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和宗妇,年仅十三的他,与一众叔伯婶娘饮宴,实在太过拘束了。
汉人讲究尊老敬老,饶是贵为太子,在长辈面前也要讲究礼数,彼此都觉着麻烦。
难得闲暇,又奉佳节,城内暂免宵禁,明日又逢十休沐,今日不出宫玩个痛快,更待何时?
独乐乐与众乐乐,自是众乐乐。
奈何想要呼朋引伴的太子殿下,在出宫后却才发觉,小伙伴实在太少!
张笃和孙武已然奉旨赴滇;霍去病得霍氏家主过继为膝下嫡子,又有郎中令齐山养子的身份,今日非但要随长辈祭祖,更要与族老飨宴;公孙愚与刘孝和刘悌兄妹昨日下学就已随南宫公主前往渭北甘泉宫,泰安公主亦是随行,还带上了小翁主桑无忧。
太子殿下成了“孤家寡人”,突觉秋风萧索,莫名凄凉,故而想到了赵府的小贵女,觉着逗弄逗弄这傻乎乎的小妮子也挺有趣,故而让近侍往赵府递了名帖,邀她出府。
赵氏夫妇接到太子名帖时,颇是措手不及,盖因他们正要带女儿出府,前往渭北种植园探望苏媛的义父耿忠。
耿忠就是耿老汉,他本是出身卑微,有姓无名,后因在农学院任教时专研农艺有功,得公府破格拔擢为帝科院农业研究所的博士,且得皇帝赐名耿忠,并封了五大夫的爵位。
赵氏夫妇素来公务繁忙,耿老汉又常住渭北,与一众农业研究所的博士和学子钻研种植栽培的技艺,平日鲜少相聚,重阳加沐日,可得两日休歇,故而早早定下要带女儿赴渭北探望。
孰料太子邀女儿出府游玩,赵氏夫妇也不好推拒,便是仔细叮嘱赵婉一番,颓自骑马出府,往渭北去了。
虽有些忧心女儿,然早遣人给义父传讯,言明今日前去探望,夫妇俩皆是感恩孝顺之人,绝不可能让老人家白等。
况且,女儿与太子殿下多有往来,也非初次受邀出游,更有诸多内卫和暗卫在侧随扈,在京卫时刻巡察的北阙甲第和章台大街,绝无甚么危险。
有违男女之防的举动,太子殿下和自家女儿也都做不出来,内卫可不只肩负随扈之责,直辖于郎中令的他们,实是只对皇帝陛下尽忠的死士。
若太子殿下做甚么有违天家颜面之事,内卫将领是真敢将他绑了,扛回宫去交由陛下责罚。
郎署内卫和太子亲卫是有所不同的,尤是现下太子二傅已然就任,内卫归郎中令齐山统御,太子亲卫则归少傅赵立辖制。
亦因如此,太子身边亦有赵立辖下属官,饶是赵婉在殿下面前有所失仪,他们也能代为缓颊求情,故赵立也没担忧过甚。
苏媛虽有旁的忧虑,却也没与赵立多说,女儿家的事儿,且只是捕风捉影的揣测,自觉没必要与夫君多说。
智商高,情商低,说的就是赵立这类人,苏媛与他相伴多年,如何不知?
八字没一撇的事,与他说了,非但于事无补,反是为他徒增烦恼,实在没甚么必要。
“赭端,去将族兄请来,陪孤王饮酒,那些贵女更要好生请来。”
刘沐突发奇想,对侍立在侧的小内侍吩咐道。
内侍领命而去,赵婉撇了撇嘴,倒也没多说甚么。
她晓得刘沐看着莽直,实则满腹坏水,惯爱捉弄人,尤是对秉性孤高的刘典,他平日没少变着法子逗他。
刘沐倒不是真的不待见自家这位族兄,恰恰相反,对才学兼备的刘典且自幼伴他读书的刘典,他心里还是很佩服的,亦多有倚重。
刘典因其父刘买为梁王嗣子,日后极有可能承袭王爵,不宜出任太子属官,然在虚年十岁时,就在尚书台混了个小小守尚书郎,得赐在承乾宫行走的令符。
皇帝刘彻倒不是真让他任官,只是让他挂个虚职,以便他替刘沐从尚书台阁调阅部分国政策问和过往公文的副本。
刘沐深知,自身日后得继帝位,刘典必如张笃等人般,乃是辅佐他的左膀右臂,自不会真的欺辱刘典,偶尔的小小恶作剧也绝不会过火。
换了不起眼的小角色,太子殿下连戏弄的心思都没有。
然刘典年岁不大,却格外的老成持重,遇事淡定沉稳,太子殿下鲜少能逗弄成功,只能徒乎奈何。
偏生太子殿下是不服输的脾性,愈难得手愈是挖空心思折腾。
刘典则是见招拆招,硬是与年岁相仿,脾性却天差地别的太子族弟周旋多年,常在河边走,却鲜少湿鞋,使得张笃等小伙伴实在佩服得紧。
能让太子殿下屡屡吃瘪,却从未真正动怒的同辈,也就刘典这厮了。
此时此刻,太子殿下见得有机可乘,自是又动起了歪脑筋。
赵婉瞧着他脸上隐隐露出的坏笑,亦是抱着瞧好戏的心思。
刘典看似如其父刘买般谦和恭顺,实则内里遗传着其祖父梁王刘武的恃才傲物,每每在宫邸学舍遇见她这类“才疏学浅且仪态不端”的贵女,更会不经意的颦眉斜觑,真真气人得紧。
若能让他吃瘪犯窘,她自是喜闻乐见的。
太傲气,没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