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为越王以前,越无诸对越王向往不已,然而成为越王日久,荣誉的光环和最初的兴奋喜悦褪去,他才发现越王真不是那么好当。既然已经是越王,那他就要以越王的身份处置越人的事情。先不说越国仍然是楚国的诸侯,行事要看楚人的脸色,即便越国挣脱出楚人的羁糜,真正的独立,也要苦恼眼下的时局。
越国已和秦国互相为敌,独立的越国应对咄咄逼人的秦国是一件性命攸关的大事。降秦,越无诸已经背秦一次,还杀了秦国舟师将军武都侯赵婴,显然是不可能再降秦了。哪怕秦王说既往不咎,越无诸也信不过秦人。天下又有谁人能信得过秦人?
不降秦,秦国一统天下,自然要灭越。越国力量远不能和一百多年前相比,单凭自己的力量,如何能抵挡住几十万秦军?楚秦会战,越人照理应该参与,可王翦有六十万人,万一败了怎么办?越人与齐人、巴人不同,大多越人都有自己的舟楫,秦人真要灭越,越人可以和楚人一样避迁,躲到外越,夷州,或者蓬莱,战败了就不可能了。
孟惠直接问何日启程,越舵知道大王的难处,笑着抢先说道:“大王近日便将率师启程,却不知鲁师何日启程?”
“东野将军已遣使入齐,若齐人不攻穆陵,鲁师即刻启程至启封。”孟惠不知越舵所言之真假,他接着问道:“不知大王率几师至启封?我闻秦人舟师驻于芝罘,若越师皆至启封而琅琊无守,越都危矣。”
孟惠此言一出,来意顿时了然。琅琊紧挨着齐国,扼守着莒城之东,莒城又在穆棱关之东,一旦莒城被秦军占领,穆陵关也就守不住了。鲁人担心越师全部赶往启封后琅琊失守,一旦琅琊失守,芝罘港的秦军舟师未必不会攻来,鲁地也就不安全了。
鲁人的意思既然是这样,越无诸也就实话实话了,“冬日朝儛浪高逾丈,昔年楚敖跨海袭临淄,亦要等二月浪小时方才出海,秦人岂能越海而来?”
成山角冬日即便无风,也有一丈以上的大浪,寒潮过境时,浪高三、四丈也是常事。秦军舟师只能沿岸而行,必须经过成山角的大浪区,越无诸相信冬日秦人舟楫过不来。即便过来了,成山角到即墨湾这一千余里,冬日也没办法补给。舟师战舟吨位有限,载不了太多给养。
孟惠不懂大海,听越无诸与越舵相告,稍微有了些放心。“如此越师士卒皆将赴启封?”
“自然皆赴!”越无诸以王者的气概大声说话。“我越人锐兵敢死,岂畏秦哉?”
越人也曾经的有荣耀的时刻,越无诸脚下这座琅琊城就是明证。然而他正搜肠刮肚,想说些什么话来证明越人毫不畏惧秦时,明堂突然外传来的鼓声。
“何事击鼓?”越无诸面色一变,他听出这不是乐鼓,这是警鼓之声。
“报大王!”很快便有人冲上高台大声呼喊。“秦人来矣!”
刚刚说秦人不能越海而来,秦人就来了,越无诸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国相越舵忙解释道:“未至冬日也,未至东日也。”
已是十月中旬,即便算冬日,也只能算是初冬,这个时候的成山角未必不能绕过。越人报告秦人来矣不是秦人舟师真的来了,越师在成山角附近设有哨舟日夜巡视,这是哨舟发现了秦军战舟,而不是秦军战舟已经达到琅琊港外。
当着孟惠的面,哨舟上的一名越人舟吏被召上明堂,越无诸亲自相问,国相越舵负责向孟惠翻译。
“秦人舟楫几何,战舟几艘?此时已至何处?”越无诸等舟吏饮完酒便连连发问,他急于知道秦人的动向和舟队的规模。如果舟队规模不大,看越无诸的意思大概是想前往成山角附近迎战。
“臣返琅琊之时,秦人正在朝儛五十里外。舟楫无数,战舟也无数。”舟吏答道,说到无数的时候,他双手接连比划着,示意秦人的舟队遮蔽了整条海岸。
越无诸越听脸色越沉,知彼司曾言,秦人之前曾有迁至少海(今胶州湾)或安陵港(今灵山卫)的打算,然此事一直未行。但从现在舟吏的描述来看,舟队里除了有战舟,还有大舫、大舿等输运舟楫,十有八九是要驻扎在少海或安陵。
少海远一些,秦人舟师要落脚,只能在少海北面的不其(今城阳区),那里距离琅琊有两百余里;安陵就很近了。安陵距离琅琊也就一百里,两城之间就隔着一座大珠山,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