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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1/2)

    罗成怔了怔,垂下眼帘道:“刚才我碰到朱副将,是他告诉我的。s。 好看在线”罗艺忽然想起一事,蓦然郑重了脸色:“我问你,在舅母的寿宴上,你有没有见过单雄信?”罗成躲避着罗艺锐利的眼神,犹豫了半晌,终于说道:“我见过。”罗夫人腾地站起,又气又急:“这个叔宝还这么执迷不悟,还和他们往来!这会害死他的!”罗艺却想到了更深一层,语气虽还平和,可眼神却愈发凌厉,咄咄直逼罗成的脸庞,问道:“你舅母的寿宴是初三,济南被劫是初五,我问你,劫狱的事你知不知道?”这次罗成没有犹豫,很快答道:“孩儿知道。”“有没有份儿?”罗成抬眼看了父亲一眼,眉心微微蹙起,摇了摇头:“没有。”罗艺仔细打量着罗成的神色,似乎在辨认他话中真实的成分,一会儿又问:“那叔宝呢?”罗成心里一惊,望望父亲,又望望母亲,有心庇护叔宝,可又不想欺骗父母,嗫嚅着道:“表哥他……”“说!”罗艺突然发一声吼。“表哥他没参加,他……只是负责引开杨林。”罗艺心头火起,喝问道:“为什么你不劝他悬崖勒马?由他做出这种大逆不道有辱祖宗门庭的事?”罗成微有忿意,力辨道:“表哥只是为了朋友!他连杨家太保的官位都不要了,我觉得这是义气所为!”“义气所为?他就是结识了单雄信这样的朋友,才误入歧途一错再错!”罗艺胸口起伏,颌下胡须微微发颤,指着罗成厉声命令,“以后,不许你跟他在一起!”罗成陡然变色,正欲说话,罗夫人已劝道:“老爷,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罗艺盯着罗成,语气如寒冰一般冰冷和凛冽,道:“还好没有人知道你跟秦家的关系,以后我们要跟他划清界限了!”“不划清界限也不行了!”罗成转开身子,不再看罗艺。他的声音清晰异常,竟带了几分傲然,“表哥已经攻下了金堤关,高举义旗造反了!”罗艺惊得拍案而起,脑中似有无数霹雳阵阵爆炸开来!罗夫人亦是愕然惊诧,不敢置信道:“什么!叔宝举旗造反?!”罗艺的气息猛然急促起来,铁青着脸问罗成:“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参加?”“没有!”罗成蓦然转头看了罗艺一眼,又侧开了头去,“表哥怕连累我们家里人,把我赶了回来。”罗艺这才微微点头,但依旧脸色难看道:“告诉你,如果让我知道你和谋反有关联,我一定和你断绝父子关系!”罗夫人见丈夫话说的决绝,心里一跳,忙温言道:“成儿不会做那种不忠不义的事的。”罗艺凝睇罗夫人一眼,表情严肃,也不说话。罗成稍稍抚平了胸中翻腾的情绪,转首问道:“爹,你现在没了兵权,以后打算怎么办?”罗艺沉默片刻,沉吟道:“皇上虽然削了我的兵权,但仍然保留我的爵位,暂时燕冀两州的事务还是由我处理,我打算明天处决了单雄信一家之后……”“什么!你要斩单雄信全家?!”罗成大惊,一步跨到罗艺身前一叠声急道,“不可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们还没有受审,为什么你要先定他们死罪呢?再说了,单雄信一个人造反,跟他的家里人有什么关系?一定不可以,爹!”罗成如此激动,罗艺夫妇都是一怔,罗艺旋即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单家老小是无辜的吗?但皇上下令要斩他们全家,而且派了宇文化及做监斩……”罗艺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恨,“我还能做什么!”罗成捕捉到父亲眼中的不忍,不顾母亲惊异的眼神跪下恳求道:“求求您!救救他们家里人!”罗夫人含泪来扶:“成儿,你这是干什么呀?”若只是同情,罗成大可不必下跪求情,更何况,他久在军中锻炼,根本不是什么心软之人。罗艺疑心大起,脸庞隐隐罩上一层黑气,清冷问道:“你这么担心单家,你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没有!”罗成急忙分辩,“什么都没有!只是屠杀几十个手无寸铁的老弱幼孺,你忍心吗?”罗艺定定盯了罗成许久,终于缓缓转过身去:“我不忍心……但这是圣旨,谁都知道违抗圣旨会有什么后果!”罗成腾地站起,心里冒起一股冲动,抓住罗艺臂膀道:“爹,您要知道现在燕冀两队的人马大都还听你的,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救下单家几十口人!然后你自立为王对抗昏君j□j!”罗艺猛地转头盯向罗成,不相信这番话竟会从自己儿子口中说出,不由震怒交加,声音微微发颤道:“为了单家,你居然叫你爹谋反?”罗成只觉胸中热血翻腾,毫不畏惧地直视罗艺双眼,大声冲口而出:“杨广倒行逆施、横征暴敛、滥杀无辜,天下凡是有良知的侠义人士谁不想反他?!”“啪”地一声脆响,罗艺反手一个巴掌已经重重掴在了罗成脸上,罗成的一边脸迅速红肿起来,却倔强地别着头,任凭几缕头发更加凌乱地垂在眼前。罗艺一张脸气成了黑红色,向罗成怒目而视道:“你这个叛逆子!你这样做不但害死你爹,害死你娘,还会害死我们全家!”罗夫人疼惜儿子,又怕丈夫气坏身子,忙劝罗成道:“成儿,快向你爹陪个不是。”罗成不答话,只是抬头深深看了父亲一眼,眼里似有无尽怨恨,紧抿着的嘴唇更加衬出他一脸的坚毅。片刻,罗成冷哼一声,昂首奔出门去。“你……”罗艺气得发怔,看着罗成迅速消失的背影不发一言。罗夫人“哎”的一声,心里大急,见罗艺脸色不善,也不敢派人去追,只能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单冰冰凭窗而立,呆呆地望着窗外,一身红衣的她似乎已和房中烛光融为一体,明灭恍惚,摇摆不定,好像一个瞬间就会猝然熄灭,直至漆黑的尽头,再也无迹可寻。突然,罗成一把推开房门,他本跑得气喘吁吁,看到单冰冰安宁的背影,心里突然就平和了几拍,怕惊扰了她,便放轻了脚步走到她身后轻声唤道:“冰冰。”单冰冰倏然回过神来,一脸希望地转身问道:“怎么样?我的家人怎么样?什么时候开审啊?”罗成黯然低头,心里全是自责和惭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单冰冰见到他的样子,眼泪瞬间涌到眼眶,拉过罗成的手急急道:“干嘛不说话呀?你说呀!”罗成心里一股冷气腾腾升出,艰难启齿道:“他们……明日午时……斩首示众。”单冰冰整个人都呆住了,怔怔道:“你说什么?斩首……”“是圣旨!”罗成亟亟分辩,他虽和父亲反目,却还是不愿单冰冰对罗艺有所怨怪。单冰冰怔了片刻,红影一闪,就要往外奔去,却被罗成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单冰冰被罗成的力道一带,身子回旋,挣道:“我不管,我要去劫狱!”罗成的双眼蓦然睁大:“劫狱?你去哪劫狱去?刚才我假传军令,想把他们救出来,但是,他们全被从京城来的钦差给秘密送走了!”单冰冰心里似被尖利的爪子一下又一下的撕扯着,再也忍不住,哭喊道:“那怎么办啊?他们是无辜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惨死啊!”她越想越伤心,轻声的啜泣变成了不可抑制的大哭,“二哥出门的时候,我还答应他照顾二嫂呢!”单冰冰一哭,罗成心都乱了,忙温言相慰道:“你先别哭,一定有办法的!”单冰冰双眼突然一亮,止了哭声,又好似看到一丝希望道:“我们可以劫法场啊!”“劫法场?”罗成怔住,目光飘向无所依托的虚空,“可我们就两个人!”单冰冰眼中似蒙上了一层雾气,冲罗成道:“你去不去随你,我是一定要去的!”说完就转身欲走,却听背后一声急喊:“冰冰!”单冰冰驻足,却未回头。罗成看着她的背影,蓦地下定决心,决然道:“好,我陪你去!”单冰冰含泪回头,如梨花带雨一般惹人怜惜,眼里却突然多了几许温柔。翌日中午,单雄信全家便被带到法场,准备执行斩首之刑。罗艺坐于中央,是主斩官的位子,宇文化及坐在罗艺左首,正眯着眼打量场上的一切,宇文成都则坐在罗艺右首,神情倨傲,冷眼睥睨。罗成和单冰冰刚刚赶至法场,罗成一眼看到父亲,向单冰冰道:“中间的是我爹,旁边两个人我没见过,应该是朝廷的钦差大人。”仿佛正是为了解答罗成的疑惑,宇文成都正好站起来高声道:“我是宇文成都,这位是我爹宇文化及大人,也就是当今的丞相!”“宇文化及?”罗成心里微惊,抬眼仔细打量宇文化及,见他一张瘦削脸,灰黑胡须,眼里精光暴射,十足精明狡猾之样,不由蹙眉恨恨道,“这个ji贼!我爹的兵权就是让他给削掉的!”法场内宇文成都继续道:“我们是奉皇上之命,来冀州审问这些在济南作乱的反贼家人……”刚开始,单冰冰还有所怀疑,一听至此,不由满腔愤恨,向罗成喝道:“原来是你爹抓了他们,难怪你不去求他放了他们!”罗成一急,抓住单冰冰手臂解释道:“啊,不是,他是诬陷我爹的!”心里不免对宇文化及的憎恶又多了一层。宇文化及也站起,指着场上待斩的众人道:“单雄信侥幸逃脱,捉到的这些人就是他的家属!一人造反祸及全家,以后,谁要敢图谋不轨,这就是他的下场!”警告完毕,宇文化及又问场上众人道:“罪犯家人,你们认不认罪?”一家人拼命摇头,嘴里未塞东西,却说不出话,只是发出“嗬嗬”的声音,神情十分痛苦。罗艺远远看到,以为他们惧怕,高声嘱咐:“你们有什么话说就大声说吧!”宇文成都在一旁得意觑道:“哼,想让他们说话,等来世吧!”罗艺不解,“为什么?”宇文成都笑了几声,面色倏然一凝,指着单雄信一家道:“我爹最讨厌死囚犯临行前叽叽咕咕的,给了他们每人三碗红辣椒汤,这样倒好,别说讲话了,不出一个时辰,连吭声的气都没有了!”单冰冰和罗成听闻不禁耸然变色,单冰冰更是心如刀绞,强忍不住,低低哭了出来。宇文化及却捋着胡须,很是享受的表情。罗艺心中猛然一沉,惊心喝道:“成都,你太狠了!”宇文成都斜斜地睨罗艺一眼,得意笑道:“过奖啦!不服的话,我倒想试试你的弯刀!”罗艺的手在袖中紧紧握成拳,知他想挑衅自己出手,再安自己一个目无王法、企图谋反的罪名,低着头极力强忍,终是把一口气压了下去。单冰冰浑身不可抑制地轻颤,罗成一惊,伸手握住她手,只觉入手冰凉,还在微微颤抖。宇文化及缓缓道:“别啰嗦啦,时辰已到,侯爷,执行吧!”罗艺定定望着前方,面无表情,他的手缓缓伸向监斩台上的竹筒,一寸、一寸,终是把那令牌抽了出来,狠一狠心,撒手向地上掷去!令牌掷出的瞬间,单冰冰一张脸变得雪白,亟亟挣扎道:“不行,我要去救他们!”罗成死死抓住单冰冰的手,喝道:“不可以!不要着急!”“我……”单冰冰又痛又急,拼命想甩脱罗成的手,可罗成把她的手腕箍得紧紧的,根本就挣不开。正在此时,忽听一个浑厚的声音大喊道:“七省绿林义士,给我上!”呼声大作,法场内突然涌进一群布衣百姓,个个紧握双拳,怒瞪双目,还未奔到近前,却被看护法场的众士兵挺枪拦住,双方形成对峙之势,哪一方都不敢轻举妄动。原来是七省绿林会的帮众听说单雄信全家被抓,次日就要斩首,便自发的连夜聚首商量,决定共同来劫法场,以报单雄信的恩德。陡变奇生,罗成和单冰冰尽数呆住,皆停了手观望。罗艺心底一震,腾地站了起来,心里隐隐有一个念头,倒是希望这些七省绿林会的帮众能够将单雄信一家劫走。念头还未转完,宇文成都已一个筋斗翻到众士兵身后,负手站立,冷声命令道:“所有士兵给我听好,放他们进来!看他们能不能过得了我宇文成都这一关!”宇文成都既下了命令,众士兵则撤开了挡在众豪前面的栅栏,然后退开。宇文成都独自站立在众人面前,脸上依旧是自负和倨傲的表情。“给我上!”一声令下,众豪纷纷举刀大声呼喝着向宇文成都砍来。罗艺眼角一转,已经看到了法场之外的罗成和单冰冰,一身银白、一袭火红,站在一起极是扎眼,单冰冰挣扎着要上去帮群豪的忙,却被罗成死死拉住。罗艺面上泛起一丝急色,向罗成使个眼色,做出口型道:“快走!”宇文成都出手狠辣,转瞬间就一掌劈死了一人,正是押送过叔宝去冀州的金甲。“金甲!”单冰冰痛哭出声,想到和金甲在一起玩乐的那些日子,那些骗他打他欺负他的日子,都再也回不去了。罗成亦是心惊,眼见宇文成都的功夫厉害,心之所系,双手不禁握得更紧。宇文成都出手如电,将上来的群豪一个个击毙于掌下,头颅崩裂,鲜血四溅,如一朵朵猩红的小花在法场绽开。他毫不手软,一袭黑色战衣的他如暗夜的杀手,将手穿越于身体的温热,沾满血腥,却毫不战栗。饶是镇定如罗艺,脸部也微微抽do起来,心中之惊悸更是非同小可!此人心肠歹毒、下手狠辣,偏偏武艺如此高强,甚至连自己都可能不是他的对手!罗艺眼底的惊惧对上宇文化及带了三分笑意、三分探究的双眼,心神一颤,强自按压着情绪缓缓坐了下来,低了头不忍再看。场外众人见势不好,早已四散逃开,嘈杂而慌乱的奔跑惊呼声四处响起,一片喧闹,只余一干绿林死士兀自强撑着和宇文成都对抗,却如蚍蜉撼树,一个个枉自送了性命。单冰冰看着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身体一个个倒下,惊痛得身子发软,眼前似有一片殷红慢慢洇开,一面挣扎着一面嘶声哭道:“宇文成都我跟你拼了!”罗成一把将单冰冰拉到身后,语气急促道:“慢着!宇文成都太厉害了,连我爹都不是他对手!”场上拼杀惨烈依旧,群豪或被宇文成都击中天灵盖、或被他按倒在尖利的木桩上穿肠、或被他一脚猛力踏中胸口,有的人甚至连宇文成都的衣带都没碰着,就已惨死在宇文成都手下,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堆积直如小山。宇文化及眉梢含了一丝轻笑,唤着面有惊悸的罗艺道:“王爷,你看小儿宇文成都的武功如何啊?听说令公子也是力敌万人的高手,比起小儿成都,你觉得怎么样啊?”罗艺心里一惊,旋即眼望前方沉静道:“犬儿哪有成都将军那么厉害?”宇文化及也不否认,捋着胡须满意一笑,再不说话。宇文成都以一敌百,杀的兴起,出手更加毒辣迅捷,直视人命如草芥。这些豪杰大多和单冰冰交好,就如亲人兄弟一般,眼见他们无辜惨死,单冰冰哭得声音都哑了,凄厉地一声长呼,死命要向法场奔去。“冰冰,冰冰!”罗成大骇,差点要掌不住,怕她白白丢了性命,心一横,举起右手在她颈后重重一击。单冰冰一声痛呼,昏倒在罗成怀里,罗成远远看一眼父亲,抱着单冰冰趁乱离开。此时,宇文成都已经手刃了所有劫法场的人,冷哼一声,好似尤不尽兴。宇文化及眯着眼睛打量场中一切,声音如冰冻的湖面一般寒冷平静:“侯爷,我看可以继续行刑了吧!”罗艺心内低叹一声,再一次缓缓拿起令牌,朱红的令牌上,金色的“斩”字在阳光下闪耀的光芒瞬间刺痛了他的双眼。他站起,灰白的长须在风中微微飘动,执令牌的手一颤,终是抛了出去!清冷大刀无声落下,法场上又添二十几缕新魂……远在千里之外的单雄信突然心口一阵剧痛,头中一个模糊血腥的画面一闪而过,直痛得他眉头狠狠拧起,脚下一软,不禁伸手扶住额头。厅中的众人正在凝神商议明日攻打瓦岗的事宜,察觉到单雄信的不对劲,都一起望向他,叔宝关心问道:“二哥,你没事吧?”单雄信勉力支撑,“没事,不知道为什么头有点发晕,可能是因为明天开战太激动了。”咬金嘿嘿笑着跑到单雄信跟前:“不是不是,二哥,你一定是头疼,明天不要去了,让我来!叔宝,明天让我带头,让我表现一下我的三十六斧!”说着一本正经地摆了个姿势,比划着斧法给叔宝看。众人哈哈大笑,叔宝打趣道:“好啊,那我们明天就看你‘天罡三斧’的威力了!”他故意不说三十六斧,调侃咬金只学了三斧。玩笑过后,叔宝扶着咬金肩膀问道:“盔甲做好了没有?”咬金一脸神秘:“你明天就见到了!”叔宝面上带了几分笑意:“那明天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嗯,放心吧!”咬金大模大样地回到位上坐好。如此说笑一番,大战即将来临之前的紧张气氛也被缓解不少,叔宝向徐茂公道:“军师啊,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由你来发号施令吧!”徐茂公站起走至大厅中央,深吸一口气道:“大家听着!明日攻打瓦岗,是我们生死存亡一战,我们发兵一千。单雄信,你为副元帅;程咬金,你为先锋负责叫阵;史大义史大奈,你二人为左右翼锋;樊虎王猛,你二人负责带领历城屯兵士用云梯抢登城楼;尤俊达王伯当,你二人用弓箭在后面掩护;贾甫顺、南延平北延道,你三人负责留守金堤,明日三更做饭,五更出发!”一切安排得当,众人各各朗声领命,心里一阵紧张和兴奋,苦苦准备半月,大战之日终于到来,是成是败,一切尽在明日分晓!黑夜深沉幽凉,带着些许寒意直扑人的心灵深处,暗夜静谧,长街空旷,檐角灯笼俱已熄灭,随风微动,直透出一派死寂荒凉。客栈房中却是烛火温暖明亮,罗成守在单冰冰身边,不时望一眼床上昏迷着的她。即使在睡梦中,她也似极不安稳,秀眉微蹙,额上有细密的汗珠沁出,两颊浮起一抹异样的潮红。她忽然大叫:“冲儿,嫂子!二哥,啊——”单冰冰蓦地坐起,睁开双眼,忆及梦中之事,只觉身上一阵阵发冷,双手环抱着身体失声痛哭:“二哥,二哥我对不起你……”罗成疾步上前坐在床沿上,看着单冰冰纤弱的身子缩成一团,心里大痛,不知如何劝慰,只将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轻唤道:“冰冰。”单冰冰回头,泪眼朦胧盯着罗成道:“我的家人呢?”她抓住罗成的衣襟,“我的家人在哪?他们怎么样啦?”罗成面上闪过一丝痛楚,欲言又止,终是叹了一声,别过头去。单冰冰的手渐渐无力,本晓得他们凶多吉少,可还是要等到最后一刻才肯死心!她惊痛交加,呆了一阵,突然抱着头放声大哭。哭了一瞬,单冰冰蓦然转身,下床欲走,罗成猝然一惊,警醒过来,拦在她身前按住她肩膀:“你要去哪?”“我要去报仇!”“找谁报仇?”单冰冰双眼通红,一字一字狠狠吐出:“你爹!宇文化及!”罗成心内一震,定定看着单冰冰:“你冷静点,宇文成都连我都没把握胜他,何况是你?你不要去白白送死!”单冰冰冷冷道:“把手拿开!你这个懦夫!”罗成心中一阵刺痛,按住单冰冰肩头的手不知不觉垂了下来。单冰冰眼神如刀,含着失望与憎恶,直欲剜人,语带哽咽道:“打不过宇文成都顶多就是个死,你就是怕见你爹!怕丢了你这个小侯爷的爵位!你就知道逃避,你连金甲冯仁都不如!他们还知道奋起反抗,舍生取义,你呢?!你简直就像一个缩头乌龟,你像个男人吗?你还像个男人吗?!”罗成一颗心似掉进了九寒冰渊,一丝丝冷气从脚底漫出,脸却如火烧烫,单冰冰说的每个字都如尖利异常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他的心里!蓦地,罗成身体一颤,猛然抬头,瞪大了双眼脱口道:“我不怕死!只不过……我不想你白白送死。”“你怕!”单冰冰冲罗成大叫,“给我让开!”狠命将罗成一推,还未走出几步,只觉一阵气血上涌,脑中一黑,已软软向后倒去。“冰冰,冰冰!”罗成大惊,将单冰冰搂在怀中,见她面色异常苍白,平日如红樱桃般的嘴唇也毫无血色,心里又痛又急,忙将她放倒在床上。长夜漫漫,罗成的脸色恰如桌上明灭不定的烛光一般,模糊而灰暗。良久,他蓦然下定决心,缓缓走出客栈,顶着街上的凉风慢行,静夜无人,他的大脑在夜风的吹拂下十分清醒,他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罗成轻轻跃过王府的墙,悄悄来到自己房间,简单收拾了一包行李。他环顾四周,拿起刀架上被自己擦得锃亮的弯刀别在腰间,看到桌上一直放着的还未还给单冰冰的小绒球,将小绒球拿起,心里一酸,复又扔下,最后,他提起心爱的银枪,眷恋不舍地打量了一圈屋子——他从小长大的地方,然后默默离开。走出房门,罗成忽然停住脚步,临风站立,沉思良久,还是决定去和父母作一个最后的告别。刚一进屋,罗夫人就眼圈通红地迎了上来:“你可回来了!把娘挂念死了!”罗成一言不发,径直将枪放下,直直跪了下来,罗夫人还不知为何,惊异道:“成儿,你……你这是干什么?”罗艺本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睁开眼睛,淡淡地看了罗成一眼。罗成目不斜视,眼神直直看着前方,朗声叫道:“爹。”“你要走?去哪?”罗艺的声音喑哑好似秋风中一片枯黄的落叶。罗成干脆地回答:“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我不能再躲在这里,继续做一个自欺欺人的小侯爷!”罗艺点点头,也不生气,眼中带了几分疲倦和黯然道:“你是为了单雄信家人的事吧?”罗成抬眼直视罗艺,下颌的棱角划出坚毅的弧度,一字一字铿锵道:“今天,若是您愿意插手这件事情,他们或许会有生还的机会,而你却袖手旁观。我今天才知道,我有一个冷血无情、贪图名利的父亲!”罗艺嘴角挂着一抹怅然的笑,只盯着罗成摇了摇头。“成儿!”罗夫人万万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番话来,然而罗成眼底的那抹疏离和冷淡却更让她惊心,怕丈夫沉心,罗夫人急急劝解:“老爷,孩子不是这个意思……”“他是这个意思。”罗艺泠泠截断妻子的话,深吸一口气道,“我真后悔让你去你舅母的寿宴,如果不是你认识那帮反贼,怎么会学得连父母多年的养育之恩都不顾了!”“不!”罗成剑眉英挺,目光灼灼凝视着父亲,“我要感谢他们教我做人的道理,是他们让我知道,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生存于世间不但是为了功名利禄,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们去做!而你,你只关心我如何继承你靖边侯的爵位!”罗成咬着牙缓缓摇头:“你可以为这功名为虎作伥,而我却不可以!”这话说得极重,罗艺双眸怒睁,猛地一拍桌子,重重“哼”了一声。罗夫人见丈夫发怒,忙蹲在罗成身旁劝道:“有什么事不可以商量?你就算可怜娘亲,不要抛下爹和娘!”罗成还未说话,罗艺寒声命令道:“不要劝他!要走就让他走,我们罗家没有这种不忠不孝不义的子孙!”罗成眉头猛然皱起,眼中有晶莹的泪光闪射,抬头吼道:“我要忠也不忠杨广这样的暴君!我要孝,也不孝一个贪生怕死、贪图名利的父亲!”仿佛一记重锤,狠狠击在罗艺的心上!他苍老而瘦削的身子几乎经不住这重量,而要向后仰去。屋内静的可怕,罗艺盯着罗成,缓缓起身,绕过桌子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罗成仰着头,眼里是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和决绝:“你要说不义,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