室有九空,这我才知道,现如今我们寨内所剩的粮食,以我估计仅够半个月的。”单雄信不由失声叫道:“半个月?”“是啊。”单雄信和叔宝对视一眼,皱眉道:“我们还要增兵,万一朝廷的军队打过来,那断了粮路,不用打,就把我们饿死了!”众人一听都甚是忧虑,一时沉吟不语,咬金晃着徐茂公的臂膀急道:“军师啊,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想想办法啦!”徐茂公微微笑道:“皇上,稍安勿躁。”马上提高声音吩咐众人:“贾甫顺,你马上赶到金堤调粮过来应急;樊虎、王猛,你二人马上到附近村镇收购粮食,务必在十天之内凑够一月之内的粮食。”三人领命而去,单雄信犹自不放心,问道:“军师,这一个月的粮草够用吗?”“不够,最少要三个月。可眼下正值春耕,农民未及收获,这只是权宜之计。”咬金一听,眉毛拧成了一团,慢慢走回龙椅叹道:“第一天登基,即刻要我没有粮食吃。”转瞬又自我安慰道:“不过没关系,天意让我做皇帝,它就一定会保佑我。好,今晚无论如何,大家都要庆贺一下好不好?”“好!”众人轰然答应。“好,既然没什么事,我们就退——”话音未落,脚下一个落空,又差点从阶上摔下,众人齐齐色变,一面叠声叫皇上一面手忙脚乱去扶,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趋势。咬金站稳身子,脸上一红,说完最后一个“朝”字,急急忙忙走了出去。程大娘正在屋内满脸笑容地摆蒲团供菩萨,昨日夜里迷迷糊糊还不相信咬金当了皇帝,今日一早听别人都喊自己太后,愕然之下一打听,才弄清了事情的经过,登时心花怒放,迷迷怔怔地回到屋,还觉得像在梦中一样。咬金下朝回来,程大娘喜孜孜地拉着咬金在程家灵位前跪下,诚心诚意道:“多谢程家的列祖列宗,你们的子孙程咬金终于出人头地飞黄腾达了。咬金他爹,我没辜负你的期望,我不只将儿子抚养成人,而且他长大了,当了皇上了,你九泉之下要帮助我,保佑他,让他多娶几个媳妇,多生几个胖小子……”咬金刚开始还听得高高兴兴的,忽听母亲越讲越不对,蹙眉道:“哎,娘,娶一个就够啦,娶多了好烦的!”程大娘瞪大了双眼:“你是皇上啊,要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呢,万一有一个皇后生不出来,还有七十一个继续为你生呢!”咬金一愣,马上道:“不是啊,我听人家说,只有那些坏皇帝才这样的,我要做一个好皇帝,最好一个都不娶!”程大娘大急,忙哄道:“哎呀,你可以坏一点点嘛,要有一个皇后嘛!咬金呐,我以后不再骂你臭小子了,也不打你了,你现在是皇上了,我是皇太后了……”想到此处,不禁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我……应该叫你皇儿了吧?”“嗯!”咬金笑着点点头,“我听那些故事讲呢,是这样说的,娘亲,你以后就是皇太后了,你就要享清福了,我请一帮女孩回来服侍你,帮助你洗衣服、煮饭、捶背,让你以后呢就不用那么辛苦了!”程大娘看到儿子孝顺,心里大慰,想到如今终于苦尽甘来,眼眶微微一红,叹道:“唉,孩子,娘这个人啦不会享福啊,我这个人要有人伺候我,我会觉得不习惯,你要真有这份孝心哪,给我找个小妹妹做个伴就行啊。”咬金想了一想,道:“好,那么我以后就帮你、服侍你,你以后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光是在这里呢,养好身体,长命百岁,日日都陪咬金。”程大娘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又道:“嗨,咬金,你要真想让娘高兴啊,很简单,你给我两年之内生三个孙子,让娘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膝盖再有一个,那娘啊,整天都开心啦!”程大娘就只这么想得一想,声音都欢欣高昂起来。咬金为难道:“两年生三个啊?会不会太多了?”转念又道:“哎呀,我们不应该想的这么长远,我这个雾水皇帝都不知道会做多久的,万一隋军杀到了,我马上就要逃跑的。现在不要想那么多,趁机会享受一下吧!”程大娘兴奋之下还未想到这一层,听咬金说到,不禁愕然地望着他。心里慢慢明白过来,不知不觉也添了一层忧虑。群豪夺取瓦岗,自立为王,不出几日,举世震惊。消息传到杨广耳中,杨广震怒非常,早朝时将奏折狠狠摔在地上,重重哼一声道:“一个秦叔宝,一个单雄信,一个王伯当,一个程咬金,再加上几十个乌合之众,就可以大闹济南!陷金堤,夺瓦岗,还自立为王了?!你们在这做些什么?大隋的军队去了哪里?!瓦岗寨附近十五州之内的军饷一律给我减三分,拿来给朕建迷城!”殿上群臣都屏气噤声,已经来到长安的杨林站于大殿上,脸上一阵阵发烫,暗自惭愧。宇文化及忙道:“皇上息怒!这群反贼只是一伙乌合之众,只要大隋的精兵一到,还怕不手到擒来!”杨广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容:“难道我们大隋还有精兵吗?”杨林自责已久,听杨广如此说,忙郑重禀道:“请皇上准臣征剿秦叔宝及瓦岗一干反贼。”宇文化及心里含了一丝幸灾乐祸,有意将责任推到杨林身上,道:“对了,皇上,靠山王不就是大隋精兵中的精兵吗?单看这个秦叔宝就是靠山王精挑细选的人才,他们父子情深呐,皇上!由靠山王去对付秦叔宝,是最合适的。请皇上降旨。”宇文化及深深作揖。宇文化及表面上是在帮杨林求旨,可话中讽刺之意如此明显,杨林又怎会听不出来?可如今是自己理亏,只得按捺住了不发,沉着脸皱眉不语。果然,如此一提,杨广猛然想起,指着杨林道:“等等!太皇叔,你养虎为患,当初居然叫我封秦叔宝为十三太保!”杨林拱手请罪道:“皇上,老臣有眼无珠,误信反贼,犯下弥天大罪,真是罪该万死!但是,请皇上给老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不踏平瓦岗取秦叔宝人头,誓不罢休!”这一番话讲得斩钉截铁,信誓旦旦,不由得人不信。宇文化及由觉不足,还待挖苦杨林一番,侧过身子道:“靠山王,你不是曾在先帝面前力保秦叔宝的性命吗?怎么今天出尔反尔?”杨林压下心头怒气,沉声道:“宇文大人,如今是国家兴亡大事之日,不是你我口舌之争之时,你不要以私人之心陷害忠臣,毁我大隋社稷!”这番话一是为自己辩护,二是为了罗艺。杨林此番上京,听说罗艺被宇文化及上书给削掉了兵权,而自己掌握天下兵马大权,杨广便命自己找出替换罗艺的人,不由深感不忿,为罗艺抱不平。宇文化及见杨林语带双关,变了脸色道:“靠山王,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祈望皇上宽恕你的罪行!”杨广冷着脸听两人争辩,忽听杨林讲到别处,知他所指,一指杨林道:“宇文丞相,他是怎样安排事实的?朕真的很想知道。”杨林本想让杨广改变主意,于是极力维护罗艺道:“皇上,先帝于靖边侯降我大隋之时,曾特许过三项特权,多年来靖边侯忠心耿耿,保卫边疆,皇上单就听宇文丞相之言,削其兵权,臣以为此举将会让天下人误认为我大隋言无可信,以后怎可兴国安邦,令邻国臣服呢?”杨广想了想,一时沉吟不语。杨林见杨广态度有所松动,紧接着又道:“皇上,如今管辖燕冀的守卫之将,据老臣所知,依然是宇文丞相的心腹……”宇文化及一惊,蓦然截口道:“靠山王,我问你一句,你效忠的是先帝还是当今圣上?”他知杨广极看重这个,不管杨林怎么答,自己都可以抓住漏洞,在杨广面前大大损他一番。杨林目不斜视,字字铿锵:“我效忠的是大隋杨家!”他斜了宇文化及一眼,又道:“况且皇上子承父业、承父诺,理所当然,试问丞相心中是否想皇上不应该继承先帝的一些责任呢?”“你……”宇文化及一时语塞,猛然转头,狠狠盯着杨林。“太皇叔所言有理。”杨广清冷的声音打断两人的争吵,话锋一转道,“但君无戏言,朕已经撤去罗艺的兵权,朕赞成撤换,你有何好人选?”杨林抱拳道:“启禀皇上,老臣认为眼下正是朝廷用人之际,现靖边侯擒获单雄信一家,足以将功补过,皇上可以以此为借口,暂时恢复他的部分兵权,此举足以可使天下臣民慑服,让靖边侯感受皇恩浩荡,誓死效忠我大隋!”“好!”杨广心中一动,深觉有理,“宇文丞相,传圣旨,立即恢复靖边侯在冀州的兵权。”杨林眉头忧虑蹙起,又道:“皇上,臣还望皇上分清黑白,莫受谗言,以免毁了您一世英名啊!”杨广紧紧盯着杨林,面上浮起一抹淡极无痕的笑容,声音平平道:“多谢太皇叔指点,朕铭记于心。朕在这等候太皇叔剿平瓦岗反贼的佳音。”杨林肃容郑重道:“皇上放心,有老臣在世一日,绝不让我大隋江山损失半分!老臣还要发兵,先行告退!”说罢躬身退下。“太皇叔……”杨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中略有不悦,叫道,“宇文丞相!你私人安排心腹掌管兵权,你可知罪?”宇文化及慌忙跪下:“皇上明鉴,微臣只是量才而用,绝不敢私用心腹,皇上切勿听信靠山王对微臣的中伤。”杨广冷冷瞥着宇文化及,道:“顾念你对朕忠心耿耿,朕就宽恕你一次,下不为例!平身!”宇文化及站起身来,只觉背上冷汗涔涔,连衣服都浸sh了,心里对杨林又多了一层忌惮和憎恶。好不容易才劝得杨广削掉了罗艺的兵权,竟被杨林三言两语就给化解开来,还告了自己一状,弄得功亏一篑,不由恨得咬牙切齿。杨广说完正事,又向宇文化及道:“快点向朕报告迷楼的建造进度!有什么新鲜玩意儿,闷死了!”“是,皇上!”宇文化及不敢大意,恭谨答应。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单冰冰才缓缓醒来,只觉身下颠簸,光线昏暗,起身一看,才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中。心里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为何到了此处,掀开窗帷一看,罗成正牵着两匹马走在马车旁边,见到她探出头来,一手扶上窗格,欣喜问道:“你醒啦?”一见到罗成,许多零碎杂乱的画面登时涌上脑门,单冰冰板着脸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想带我去哪?”“我们已经离开冀州,正去金堤关找你二哥。”单冰冰打量周围一眼,突然大叫:“停车,停车!”罗成以为她有什么事情,忙上前几步对车夫道:“停车,师傅!”单冰冰倏地从马车上跳下,看也不看罗成就要走,罗成忙抓住单冰冰的手道:“哎,冰冰,你……你要去哪?”“我去哪你管得着吗?”单冰冰用力甩开罗成的手,径直跨上一匹马,驾马奔开。“冰冰!”罗成着急地叫了一声,忙骑马紧紧追上。双骑一前一后错落奔跑,罗成骑术略高一筹,眼看就快追上,单冰冰却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转头问已经跟上来的罗成:“哎,金堤关怎么走?”罗成沉默一瞬,头往一条路上一点:“那边。”单冰冰提绳欲走,又回头对罗成道:“我警告你,你回你爹那做你的小侯爷,我不用你送,也不想再看到你!我恨你,我很恨你!”说罢掉头离开。罗成心里一痛,手上松了力,那马便在原地打着转儿。他眼望单冰冰奔离的方向,终究放心不下,喊了两声,打马追去。一路上,单冰冰对罗成不理不睬,罗成也不说话,只是隔着几步跟在她身后护着她。单冰冰出来之时没带盘缠,因此吃喝用度全部都由罗成付账,单冰冰既不推辞,也不道谢,总是吃完就走,罗成也不计较,仍悉心照料。这一日傍晚,两人来到一家客栈,照旧是由罗成跟店小二交涉后,店小二将二人带到各自的房间。“小姐,你的房间到了!”店小二为单冰冰打开门。单冰冰“哼”地一声,二话不说,一脚踏进房间将房门重重一关,房门“砰”的一声,将店小二和尾随而来的罗成都震了一跳。店小二应变极快,对罗成道:“哦,客官,您的房间在隔壁。请过来”他见单冰冰对罗成态度冷淡,罗成却站在门前不肯走,还道是闹了矛盾的小夫妻,一面引着罗成一面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吵吵架也是生活乐趣嘛!只是这个小姐的脾气也真够大的,没办法。”罗成一时没有听出来,淡淡道:“错不在她,是我的错。”店小二见罗成如此包容宽厚,不免有些不平,道:“哎,话不是这么说的,世界这么大有这么多的女人,你又何必非找她不可呢?”罗成猛然转头,眼锋一扫:“你说什么?”店小二被罗成刀一样锋利的眼神吓到,忙赔笑道:“对不起,我说错话,来来来,进房间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请吧,不好意思啊!”罗成又盯了那店小二半晌,这才进房去。半夜时分,罗成又听到了单冰冰的哭声,一声声极力压抑着的啜泣如大锤般重重打在罗成的心上。单冰冰白天冷冰冰的不肯在自己面前哭泣示弱,但到了晚上,必定会躲在房里偷偷掉眼泪,哭着喊“冲儿,嫂子”,这几日来一直如此。她以为自己不知道,然而仅一墙之隔,他把单冰冰的伤心痛苦尽数听在耳里,每听到一次,就更加自责,恨自己无用,以前不能帮她救人,现在连安慰一句也是不成。每一个夜晚,只要单冰冰从噩梦中惊醒,就是两个人的不眠之夜。罗成听了半晌,面如死灰,猛然重重一拳打在屋内的柱子上,痛恨道:“我是个懦夫!我没用!”他的喃喃自语夹杂在单冰冰凄切的呜咽声中,使幽凉的长夜显得更加漫长。次日一早,罗成就等在了客栈门口。单冰冰出门来第一眼见到他,哼的一声转身就走,却碰到了店小二。店小二笑道:“哎,姑娘,要走了?”单冰冰面无表情道:“我问你,金堤关怎么走?”店小二一惊,向罗成询问地望了一眼:“什么?你要去金堤关?”单冰冰的语气中已微有怒意:“怎么,不能去吗?”“金堤关已经造反啦!”单冰冰双眉一挑,瞪眼道:“我就是要造反,怎么样?不说我杀了你!”说着伸手将店小二脖子一掐。店小二害怕道:“往西南一直走就是了!”单冰冰手一推,将店小二放了,大踏步向西南方向走去,见罗成跟了上来,回头冷冷盯了他一眼,怒道:“我说过,别再跟着我!”抽出罗成腰间的弯刀架在他颈上,厉声道:“要不然我杀了你!”罗成知她怒气未消,想到每日夜晚单冰冰的哭声,突觉一切了无生趣,眼中是心灰意冷的平静和黯然,道:“要杀就杀吧,反正我已经无家可归了。”“呸!”单冰冰啐他一口,将弯刀狠狠掷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扭头就走。罗成看着她远去,觉得亏欠她太多,别的不能补偿,这一路总要护她周全,将她安全送到她兄长身边,于是轻叹一声,跟了上去。杨林怀着满腔怒气,带领十万大军向瓦岗浩浩荡荡而来。大战在即,王猛却得到消息,附近村子所有粮食基本上已被朝廷征走了。贾甫顺虽已派人到河南、湖北征集,但最快也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才能回来,而从金堤征过来的粮食也只能支持半个月的时间。王猛向咬金一禀报,咬金彷徨无计,忙问徐茂公道:“军师,你说怎么办?”“这样一来……”徐茂公刚说话,一个探子急急忙忙奔进来,大叫道:“报——报告!启禀皇上,大事不好了,杨林大军已兵临城下三里处!”众人惊得一起站了起来,咬金满脸惨淡,喃喃道:“惨了,我这个皇帝没了!”徐茂公蹙眉问道:“敌军带了多少人马?有何动静?”那探子道:“现在人数还不详,他们已在我寨之三里外扎营。”王伯当心里烦躁,挥手道:“再探再报!”探子领命走后,咬金摇摇晃晃地从台阶上走下来,叹道:“唉,都是我的八字生的不好,刚登基就碰上缺粮,这回杨林又来。各位兄弟,你们要原谅我啊!”叔宝不禁好笑,上前搂住咬金肩膀道:“皇上,稍安勿躁,杨林大军前来攻打是迟早的事,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一天不交战,谁输谁赢还是个未知数呢!来,坐下。”叔宝将咬金轻轻按坐在龙椅上,转身朗朗吩咐道:“史大义史大奈、王猛尤俊达,你们召集守城兵士,日夜布防,以防敌军来袭!”“遵命!”四人一起抱拳,即刻离殿去办。叔宝又道:“眼下,军师、二哥和我,再加上王兄,一起去城楼上看看如何?”“好!”三人齐声答应,提步便走。“慢着!”身后咬金一声大叫,站起身一脸严肃道,“我也要去!”五人来到城楼上观看,夜幕四起,杨林大军已经在城下扎营休息,只见一个个白色的营帐镶嵌在夜色中,谨然有序,法度严明,众人一看,心里又是佩服又是敬畏。王伯当眼望楼下叹道:“真不愧是杨林!但看他营盘排列,就知道他治军有方。”说着把目光投向叔宝。叔宝面带忧虑认同道:“对啊,我在他身边呆过一段时间,这一点我真的很佩服他。”咬金一听脸色更是黯然:“连你都佩服他,那这一仗岂不是很难打?”“是啊!”叔宝点头道,“这将会是一场硬战,不过我真的很希望和杨林在战场上一决高下。军师,你有什么好计谋?”徐茂公眉头紧蹙道:“我们占尽地利不宜贸然进攻,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我唯一担心的就是缺粮,所以我们一定要速战速决!”徐茂公说“速战速决”几字时,咬音短暂而沉重,叔宝深知其中的利害,应道:“好!从今天开始,伯当兄、二哥和我就住在楼下草棚,轮流当值,兵器盔甲切勿离身,准备随时指挥应战,粮草就靠徐军师来安排了。”咬金见众人都有任务,独独漏了自己,疑道:“那我负责什么?”单雄信笑着接口道:“哦,皇上就负责振奋军心,鼓舞战士奋勇杀敌!”咬金歪着头想了一想,露出笑容:“好!但是如果你们不让我上战场和你们一起打仗,那就不算兄弟了啊!”单雄信不置可否地笑笑,带了一丝打趣道:“你放心,总有机会给皇上御驾亲征!”由于咬金做皇帝太过随和,因此众人说话时便不必顾忌这许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用管上下谦卑,开开玩笑互相逗乐那更是家常便饭。咬金满意地点头,遥望远处:“好一个御驾亲征!好威风!”蓦然凝神肃容道:“好!我们就漂漂亮亮地打一仗,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咬金这话说得颇有几分威严,众人心头热血沸腾,齐声答应:“好!”瓦岗打探杨林军情,凝神戒备的同时,杨林也派了卢方去打探瓦岗的消息。如今消息已探到,卢方回营向杨林复命,道已查到瓦岗寨内的贮粮已经在失陷前三天全部被运走,现在寨内粮草仅够半月之用,而周围三十里的春耕收成已被征往东征之用,亦面临缺粮之危,因此瓦岗不可能向附近村镇收购。杨林压抑已久的心头终于感到一丝快意,缓缓道:“好啊,此乃天助我也。传令三军,明日一见我的号令,就在离瓦岗寨百丈处设一字长蛇阵。”薛亮不解杨林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问道:“义父,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瓦岗寨吗,何必费此周章?况且我军兵力远胜反贼,强攻数日还有不破之理吗?”杨林眼锋冷冷一扫,不快道:“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这些年来的兵书白读了吗?”卢方薛亮忙一起下跪:“孩儿谨听义父教诲!”杨林想到秦叔宝的天赋和悟性,更是又叹又气,沉声道:“什么叫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如今瓦岗缺粮,我军只需围困,不出半月,他们必因缺粮而降!”“孩儿明白!”卢方薛亮屏气聆听。杨林冷冷瞧他们一眼:“明白?明白什么啊?你们忘记了最最重要的一点,如若我们强攻,瓦岗的万箭穿心就会使我属下大量牺牲,所以我们将其围攻断其供给,瓦岗便不攻自破,这才是军法当中的最高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乃善之善也。”卢方薛亮对视一眼,面有惭色,听杨林问道:“你们都清楚了吗?”心里一凛,齐声答道:“孩儿清楚!”杨林眉间压着一层深深的阴影,悔恨和快意交腾翻滚于内心,良久,他沉沉迸出一句话:“秦叔宝,我看你还有什么能耐?”次日,杨林带兵停于瓦岗城前,单雄信率着一干人在城楼上探出,指着杨林大声道:“来者何人?”卢方道:“传靠山王令,叫秦叔宝出城答话!”单雄信知道今日叔宝和杨林之间必定要有个清楚明白的交代,便叫史大奈去叫了叔宝出来。叔宝身穿雁羚甲,单人独骑奔出城门,见到杨林依旧抱拳行礼道:“秦叔宝参见王爷。”杨林忍住心口一股怒气,眼里露出鄙夷:“何必惺惺作态?秦叔宝,我问你,本王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这句话杨林不知已想了多少遍,百思不得其解,今日终于问了出来。叔宝面色不改,朗声道:“王爷,我从来没有效忠过你,何来背叛之说?”杨林眼里的愕然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心血白付的失望和被欺骗的痛恨,以为叔宝是为了自己的兵法和武艺才呆在自己身边,而不是真心效忠自己,一念及此,不由大是痛心:“你我父子相称啊,我教你兵法、授你武艺、赠你宝甲,这是为了什么啊?!”叔宝面上略带歉然,然而想到惨死的父亲,心肠又硬了起来,平静道:“多谢王爷传授我武艺和兵法,我获益匪浅,在此,叔宝先行谢过。不过这套雁羚甲乃是我家传之物,所以只能是物归原主!”杨林赫然一惊,失声道:“你的家传之物?”细细打量了叔宝半晌,猛然省起,不禁倒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