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声问道:“李建德,你娘的大热天还穿棉袍!你的万贯家财呢?是不是上股市输光了家当?”
    “非也!本秀才耕读传家,绝不炒股!”李建德涨红了脸,恨声反驳道。
    为了摆脱尴尬,李建德奋力扯了扯袖管,以便两条上肢可以自由运动。只是他一时冲动,而那细纱棉袍又太不耐扯。只听“吱呐”一声脆响,那右臂的袖管竟然纵向开裂,吊在肋下成了甩动的一片云。
    李建德无可奈何,只好在台上宽衣解带,表演了个现场宽衣。
    下头的笑声更大了。又有声音讽刺道:“李建德,你败光祖业,落到抄书写字还烂账的田地,如今还有什么面皮来摆华阳三才子的臭架子?趁早自个滚下来,让我等听听成都四大少怎么说!”
    眼见自己脚下的台子不保,李建德不由怒从中来。他将那件破烂青袍往台下狠狠一扔,然后捏紧五指,弹出灵活的手臂,向苍天砸出一记重拳,朗声反击台下的杂音道:
    “不错,本秀才的祖业是败光了!非但如此,本秀才还欠下了八辈子都还不清的烂账!只要本秀才挣下置办新衣的银子,便有王府恶鬼上来抢了,说是欠债不还者,不得高消费!”
    “王府真是欺人太甚!”
    有人出声鼓励,李建德立即重新找回了当年的感觉:
    “不错,本秀才的祖业是败光了!不过,本秀才请问诸君:本秀才败光祖业,是失德否?是恶习否?是违反大明国法否?”
    “与王府贱仆争论,何谓失德?”
    “王府恶奴仗势凌人,王府官府两相勾结!”
    “我等为圣人立言立行,替圣人教化万方,什么话说不得,什么事争不得!”
    “如今是孔方兄上位、银大爷当道!官府倒要把我等这些读书种子统统革了!”
    “今年秋闱,听说科目要分什么文理科。文科除了经史子集,还要加考什么历史、律法;理科加考什么物理和化学……对了,还有商科财经……”
    “文理科之外还有公共课!自然、数学和政治三门,每科都是必考的!街面上的时文铺子已经出了教材……本秀才昨日吩咐小厮去买,竟然卖完了!妈的,那些赵钱孙李的动作比我等还快!”
    “这不就将秋闱等同于那蜀考吗?”
    “想不到朝廷的伦才盛事,竟然成了那对狗男女私授歪理邪说的……”
    “孰可忍,孰不可忍!”
    台下之人,有气愤填膺的,有摇头叹息的;有怅然若失的,更有挽起袖子准备抗争的。
    李建德居高临下,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不过,成功激起舆论的同情,根本不是他的根本目的。
    “秋闱折桂,汝等还在做那春秋大梦!”
    李建德两根尖利的指剑,一下又一下地戳着台下人的心脏。
    “蜀王府要的,不是汝等的功名!蜀王府要的,是汝等家中良田大宅娇妻美妾!
    君不见吾等之惨状么?
    三个堂堂的秀才,被王府恶奴欺辱不说,竟然被那通判吴继善骂作猪狗不如的东西。
    真真是奇耻大辱!
    本秀才正告诸君:
    汝等若不重整乾坤,奋力抗争,本秀才的今天,就是汝等的明天!
    汝等要么投了王府,为仆为奴,子子孙孙永入贱籍;
    要么征入护国军,与那些丘八为伍,被流贼枭了脑袋、吃了心肝!
    总之,汝等万贯家财,或早或晚,都要被王府霸占去。到那时,汝等这群天之骄子,吃的是屎,喝的是尿,还要眼睁睁看着你们的娇妻美妾在那些王府恶奴的胯下承欢!”
    “你娘的!李建德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有些人被骂得两眼喷火,挽起袖子准备冲上来暴揍李建德。
    可是李建德不愧华阳三才子之美誉。他临危不惧,两根尖利的指剑狠狠逼住那些意欲施暴的同学,把他们呆呆镇在原地。
    “此乃生死存亡之秋!君等,宜速醒矣!”华阳三才子之一的李建德用一句振聋发聩的警句结束了他的演讲,穿着内衣潇洒地跳下了讲台。
    “要来个公车上书、抬牌游街!”
    华阳三才子之二的王相政不失时机地占领了讲台,举拳大声叫道。
    “要广传揭帖,揭露王府恶政的真相!”
    华阳三才子之三的张卜耀连忙在底下拍巴掌应和。
    “莫忘了王府那个小世子与他的骚婆娘!”一个阴森森的声音突然在人群的角落里冒起,“今日倒要让大家看看:本秀才除夕之夜被王府抓去,他们做了些什么!”
    “皇城坝的苏观斯!”有认识的学子突然惊叫道,“官府不是贴出榜文,说你死了扔进化人场了么?”
    注一:五岳四渎,分别是指:五岳者,南岳衡山、中岳嵩山、北岳恒山、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四渎者,长江、黄河、淮河、济水。
    注二:六贤,分别是指:姜太公吕尚、管仲、李俚、商鞅、苏绰、高熲(JIONG,古同“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