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身名将之后、官宦世家。
他的祖先赵奢是战国时赵国的首席名将,因为曾大败秦队,功劳很大,被赵惠文王赐号“马服君”,此后,他的后代就以“马”为姓。
不好意思,赵奢的儿子赵括自幼饱读兵书,说起兵法口若悬河,但上战场打起仗来草包一个,被人讥笑为“纸上谈兵”。
前汉以来,老马家封侯拜将,但在马援曾祖父那一辈有人谋反被问罪,家道就中落下来,马援12岁时,他老爸老妈就去世了。
不过,马援的3个哥哥马况、马余、马元都很有才能和运气,在王莽时期做官做到了省部级。
(援三兄况、余、元,并有才能,王莽时皆为二千石。)
虽然年少而孤,但马援志向高远。他师从颍川人满昌学习《齐诗》,能融会贯通,不拘泥章句。
学业尚未完成的时候,他向自己的长兄、时任河南太守马况辞行,说自己想到边疆去垦田放牧,其实也是想早点儿参加社会实践活动。
(尝受《齐诗》,意不能守章句,乃辞况,欲就边郡田牧。)
这儿需要说明的是,有的史家根据史料的上述记载,一是说马援学习成绩不好,心思不在学习上,是读书读不下去了才要求辍学的;二是他看家道中落,想去垦田、放牧来贴补家用。
这都是很值得商榷的。
我们认为,就第一个问题,马援的学习很有成绩,他的“不守章句”就像刘秀当年的“受《尚书》,略同大义”一样,不是仅仅学个一知半解,恰恰相反,他们哥儿俩都是擅于抓住课文的精神实质,而又不拘泥常规结论,紧密地跟实际结合起来。我们已经、还将从他们哥儿俩身上看到,虽然参加工作后从未脱产学习过,他们对国学的深刻认识是一般人难以企及的。
就第二个问题,他不需要为了贴补家用而辍学。他的3个哥哥都是高级干部,一直像父母一样抚养他、呵护他,无论客观因素还是主观因素,这个家庭根本不需要、也不可能让他早早去挣钱养家。
所以,唯一的解释是,马援实在想早点参加社会活动,早点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因为这时正值新莽乱世,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了!
所以,辞行时,大哥马况非常理解他,亲切地说:
“我知道你有大才干,应该是大器晚成。优秀的工匠不会把尚未成型的重器出示给人看的,所以,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儿吧。”
(汝大才,当晚成。良工不示人以朴,且从所好。)
但是,很不幸,马援还没有来得及辍学离家,大哥马况就因病去世了。于是,他放弃远行,在大哥的墓庐服丧1年,谨言谨行,对待寡嫂像对待自己的老妈一样。
由此可见,年少志高的马援虽然不打算在黄卷孤灯前考经据点、寻章索句,但他的个人言行却深受儒家思想影响,遵礼就规、一丝不苟。
后来,他踏入仕途,当上了所在省辖市的政法委书记(郡督邮)。不过,我们不知道他是对王莽政权失望、还是对这个职务不太满意,或者其它什么原因,他对工作不太积极。
一次,他奉命押解一个囚犯,这个囚犯身有重罪。但马援很同情他,索性私自把他放了,自己也干脆逃往北地郡(治今天甘肃庆阳西北)一带。
由此可见,身为地方国家公务员的马援很有侠肝义肠,慷慨大义,是比较有个性的。
不久,朝廷大赦,马援自由了,就在当地搞起畜牧业来。这正是他过去的初步愿望之一,他干起来得心应手。
很快,愿意给他打工的人家越来越多,达数百家,大家纷纷归附他,想共同发家致富。
马援带着大家游牧、迁徙于今天的甘肃、宁夏、陕西一带,经济实力也增长很快:牛、马、羊数以千计,谷物达数万斛。
过上小康生活,对马援来说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他搞起经营这样成功,可史料对他的经营管理方法倒没有记载,所确凿记载的反而是他经常做这些经营户的思想政治工作。他常说:
“大丈夫立志,应该穷且益坚,老当益壮。”
我们今天所熟知的这个成语,就是马援当年的口头禅。
富起来之后,马援并没有扮大款。他时常感慨地说:
“发财职业,贵在能够赈济穷困的人,否则,不就是守财奴吗?!”
于是乎,他把自己名下的财物全部散发给兄弟朋友,自己穿着简单的羊裘皮裤,过着清苦的生活。
(乃尽散以班昆弟故旧,身衣羊裘皮裤。)
由此可见,身为成功民营企业家的马援把钱财看得很淡,根本不计较个人得失。
这样,在浑浊乱世,一个志向远大、有本事、不贪财的人,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新莽乱政时,王莽的堂弟、卫将军王林广招天下豪杰,马援及其同乡原涉等进入了王林的视线,得到王林的推荐。马援被任命为新成大尹(即汉中太守)。
不过,马援的官运不顺,王莽很快灭亡了,他只好到凉州(今属甘肃)避难。
不过,金子总要发光的。没多久,隗嚣自称西州大将军时,很缺人手,就慕名邀请马援,任命他为自己的绥德将军。
老隗对马援相当器重,让他参与重大军政机密,帮助自己出谋划策。
现在,老隗想派人重点考察已经公开称帝的公孙述和刘秀,觉得马援去最合适。
但是,对于这样的考察,老隗和马援内心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老隗心里想的有点儿复杂,他抱着独立发展、伺机称一哥的目的,想看看怎么找到刘秀的弱点和打败他的突破口;公孙述能力和实力差一些,先看看怎样利用他作为自己的帮手,真想收拾他以后有机会。
马援心里则是光明磊落的,他想通过对形势的进一步观察,和对公孙述、刘秀面对面的考察,为西州、当然也为自己寻找战略性合作伙伴。
出发吧!
公元25年夏天,马援首先翻山越岭来到成都,看望公孙述。
他这么做,一来公孙述称帝比刘秀早了2个月,先看看那儿吧,二来他跟公孙述是茂陵老乡,过去就是好朋友,有话好说。
马援觉得,自己过去跟公孙述关系不错,这次见面,一定是握手言欢,把酒当歌,哥儿俩好好谈谈。
对于这位远道而来的老朋友,公孙述以自己的方式表示热烈欢迎。
这种欢迎是很啰嗦的。
首先,他安排了十分豪华的警卫阵容,还有众多官员陪同,准备好了一个天子见客的场面,才让马援觐见。
接着,他与马援打了一通官腔,略作寒暄,就安排马援去宾馆休息。
再接着,他命令下去,让人给马援赶制了一身下级干部的官服穿上。
其后,他才在宗庙里汇集文武百官,设宴隆重招待马援。
席间,公孙述对马援的到来表示欢迎,还说帝国初创,正是用人之际,自己打算给老马封侯拜将,希望老马能为帝国事业效力,云云。
马援当场并没有表态。
回到宾馆,马援的随行人员都很高兴,认为公孙述够意思,不光接待得好,政治礼遇也很丰厚,大家都想留下来发展。
但是,马援很不以为然。
他认为公孙述搞这一套排场,并非是对自己的热烈欢迎和隆重接待,而是一种炫耀、一种虚张声势。
他对大家说:
“现在天下纷争,谁胜谁负还没有定局。公孙述不能像周公吐哺那样握发接待国士,广揽人才,共图大业,反而虚张声势、装腔作势,这样怎么能够留得住天下英才呢?!”
(此子何足久稽天下士乎!)
于是,马援果断地带领随从辞别公孙述,回去向隗嚣复命。
他如实地叙述了自己成都一行的所见所闻,并且明确地向老隗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公孙述不过是井底之蛙,妄自尊大,装腔作势,难成大器。我们不如专心结好东边的刘秀。”
老隗心里有数了。
应该说,老隗对马援的话还是相信的。
不久,公孙述多次恩威并重、软硬兼施要提拔重用他,他都不为所动,这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此后,老隗开始了跟刘秀之间的政治蜜月。
公元28年冬天,马援携带隗嚣的亲笔信来到洛阳考察,拜见刘秀。
这时候的刘秀,面临着众多的地方割据势力需要摆平,甚至帝乡南阳也不太平,所以对于西州来客是非常重视的。
不过重视归重视,刘秀在接待马援时一点儿也没有摆谱。
这一天,在洛阳宣德殿,马援通报了姓名和来意,即由一位宦官(中黄门)引导着走了进来。
马援感到诧异的是,这儿不光没有明显可以看出来的严密的警卫阵容、众多的陪同官员,甚至刘秀本人也毫无做作之态:刘秀坐在那儿,完全是一身休闲打扮,甚至连头巾都松散耷拉着(袒帻坐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