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理所当然地轻抬一手,示意了一下,同时转头朝曹习文笑了笑,好像在说:“看,我没有骗你吧?”
老曹看着儿子不安的神色,琢磨着大约太子终于与他说了身份,他也说不出是该轻松还是紧张。
太子身份的秘密他藏得甚是费劲,总算到了真相大白的一天,却不料太子又变成了假的。
难道秘密就没个尽头么?还让不让人活了?
老曹其实比儿子心里更愁,心里只暗暗祝祷一件事。
希望不要提赏赐的事。
这时朱芷洁也瞧见了曹习文,细细打量了一番。
虽然没有观心之术,但她能感觉到这是个性子淳善之人,也难怪丈夫会对他刮目相看,毕竟丈夫身边肯真心以待的人实在太少了,人人都是戴着面具阿谀奉承,哪里会露半分心迹。
有曹习文这般无欲无求的人护卫在他身边,倒是好得很。
朱芷洁已经开始思索,自己回头也该赏赐些什么才好。于是悄悄于李重延耳边低声道:“我瞧他也是个稳妥的,不如让我赏赐他一些东西,也好让他对殿下多尽尽心。”
“你倒是仔细。”
“只是这匆忙间也没带什么东西,若是女子我还可将随身的簪钗摘一两样赏了,可他是男子……”
李重延想了想,笑道:“这可巧了,叶知秋方才替我备了两方墨,劝我赏他,那不如这事儿就由你来。现下人多,回头我悄悄把墨递给你。”
“叶大人倒是周全,那我就借花献佛了。”朱芷洁说完,顺势转向曹习文投去一笑。
曹习文见到朱芷洁朝他笑,顿时觉得被钉在了原地一样。
妈呀,这天底下居然有这样好看的女人!太好看了!
曹习文这一瞬间甚至有些后悔没多读点书,脑中除了“好看”二字,连想要形容她美貌的词儿都搜刮不出来。
难怪李重延数次夸耀他媳妇……
呃,还是赶紧别看了。这是太子妃!
曹习文忽然惊觉过来,忙低了头。
叶知秋是主人,众宾客既然皆已齐聚,自然得上前说话作引。
他先是朝李重延与朱芷洁行了一礼,再朝众人朗声道:“圣上仁德,河清海晏。如今殿下监国辛劳,还不忘在这大雪天亲自出宫安抚我等阶下之臣,实是感恩肺腑。”
众人纷纷点头。
“今日诸位大人各种机缘巧合,共聚于此,怎奈寒舍狭促,还望各位多多海涵。内人已将小宴设于院中雪庐,请二位殿下与各位大人随我一同移步庐中吧。”
叶夫人十分默契地朝前一引,仪态优雅。
陈麒与郑崙与叶知秋近在咫尺,却毫无交谈。在旁人看来,文官和武官,且又不相熟,能聊什么?老曹倒是注意到俩人的神色很有些紧张。
他们是在紧张什么?怕太子心狠手辣来害我?还是怕自己的阴谋诡计不能得逞?
忠奸难辨……
老曹见郑崙紧紧地盯着前方,便循着他的目光看去。
意外的是,郑崙盯着的似乎并不是太子,而是叶知秋。
为何是盯着他?
老曹越发狐疑。
只见叶知秋边走边与太子说笑,两手背在身后。
一般人将手背在后面,多半是站立之时,边走边背着手,除非是来回踱步,不然极少。
然而老曹即便看到了,也不会有所深思这会有何含义。
毕竟他头脑有限。
很快,已转过院门,便是雪庐。
众人都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半亭半舍的建筑赫然而立。
朱芷洁出身帝裔,自幼身居巍峨太液,什么样的亭台楼阁没有见过,但饶是如此仍忍不住赞了一声“好一番野趣”。
那庐顶曲线柔美,古朴风雅,其风格既不像樟仁宫中的楼阁棱角分明,更不像太液城中讲究左右对称,前后成双。
那种浑然天成的感觉反而有种异族风情。
李重延在旁同样瞧得惊喜,都说叶知秋是个风雅之人,只道是说他的笔墨,不料连家中的一个亭子都设计得如此匠心。
只有曹飞虎夹在众人中,颇有些失望。
他起初听叶知秋提到雪庐时还觉得定是金碧辉煌气派得很,没想到素净得好像一块白豆腐,庐前的池塘也小得很,还有几堆乡下随处可见的茅草堆,草堆边上还有几只秃了吧唧的野鸭子。
这什么玩意儿啊?你们要是喜欢这调调,去咱泾州啊,我给你们撸一大把来。
然而曹飞虎终究还是谄笑了几声,跟着鼓掌夸赞道:“好美啊!”
别的词儿他也想不出来。
曹习文则忍不住东张西望,心里只想着一件事。
她……不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