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八回(2/2)

她半晌,方轻轻地叹了口气,去拿桌上已经买来的衣服。想了一想,他吹熄了灯,这才在黑暗中摸索着替李蓉蓉换上衣服。刚替她系好腰带,就听见客栈小二在外头叫唤,说是大夫请来了,他忙又点了灯去开门,请大夫进来。大夫仔细为李蓉蓉把了脉,又开了张方子抓了药。叔宝问道:“大夫,她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大夫摆摆手:“已无大碍。呃……我想请问公子和她是什么关系?”叔宝犹豫了一瞬道:“哦……她是我内人。”“夫人伤及了下腹,但是没有伤及要害,所以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伤后路上颠簸,导致失血过多,还需要好好的调养,才能康复。”叔宝忙掏出一些银子塞到大夫手中:“大夫,只要能把她治好,多少钱都没有问题!”“好好好……多谢公子。夫人有没有给您留下子嗣啊?”叔宝怔了一怔,道:“没有。”大夫皱了皱眉,“那……公子要后继香灯的话,恐怕要另立妻妾。”叔宝心里巨震,忙问道:“怎么说啊?”“夫人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是却伤及了下腹和内脏,对今后生育子女会有很大的影响。”叔宝沉默了一瞬,道:“我明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大夫看了看李蓉蓉,缓缓道:“夫人的经脉紊乱、肝气上升,恐怕是受了极度的惊吓所致。心病还需心药医嘛,所以公子还要花很大的精力为夫人慢慢解开心结,这个病才能痊愈。”叔宝一边听一边点头,脸色越来越凝重,心里又是愤怒又是疼惜,见大夫看着自己,忙道:“我明白了。”叔宝只开了一间房,晚上就趴在桌子上浅浅而睡,担心李蓉蓉出现状况需要帮助。到了三更时分,床上的李蓉蓉突然不安地大叫起来,人虽未醒,却紧皱着眉头,神色极是惶恐。“不要,不要,不要啊……”叔宝猛地惊醒,忙抢到床边查看,见李蓉蓉身子发抖、呓语不止,摸摸她的额头,却是滚烫,再摸摸自己的,才知道她竟发了高烧。眼见她身子不住颤抖,叔宝忙拿了一件衣服来盖在她身上,见她还是不停地喊冷,叔宝别无他法,一把将她抱起紧紧搂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过了好一会儿,李蓉蓉才渐渐停止颤抖,复又沉沉睡去。叔宝却再也睡不着,干脆点了灯烧了热水给她敷头,见她发烧不能耽搁,又亲自去煎了药来一勺子一勺子喂给她喝。忙到下半夜,叔宝实在是支撑不住,灯也没吹熄就又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不多久,李蓉蓉在睡梦中又不安地扭动起来,叔宝一个激灵醒来,见李蓉蓉面色苍白、眉头紧锁,似乎在睡梦中也遇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忙轻声唤道:“王姑娘、王姑娘……”“水,水……”李蓉蓉喃喃道。听见她说话,叔宝忙去倒了一杯水来,将杯子凑到她嘴边,“王姑娘,水来啦。”李蓉蓉突然大叫一声,手在空中一挥,打翻了叔宝手中的杯子,眼睛一睁醒了过来。看到坐在床边的叔宝,她满脸惊恐地拥着被子向床角缩去:“啊……你是谁?!你别过来,别过来!”叔宝心里大痛,忙轻声道:“王姑娘,你别……你别紧张,我……我是秦大哥啊!”李蓉蓉不管不顾只是尖声惊叫:“你是宇文智及!你是宇文智及!你走开,你走开!走开啊!”叔宝这才知道今天那个欺负她的男子原来名叫宇文智及,胸中怒火刚腾地蹿起,看到李蓉蓉眼中只剩下的无助和惊恐,马上又全部化为了心痛。多么温婉可人的一个女子啊,如今却被那个禽兽不如的男人害成这样!“王姑娘,你好好看看我,好好看看我……”叔宝一边轻声唤着,一边往前凑了凑,好让她看清楚自己。也不知李蓉蓉是不是真的听懂了,她极其小心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探了过来:“秦大哥?”叔宝一喜,还道她认出自己了,忙高兴地应了一声。不料李蓉蓉一脚将他踢离床边,嘶声叫道:“不!你是宇文智及!”“王姑娘!”叔宝大惊,还想过去,李蓉蓉却把枕头、被褥等一切能拿到的东西狠狠地砸了过来,叔宝一面手忙脚乱地接住,一面大喊:“王姑娘,王姑娘!”李蓉蓉又惊又怕地闹了半晌,突然牵动小腹上的伤口,痛哼一声晕了过去。叔宝一惊,将手里的东西往床上一扔,奔上前去喊她:“王姑娘,王姑娘!”等叔宝再次将她安顿好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所幸李蓉蓉再没有被惊醒,一夜就这样过去了。直到太阳升起来时,叔宝才又去煎了药来喂给她吃。刚试了试药温,李蓉蓉突然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就往床角缩去,神色极是不安。这次叔宝没有靠近她,只轻轻地叫着:“王姑娘,王姑娘。”李蓉蓉总算清醒过来,喘气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抬头看到叔宝,“你、你是……你是秦大哥。”叔宝本不指望她能认出自己,见她陡然清醒,当真是意外之喜,笑着应道:“嗯!”李蓉蓉全然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蹙眉道:“为什么我会在这儿?”打量了下四周,却一点头绪也没有。“王姑娘,你认得我啦!”李蓉蓉见他问的奇怪,不禁奇道:“我当然认得你,你救过我,可是……你为什么会在这?”叔宝见她虽神智清醒了,可眼里一直充满着一种畏惧,神色也远不如以前柔和,虽知她只是下意识地戒备,可心里仍忍不住一痛,问道:“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李蓉蓉轻轻蹙眉:“我记得了。我看到宇文智及,他们杀了我表姨夫、表姨和阿旺哥,他们来追我,我跑,他们又来抓我,他们……啊!”她眼睛越睁越大,猛然捂住了嘴,低声抽泣起来。叔宝叹了一口气:“王姑娘,现在可以放心了,我们已经离开了潞州,他们不会追上来了。放心吧!”伸出手要去握李蓉蓉的手,李蓉蓉身子一颤,手一闪,往后缩道:“不要!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叔宝的手停在空中,半晌才黯然放下,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秦大哥,对不起,我……我不是怕你,我是忘不了,他们向我扑过来的样子。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不让我去见我的爹娘?”李蓉蓉紧盯着叔宝,说着说着又凄声哭了起来。“王姑娘,你一时的冲动,只会白白送了性命!这样的话,只会便宜了那些害你的人!这值得吗?难道,你不想报仇吗?”李蓉蓉颤声道:“报仇?他们是朝廷中人,我只是一个单身女子。这仇,能报吗?”叔宝决然道:“你报不了,还有我。就算我报不了,天下还有公理!只要有目标,不要灰心,天下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李蓉蓉轻声问道:“你真的是这么想吗?”叔宝只从怀中掏出那块赎回的玉佩,举在李蓉蓉眼前,“王姑娘,记得你当时给我这个玉佩的时候,你鼓励我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从那天起,我没有一天不记得姑娘的鼓励,今天,我要把这个玉佩还给你,希望你像当时鼓励我一样鼓励你自己,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为了心中的冤屈,讨还一个公道!”说着,把玉佩递了过去。李蓉蓉呆呆地接过,“这玉佩,是我娘在我五岁的时候送给我的。可惜,佩在人亡……”她想起父母的冤屈,想起当时自己信誓旦旦一定要给父母报仇的决心。可现在呢,她在那些人的欺辱下是如此不堪一击!秦大哥说的没错,她不能这么快就放弃!她得留着这条命去报仇!转通了念头,她流泪道:“对了,我不能死,我要替我爹平反冤情,替我家报这血海深仇!我不能这样就死了,便宜了那帮衣冠禽兽!”叔宝点点头,颇感欣慰:“对了,为了你心中的目标,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李蓉蓉慢慢止住泪道:“秦大哥,你以后不要再叫我王姑娘了,实不相瞒,我姓李,叫蓉蓉,李成公是我的爹。”叔宝大吃一惊:“原来你是成公的女儿!”心里方才明白,怪不得她的琴音中含有如此强烈的悲痛,原来她全家受了这么大的冤屈!家人尽遭陷害,只剩了她这么一人苦苦支撑,当真是难为她了。在叔宝的悉心照顾下,李蓉蓉如此在客栈里调养了十几日,身体渐渐康复起来。一日早晨,李蓉蓉醒来时,竟意外地发现桌上摆了一把琴,仔细一看,却是自己在潞州客栈弹的那一把。起床来看,轻轻抚摸,心里五味杂陈。正巧叔宝抱着一个包裹推开门,见她出神地站在桌前,不禁一愣:“啊,李姑娘,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已经醒了。”李蓉蓉淡淡道:“没关系。”叔宝进来关上门,李蓉蓉问道:“你昨天晚上外出,就是为了这琴?”叔宝见李蓉蓉神色淡然,不知她是喜是怒,说道:“我知道这把琴对你又十分重要的纪念意义,上次十分匆忙,忘记把它带走,昨天,我看你恢复得差不多了,就趁你熟睡的时候去客栈把它拿回来了。”李蓉蓉轻抚着琴道:“这琴是我爹亲手为我做的。不好意思,为了这琴又害得你一个晚上没睡,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叔宝笑了笑,打开包裹,“李姑娘,我给你买了件新衣服,你看看合不合身。”说到衣服,李蓉蓉突然想起来,声音细不可闻:“我这身衣服是你替我换上的?”眼睛不敢看叔宝,只是低着头。叔宝心里一紧:“哦,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李蓉蓉道:“你不用紧张,我的命都是你救的,这种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叔宝放下心来:“哦,李姑娘,我看你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要不咱们早点上路吧!”“我们要去哪里?”叔宝本还想去二贤庄拜访单雄信,可如今带着李蓉蓉,为了避免连累单雄信,只有尽早离开,便道:“我想回山东历城,如果李姑娘不嫌弃的话,就可以到我家来一起住,再作打算。你看好不好?”李蓉蓉迟疑了一下,道:“那就多谢秦大哥收留我。”叔宝听她答应,心中甚喜,笑道:“不客气。那我去准备一些路上用的东西。”叔宝刚要走,突然想起一事,又转身掏出在街上买的镯子道:“李姑娘,这个是我新买的,我送给你,谢谢你对我的帮助。”李蓉蓉接过镯子,只觉心里一荡。镯子入手甚温,想是在他身上贴身放了许久。李蓉蓉嘴唇一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再抬起头时,叔宝已经转身走了出去。话说宇文智及受了叔宝一顿打、吃了一顿亏,跑回长安到宇文化及那里诉苦。“见到那个李蓉蓉啦?”“对,在潞州的一个驿站里,我差点就得手了,可惜啊!”想起这事,宇文智及还是恨恨不已,“来了个武艺高强的人,把她给救走了!”宇文化及厌恶道:“看你那个样子!哼,一定是见色心起,霸王硬上弓,死性不改!”知弟莫若兄,宇文智及自知理亏,只得一声不吭。宇文化及又道:“此事决不能让太子知道!如果让太子知道了,别说你的脑袋不保,就是我这个兵部尚书都保不住!”“大哥,我知道了。说起这事来还真有点玄啊,你猜,救她的人是谁?”“谁?”“就是在潼关救李渊的那个人!”宇文智及这么说也是为自己推卸责任,当日杨广率领自己、宇文成都还有一干精兵猛将去击杀李渊,都不是那人对手,这次自己孤身一人,就更不是对手了。宇文化及瞳孔骤然收缩:“此人三番两次坏我大事,难道是我宇文家的仇人?一定要查出此人的底细!此人一日不除,你我绝不会安稳!”叔宝雇了辆马车,带着李蓉蓉往山东而去。因为李蓉蓉的伤势未痊愈,叔宝怕马车颠簸,因此赶得甚慢。两人一路观赏风景,谈天论地,倒也惬意。途径名胜古迹之时,李蓉蓉便一一详述典故传说给叔宝解闷。叔宝听得过瘾之余,对李蓉蓉不禁另眼相看,打心眼儿里佩服李蓉蓉渊博的学识和非凡的见地。这日到了黄山,叔宝眼见四周山峦耸翠,云雾缭绕,只觉心情这十几日来从未有过的畅快,长舒了一口气道:“蓉蓉,黄山到啦!”流连美景,不禁停了车观看。李蓉蓉掀开窗帷,见到黄山奇峰俊秀、瑰丽无双,心中也感欢喜,耳边听到叔宝道:“蓉蓉,你看,这山上的云,多漂亮啊!”李蓉蓉微眯了眼远望道:“人说黄山风云多变,此时局,如人生,今日一见,方知古人所言非虚。只可惜我今日未能登山巅、驾浮云,赏云端千变万化之景象。”叔宝笑着劝道:“蓉蓉,如果你喜欢这里的话,等你报完家仇以后,我们还可以再来的。”李蓉蓉心里一黯,“但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那一天。”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提高声音道,“秦大哥,如果你不赶时间,我们为何不执辔慢行,让我抚琴作伴,效古人之风雅,赏黄山之风云?”“好啊!”叔宝大喜,又驾着马慢慢行走起来。清扬动听的琴声响起,一声又一声直拨动着人的心弦。两人观景听琴,只觉心里说不出的平安喜乐,一齐冒出相同的念头,只望这路一直没有尽头,两人相伴相依,就这么一直走到天涯海角……快到历城之时,叔宝就弃了马车,让李蓉蓉坐在马上,自己则牵着马进城。“秦大哥!”“秦大哥!”“……”一路行来,街上的行人看见他,都大感意外,亲热地跟他打着招呼。叔宝回到自小生长熟悉的地方,只觉亲切无比,也是笑逐颜开地一个个回应。李蓉蓉一直含着丝笑看着叔宝和众人打招呼,见叔宝好不容易停下来,才微俯着身子道:“秦大哥,见你这么受欢迎,就知道你平日里一定为大家做了不少好事。”叔宝笑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跟大家都很熟。”远处一个身穿捕快衣服的人跑过来,叔宝抬眼一看,又惊又喜:“樊虎!”樊虎推了叔宝一下,“你跑哪去了?我等了你好久,在路口!你怎么一去无踪啊?”叔宝也是一头雾水,急忙诉苦:“你还说呢!你不是说好在潞州等我的吗?你不来,差点把我害死了,你知不知道?”“啊?”樊虎愣了愣,“潞州?不是路口吗?”“路口?不是说潞州的吗?”两人大眼瞪小眼,终于反应过来。樊虎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叔宝则哭笑不得:“哎呀,樊虎啊,你差点把我害死了,你知不知道啊?”樊虎笑了一会儿道:“啊,对了,前些日子衙门出了通告,知道你出了事,本来想去救你,可没想到你去了冀州。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一言难尽。今天晚上老贾店里好好告诉你吧!”樊虎知道叔宝急着赶回家,答应道:“好。”一扭头看见了马背上的李蓉蓉,不怀好意地笑着把叔宝拉到一旁,“这半年多不见,你居然娶个媳妇回来!”叔宝在樊虎胸口一推,“哎呀,你别胡说八道,这位啊是李姑娘。”又转头高声对李蓉蓉道,“蓉蓉啊,这是我的好搭档,樊虎。”樊虎忙抱拳道:“李姑娘,你好。”李蓉蓉浅浅笑着,微点了下头:“你好。”叔宝又道:“哎,不跟你聊了,我着急回家,晚上老贾店里,不见不散!”辞别了樊虎,叔宝带着李蓉蓉直往家里奔来。一进院门就看见宁氏和徐茂公从房里走出,顿时眼圈一红,赶上前去跪下:“娘,请恕孩儿不孝,离家半年音讯全无,让娘挂牵了。”宁氏思念儿子辛苦,好不容易见着儿子,眼睛一酸就要掉下泪来,但心中欢喜,忙忍着泪扶起叔宝:“好孩子,快起来!吃苦了吧,让娘仔细看看。”叔宝见母亲鬓边白发又多了不少,心里酸楚,急忙问道:“娘,您没受苦吧?”宁氏道:“徐道长待我很好,如亲娘一样,万事不缺。”叔宝这才转身向徐茂公道:“徐兄,大恩大德,叔宝没齿难忘!”徐茂公见叔宝无恙归来,也是欣喜,笑道:“哎,这都是单庄主的功劳,贫道只是略尽绵力而已。”叔宝心下明了,他又如何不知道单雄信对他的恩德?只有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将来寻机会报答。宁氏看到随同叔宝而来的李蓉蓉,问道:“咦,这姑娘是……”李蓉蓉略带腼腆地看了一眼叔宝,叔宝忙介绍道:“哦,她姓李,叫蓉蓉,在孩儿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孩儿,这一次到咱们家来住一段时间。蓉蓉,这是我娘,这是徐道长。”李蓉蓉一面礼貌地笑着,一面忙屈身向二人行礼。徐茂公想起她是那个在潞州客栈弹琴的女子,笑道:“哦,我们在潞州见过。”宁氏见李蓉蓉相貌柔美,性格又娴静温雅,早已觉得喜欢,忙道:“站着干嘛,快进屋去!”宁氏一面走进屋一面端详着李蓉蓉,越看越喜欢,笑道:“李姑娘……”李蓉蓉忙道:“夫人,您叫我蓉蓉就行了!”宁氏见她不见外,更是欢喜,“好,那……那我就不客气了!蓉蓉,你是属什么的?”“我属马。”宁氏在心里算了一回,笑道:“哦,属马,二十二岁了。家里还有什么人呢?”叔宝见母亲问东问西,一副将她看成准儿媳的样子,不好意思道:“娘,蓉蓉刚到,你让她歇会吧!”“哦,对,对!你们坐,你们坐,我去倒茶去!”宁氏走到一边去泡茶,叔宝则走到秦彝的牌位前道:“爹,我已经学会了秦家锏最后一招,您在天之灵保佑我早日见到杨林那老贼,为您报仇雪恨!”李蓉蓉听到他的话语,心里一惊,抬眼看向他,没想到他心里也藏着血海深仇!叔宝见秦安一直没出来,不禁奇道:“娘,安叔呢?”宁氏深深叹息道:“安叔在你走后两个月就病死了,我用你徒弟的身份为他立了一个碑,如今就葬在后山,你去拜祭一下吧!”叔宝心头“嗡”地一声,脑袋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沉痛道:“安叔从小就照顾我,教我武功,想不到这么快就离开我了。”宁氏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叔宝,你不是被判充军冀州两年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叔宝一惊,他不是嘱咐了单雄信等人不要泄露风声吗?他眉头一皱:“娘,你怎么会知道?”又看向徐茂公,“徐道长……”徐茂公歉然一笑,“哦,秦兄,实在对不起,我千算万算就没有算到你那个热心的伙计樊虎,刑部的公文一下来,他就迫不及待的告诉了老夫人,我想遮掩也遮掩不了……”叔宝摇摇头,“这个樊虎真是越帮越忙。”宁氏忙道:“他也是一片好心,他想去潞州救你才找我的。”叔宝笑了笑,樊虎就是这么个急性子!突然想到徐茂公当日在潞州对他的预言,不禁笑道:“徐道长,你真的是神机妙算,说我会遇到贵人。娘,您猜我在冀州碰到谁了?”“谁啊?”宁氏只知道丈夫秦彝有个妹妹嫁给了幽州燕公罗艺为妻,但此后从无联系,罗艺投降大隋后的种种事情她却并不知晓。叔宝笑道:“我在冀州碰到了姑姑,而姑父就是鼎鼎大名的靖边侯罗艺!姑姑把秦家锏法最后一招教给了我,姑父推荐我到山东唐璧大人那里去谋求一个职位,好来照顾您老人家。”当下便将自己如何在去冀州的路上碰到罗成、如何在校场上展示武功、如何被罗艺看中盘问自己的家世、如何和姑姑相逢等都一一道来,只听得三人心绪起伏、悲喜交加,大叹人生多变,世事无常。叔宝不在之时,徐茂公一直住在历城,每日到叔宝家中照顾宁氏,叔宝既已回来,当日徐茂公便告辞向镇上而去了。送走徐茂公后,叔宝到后山拜祭秦安。他跪在墓碑前,望着碑上的“启蒙恩师秦公之墓”,泪水簌簌地掉落。“师父,徒儿不孝,不能在您身边伺候您走过最后一段路。感谢您多年传授徒儿秦家锏法,如今徒儿不辜负您所托,终于学会了秦家锏法最后一招,求您保佑我,能把秦家锏法发扬光大,扬名后世,以报答师父对徒儿的培育之恩。”叔宝在墓前深深地叩了几个头,又呆呆地跪了好半天,眼见日已西斜,这才擦干了眼睛回去。宁氏和李蓉蓉正坐在院子里谈话,叔宝走过去坐在旁边,听宁氏唏嘘道:“原来你是李成公的女儿,难怪我们叔宝这么谨慎了。”顿了一顿又道,“那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叔宝道:“娘,我在潞州落难的时候,得到蓉蓉的帮助才脱困,我知道她身世以后,所以借这一次还乡的机会要她来家里躲开朝廷的追捕。”李蓉蓉蹙眉道:“我是朝廷的钦犯,我怕会连累你们。”经过这半日的相处,宁氏早已将李蓉蓉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了,忙道:“这是什么话啊,我们当初也是为了逃避周兵追捕,得程大嫂相救,才能活到今天。如今你一个弱女子孤苦无依,我们怎可坐视不理?你就住这吧,历城这里穷乡僻壤,这么多年来,朝廷大官一个也没来过,应该会很安全的。”李蓉蓉自从家里发生变故之后,尝尽了世态炎凉,连亲人也对她避之不及,生怕摊上什么灾难,王小二都是要她改了名字才让她住在客栈里的。可如今秦大哥和秦大娘却如此待她,心里感动,忙跪下谢道:“多谢夫人仗义收留。”宁氏忙将她扶起,柔声道:“以后啊,人家问起的时候,我就说你是我的远房侄女就是了。也不要叫我夫人,跟我们家叔宝一样叫我做娘好不好?”宁氏话里的意思显而易见,李蓉蓉脸一烫,低着头小声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我还是叫您大娘吧!”宁氏知道她一时还适应不过来,笑着道:“也好,也好!以后慢慢改吧!”叔宝看母亲都乐得合不拢嘴了,皱眉叫了一声:“娘!”宁氏笑斥道:“这是我跟蓉蓉的事,你不要插嘴。”牵着李蓉蓉的手重新坐下。叔宝道:“蓉蓉,今天晚上你在我房间里睡,等明天我收拾好房间以后,你再搬过去吧!”“那我睡了你的床,你睡哪?”宁氏笑道:“你放心好了,他肯定是约了贾甫顺和樊虎他们喝酒聊天。”“娘,那都是一帮好兄弟,好久不见了叙叙旧嘛!”宁氏知他心思,催道:“那你快去吧!别碍着我和蓉蓉聊天!”她只有叔宝这么一个儿子,这些日子叔宝在外,她虽得到徐茂公的照顾,不愁生活,但平日无人说话,也觉气闷。如今凭空添了一个“女儿”,叫她怎能不欢喜?“那我去了!”叔宝在心里无奈地叹一口气,径直站起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