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暮鼓已然响过,东西两市尽皆闭合坊门,章台大街却依旧热闹喧哗。
刘典眼见到了饭点,陪表姊表妹们逛了许久,只觉腹中饥渴,便欲寻处食肆用膳。
换了寻常日子,他必是会回府陪长辈用晚膳,然今日乃是重阳,刘氏王侯往宫内宗祠祭祖后,帝后会设宫宴飨饮,各家宗妇亦是随之入宫。
刘典的阿父刘买既为乘氏侯,更乃太常卿,宗室祭礼是少不得他的,故也携夫人跋子早早入宫了。
外祖父又是抱着襁褓中的小刘顺回了卑禾候府,偌大的乘氏侯府没了长辈,皇亲苑又离章台大街有些远,刘典觉着索性寻处食肆用过晚膳,带表亲们再稍微逛逛,让她们体会夜市的热闹,对外祖父的嘱托也算有所交代了。
章台大街的夜市,虽比不得东阙广场热闹喧哗,然因此地乃长安权贵们的休闲玩乐之所,各商家不惜花重金弄了不少霓虹灯,用来装饰招牌和门面。
每到夜幕降临,街边路灯通了电,各处铺面的霓虹灯亦会亮起,五颜六色的灯光颇为绚丽,美不胜收。
初次见识此等美景的外乡人,皆是惊叹不已。
在宫邸学舍就读的贵胄子弟却是知晓,现今这些所谓的霓虹灯,仅是徒有其表,为他们讲授格物课业的博士们,时常感叹,帝国科学院尚无力制取格物典籍中记载的诸多惰性气体,无法制作出真正的七彩霓虹灯。
往灯管里填充二氧化碳,仅能发出白光;填充汞蒸气,倒是能发出蓝光,然玻璃质脆易碎,水银有毒,容易出岔子。
于是乎,商铺所使用的霓虹灯只能因陋就简,在灯泡和灯管外头染色,形成各种不同色泽的灯饰。
饶是如此,无疑也比各家商铺过往挂着的灯笼要绚丽的多。
刘典虽是清冷孤高,然身为长安土生土长的宗亲贵胄,自也存在着某种骄傲和自豪,想顺带让表姊表妹们瞧瞧咱大帝都的如斯盛景。
他拿定主意,盘算着何处食肆最为合宜,却不料此时有人正自看他笑话。
离此不远,便是醉仙居,乃田氏商团名下的食肆,或可称之为酒楼。
天上人间和七窍玲珑阁皆是面向特定的客群,醉仙居却是有所不同,来客虽也是非富即贵,却没太多旁的身份限制,迎八方之来客,故早已连锁的方式,开遍了各郡县的繁华大城。
章台大街的醉仙居亦是生意兴隆,丝毫不比享誉大汉的肥羊火锅差,且因菜色更加丰富,能满足口味不同的来客,更受外乡人的欢迎。
因地处帝都,为免僭越之嫌,醉仙居以八座危楼构筑的特色环形建物,醉仙八楼,皆仅楼高三丈,下有大堂,中有雅间,上有轩阁,布置尤为精致的是最内里的望月楼和摘星楼,望月楼富丽堂皇,摘星楼古朴典雅。
身份尊贵的客人,多是会选在望月和摘星两楼用膳,然也有例外,喜欢临轩观景,阅章台盛景者,往往会选临街的乘风楼。
乘风楼上御风阁,欲驾徐风步青云。
御风阁外,太子刘沐正自临轩观景,远远瞧着街边的族兄刘典,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幸灾乐祸。
“哈哈,今日孤王本想观星望月,岂料未等月朗星现,七位仙女却已下凡,莫非仙子不知人间时日,错将重阳当七夕?”
刘沐数过刘典领着的贵女们,将将七位,不由恶趣味的出言调侃,对身侧的赵府小贵女道:“你瞧瞧我那族兄,可像话本中的牛郎?”
赵婉翻了翻白眼:“牛郎对织女痴心不渝,七夕鹊桥之上,更无旁的仙子,岂会似这般众女环伺?”
皇帝刘彻这穿越而来的文抄公,为大汉的通俗文学确是做出了不小贡献,似赵婉这类贵女,自幼就是听着盗版童话和传说长大的。
刘沐耸耸肩:“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刘典族兄行将束发,却仍未定下婚约,多见些贵女,好生挑个自家合意的,也不为过。”
赵婉不禁撇嘴:“果如皇后所言,天下男子皆是大……”
她言之未尽,只冷哼两声,以示鄙夷。
“皆是大猪蹄子么?”
刘沐闻言失笑,毫无顾忌的接话道:“此乃父皇自嘲之语,母后能在私下学嘴,你却是不能说的,莫说会辱及旁人,便是少傅闻得,怕都放你不过。”
刘沐口中的少傅,自是太子少傅赵立,赵婉的亲爹。
“……”
赵婉缩了缩脖子,心虚道:“殿下想岔了,小女子想说的是,天下男子皆是大英雄。”
“哈哈!”
刘沐捧腹大笑,忍不住打趣道:“你如此赞许孤王,未免过誉了。”
“……”
赵婉深知这厮霸道又无耻,与他占不着口头便宜,索性噤声不语了。
刘沐倒也晓得分寸,没继续出言打趣。
末伏过后,太子太傅和太子少傅不再悬缺,太子府的属官权责和诸多事务皆须适度调整,使得他这太子近来鲜少闲暇,休沐日也难得出宫。
今日,他随父王往宗祠行祭,随后得了父皇准允,宫宴就无须列席了,毕竟席上皆是刘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