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挂着各式简易伪装的敌人像潮水般涌上山梁,切断了第五营与后尾十五营之间的联系。他们从东、西、北三个方向陆续冲击着第五营的方阵,让四十余步见方的营方阵顿时肿胀了起来,成为了这场大战漩涡的中心。
    更多的敌人还在往上冲。只是他们中的许多人埋伏的地点较散乱,距离第五营有点远,甚至超过了一里路,所以这些张牙舞爪的寨匪跑到半途,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
    这就好!
    见到这一幕,朱平槿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片刻。
    警卫营宽大的进攻锋面,迫使敌人的埋伏地点距离山梁更远。敌人为了赢得时间,没有集合整队,直接从潜伏地域发起攻击,这使得敌人出现了添油式的逐次增兵。
    东翼谭得胜的五十三营反应极快,迅速将对敌正面调转了九十度。在判明敌人的冲击方向乃是第五营方阵后,这个营再次调整正面,右翼向前倾斜,试图包抄敌人;左翼向第五营方向延伸,试图尽快衔接炮二营右翼。
    西翼周常忠的五十五营动作也不慢。五十五营面对的敌人要少于东面,所以他们并未老老实实地变阵迎敌,反而迎着冲上来敌人的呼啦啦冲下山去,与敌对攻。
    夹在两个营中间的炮二营,虽然摆弄的都是些大家伙,又地处不便运动和放列的山梁地形上,仍然依靠人力,吆喝着将大炮推到了发射阵位上。
    山下的第十五营距离稍远,但从该营向前摆动的军旗上看,他们已经得到了命令,正在向前方加速赶来。
    唯独朱平槿最为看重的警卫营,似乎还没有放下精锐正规军的架子,左右两翼整齐而缓慢地反折下来,可能会开到五十三营、五十五营的南翼去发扬火铳威力。
    战争的本质是艺术,而不是科学。艺术领域是盛产天才的。
    一些人天生就是军事天才。他们卓越的组织能力和对战场态势的敏锐感觉,使他们在复杂多变的战场上游刃有余。
    可警卫营长蒋鲁不是这类人。他苦大仇深,执行命令一丝不苟,对朱平槿忠心耿耿,但距离一名合格的战场指挥员,显然还有距离。
    朱平槿闪出一个念头,应该给他挪一个位置,发挥他的长项。
    可放在什么地方才合适呢?
    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大叫打断了他的思考:“保护世子!”
    ……
    太平县主傻傻地站在人丛中,看着别人在她的身前身后跑来跑去。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甚至是站在哪里。她就像一个事不关己的无聊看客,冷眼瞧着世间万事热热闹闹地上演。她的保镖兼领导史班长忠诚地履行着自己的使命,牢牢地看护着她,防止这位天家贵女突然干出意想不到的傻事来。
    “县主!县主!”两名女孩隔着晃动的人影对她大喊。原来是太平县主的两名小侍女。
    “哎!本县主在这儿!”
    终于看见自己认识的人,太平县主高兴挥动起手臂来。铁甲衣的披膊哗啦滑动下来,垂在了半空。
    “县主娘娘,瞧您这甲衣穿的!”史班长赶忙过来替她将披膊下方的绳子拴好,“万一箭射过来,您这细胳膊大敞着,伤了怎么办?”
    “小心!举盾!”
    两人身后喊声骤起。太平县主刚刚回头,就见着无数的梭镖投枪从天而降,画着死亡的黑色弧线,向她扑来!
    “县主娘娘!”
    凭空一声怒吼,太平县主被巨大的力量猛然推倒在地,一个男人带着难闻的汗臭重重压倒在她的身上。
    ……
    朱平槿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眼前突然一黑,身前竖起了
    一个三层高的盾阵。
    第五营前身是天全土司兵。罗渡镇整编后,第五营很多土司老兵依然携带着从家乡带出来的武器。行军时,他们将圆盾背在背上,腰间挎着藏刀,手中提着配发的短矛,身上披挂双层战甲。
    战斗伊始,担心世子安全的营长高福鑫立即调派了十几名精通藏语的营中好手,与董卜警卫排一起在朱平槿周围建起了一道人肉屏障。
    这道屏障果然发挥了作用。
    敌人见最初的冲击受阻,立即使出了他们准备好的毒招——梭镖战术。
    数百根木枪竹矛一起抛来,不少被盾牌挡住,还有一些落了空,但剩下的那许多根依然找到了受害者。
    梭镖与弓箭不同。速度不快但又沉又重,蓄能能力强,在近距离上对无甲兵的杀伤力极大。幸好护国军的装备好,全身有皮甲,上半身还有迭缀的铁片甲衣。就算中了招,被钉穿扎死的人并不多,大多数只是受伤。
    “高福鑫,你是营长,守着本世子干嘛?还不把梭镖给我扔回去!”在一片惨叫声中,朱平槿怒不可遏地大吼着。
    他蹦下马来,提拎着两支沉重的手铳,粗暴地挤开围着他的圆盾阵,顺着山梁向方阵北面而去。
    方阵北面是第五营与后卫第十五营的结合部。那里激战正酣,也是最危急的地方。于飞的第十四营缩编连虽然增援过去,但在敌人不要命的反复冲击下,方阵已经被锤得向内凹了进去。或许下一秒,方阵就会被凿穿!
    “世子!”
    随侍的张维吓得脸色姹白。
    他有心挡住世子的去路,却知道盛怒之下的世子根本拦不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飞快取下马腹边吊挂的两个牛皮盒,胡乱地往头上套去,然后手舞足蹈地叫上发愣的警卫们,拼命地朝着朱平槿的身影追去。
    两个牛皮盒里,装的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