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期间,有不少妃嫔前来送礼探病,大都被我以受伤需静养为名推拒了,只见了汪贵嫔、婉昭仪、王充华。汪贵嫔性子爽直,看似我行我素,却是明理有分寸的,并不像孔贵妃那般恣肆骄横,她不似其他女子的娇弱,眉宇间那股恣情脱洒的英气,让人见了就耐不住生出好感,加之她曾为我说过几次话,我便更推拒不得了。婉昭仪来向我道谢,真诚挚意,眼睛里坦坦荡荡半点嫉恨也无,可见对我没有敌意。王充华带了八皇子来看我,小孩子脸团粉嫩粉嫩的,见了就想捏一把,还一口“姐姐,姐姐”地叫我,不像其他人那样称我为娘娘,叫得我心花怒放的。
五天之后,事情查了出来,近来太医院中领了硫磺或硝石的有严淑媛、刘昭华、韩修华,但先后领过硫磺、硝石的只有刘昭华。而那个瑶光殿搬香炉的宫女,是个孤女,与各宫妃嫔扯不上什么亲戚关系,且一直在瑶光殿做洒扫之事,只是有一回不慎打碎了瑶光殿内一只罕有的朱雀衔环杯,本来皇后是要按宫规杖责三十的,幸而刘昭华在一旁求情,这才逃过一劫,只被罚了三个月月俸轻轻发落了。如此看来,此事刘昭华的嫌疑最大,蒋裕暗中派人对那宫女进行一番拷打,重刑之下,那宫女终于熬不住招出了刘昭华。
蒋裕禀报消息时,陈蒨正待在漪兰殿,我在一旁听着,看着陈蒨听说主谋是刘昭华时那张愤怒铁青的脸,我一脸轻淡道:“这没什么奇怪的,我本来就觉得刘昭华突然兴起叫婉昭仪抚琴相和一事有些巧合,现在看来,她是早安排好的。”
“平时见她挺乖巧听话的,竟也这般阴狠毒辣。”陈蒨双唇紧闭合成一条线,面上暗波涌动,隐有惊涛骇浪之势。
“出人意表的事情多了。”我的唇角勾起一缕幽暗的笑意,“张修容不也是一副纤纤可怜的样儿?陛下顺便还可以问一下刘昭华,浮碧亭池下的鱼网钩子是不是她放的?”
看着陈蒨惊愕不解的面容,我继续笑道:“刘昭华是七皇子生母,所谓知子莫若母,潘容华挑唆七皇子陷害我一事必定瞒不过她,索性她在湖底藏了鱼网钩子,再哄诱七皇子稍加配合一番,或许她料到我会将计就计跳入湖中,又或许即使我没有将计就计,七皇子也会想法子推我入水。但不管如何,置我于死地的目的都会达到。她唯一失策的是,安成王会救了我。”
早就怀疑了,当初七皇子作势跳水时,不急不紧的像故意等我去拉他一样,也许他那时就听了他母亲的话,我若是将计就计落水就罢了。若不是,他会暗中推我下水,伪造成是我为救人失足落水的假象。
“若事成,便可除去我,顺便栽赃潘容华;若事败,也可以推到潘容华身上。谁都会以为刘昭华不会以儿子的性命作赌注,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母子是事先串通好的。”
陈蒨听得脸色发青,不加掩饰地痛恨鄙弃道:“真乃恶妇,伯信小小年纪竟也教他这等阴私手段,迟早要被她教坏的!”
“蒋裕,传朕旨意,召刘昭华去显阳宫,朕要和皇后一同审问刘昭华,亲自处决这个恶妇!”说罢,陈蒨带着蒋裕,面带厉色,疾步流星地往显阳宫去了。
不久,便传来消息,刘昭华谋害宫嫔,祸乱宫闱,德行败坏,即日起废黜惠兰殿,皇帝赐白绫三尺,毒酒一壶,匕首一把,勒其三日内自裁。皇帝伤感衡阳王陈昌英年早逝,念其生无子嗣,后继无人,遂令七皇子入嗣衡阳王一脉,承其香火,择日出宫,入迁衡阳王府。
陈蒨不仅赐死刘昭华,连她的儿子也被勒令出宫,入继王府,认旁人为父。可见陈蒨对刘昭华有多厌恶了,连带儿子也跟着倒霉。
想起陈伯信那个刁蛮骄横的小子,我心里隐隐有些畅快。小屁孩,别以为你是小孩子,我就没办法治你,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的,小孩也如是。
惠兰殿那边传话来了,说刘昭华想见我一面,我应允了。对于曾经置我于死地的女人,我是很乐意去为她送行的。
刘昭华钗环整齐,衣着亮丽地坐在一方玫瑰椅上,神色淡漠地看我,“你很聪明,怨不得我会栽在你头上。”
我泰然自若地笑笑,“你也不差,如果你能把你的那点子聪明用在正经处,今日也不会是这番光景。聪明的女人,会去对付男人,抓住男人的心才最要紧。女人对付女人,最是愚蠢不过了。”
刘昭华嘲讽一笑,“帝王多情,陛下的心岂是你我能抓得住的?”
注释:
1标题出自南北朝庾信《晚秋》“凄清临晚景,疏索望寒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