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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八十五章 血肉高地(七)(1/2)

        主子迭声下令,声音大得走形。主子一只手,紧紧攥着刀柄,仿佛立即就要拔出来。这一切,让朱平槿身边随侍的张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太监担心主子的喉咙扯破,更担心战场的局势不利,因为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只知道刚刚还形势一片大好,转眼间便骤然紧张。

        张维战战兢兢地牵着战马,夹在移动的人流中进入了第五营的空心方阵。他想请主子下马,却又不敢放肆,只好默默将马鞍边上的两支手铳取出,检查了弹药和火帽,递给了主子。

        这两支手铳乃是火器局的最新产品,是罗姑娘来保宁时亲自送给世子的。它们无需燃烧的火绳,只需用龙头敲打安防在火门上的火帽便可击发。至于火帽为什么敲打便要发火,他一无所知。可火帽数量不多,用一次便不能再用,因此每一发都非常的珍贵。

        见主子松回刀柄,接了火铳,眉头舒开,张维终于壮着胆问了主子:为什么突然变阵?

        “孙子兵法:示形动敌,设伏聚歼!”朱平槿轻声回答,语气冷得像冰渣,“前面打得热闹,都是骗我的!本世子才是他们的目标!王文彪这个该死的叛贼!”

        小太监不懂兵法,但懂叛贼。他还想再问,就在此时,东边半空中一支烟花轰然炸开,把隆隆的声浪传递到喧闹的人丛中。

        “那是杨维栋所在方向!”

        紧张得簌簌发抖的程翔凤指着半空对朱平槿大叫道,好像这样才能将他体内的恐惧逼走。

        “杨将军的兵发现了贼人大队,正在向世子示警呢!”程翔凤侧后的李长祥哈哈大笑起来。

        “世子料敌为先,真乃神人是也!学生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知何时,李长祥手中多了一把近五尺长的倭刀。刀面银白寒光闪闪,刀背起脊优雅流畅,显然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但李长祥亮出宝刀,并没有给朱平槿带来好运。

        随着他一声大笑,山梁下的荒草树丛中,突然冒出了许多晃动的人头。锣鼓齐鸣,满山遍野都是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方阵外的世界,好似一壶凉水,转瞬间就沸腾了。

        “世子就在你们身后,与你们同生共死!无论番汉官兵,半步不得后退!”

        李长祥双腿夹着他配发的杂色川马窜出去,像一营主将般在士兵们的身后快速巡游。他单手高擎宝刀,用洪亮坚定的声音鼓舞着士兵们:

        “我光荣之护国军,力挽乱世,拯救苍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天佑世子!天佑大明!”

        ……

        后勤编队本来有两个连,一个辎重连,一个医务连。

        前方炮响,辎重连很快奉命前出,把随军运输的弹药前送补给。辎重连一走,只剩了一个孤零零的医务连。

        这个医务连是临时从护国军总医院保宁府分院中抽出医士和护士组成的,本就是个大杂烩。里面有二十名医士,五十名担架兵,剩下的百人都是护士。

        医士和担架兵都是男的,而护士全是女性。

        这些女性大都来自于川北当地,从仪陇县撤退到新政坝以西的护国军家属最多,其次还有阆中、南部新招募的年轻女子。她们受过简单的包扎护理训练,但因参军时间短,伤兵护理任务重,都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训。

        当迅速进入第五营方阵的命令传来时,医务连的很多女兵都还没有意识到局势的万分危急,依然按以前的节奏闷头小跑。然而骤然大作的军号声在她们的身前身后次

        第吹响,终于惊醒了她们,让她们抬起了头。

        由于齐胸高的荒草遮挡了视线,近处的景物还不如远处清晰。

        前军几支部队,散兵和大炮依然在开火;

        呈数条平行线横向展开的警卫营,两翼正在反折下来,变成了一个钝角的拱门型;

        贾登联两个营的官军,同时变阵向两侧展开,从山下的位置上看上去,就是变成了两条厚实的红黑色竖线。

        两营中间的那些部队大都还在原地,可世子的大旗正在向山下缓缓移动,朝自己方向过来了。

        这时,医务连中的大多数人终于反应过来:战场局势发生了重大变故。让他们进入第五营方阵,不是什么任务,而是逃命!这时,他们终于加快了脚步,朝前面一跌一撞地跑去,哪怕是身上出点汗也顾不得了。

        太平县主的形象很是狼狈。

        八瓣盔再一次不听话地消失了,捎带着头上那根可以换很多铜钱的凤翅金簪也不见了。

        没了金簪的束缚,她满头柔软的青丝只好无奈地垂落下来,铺满了肩背和面颊。

        她想用手指拂开遮挡视线的头发,可那沉重僵硬的铁甲衣和剧烈跳动的心脏却让她抬不起手臂来。她喊两个侍女来帮忙,可撕哑的声音在炮声隆隆的战场上仿佛一首催眠小曲。

        就这样披头散发一路狂奔,她终于接近了第五营的战线。可没等她缓口气,不知哪一个不长眼的家伙从侧后方推攘了她一把,让她踉跄几步,跌入了荒草之中。

        天还是蓝的,可是蓝得很灰,就像蕴积了过多的水汽一样。

        太平县主仰面朝天躺在草丛中,想起逃出王府来的点点滴滴,眼泪终于不争气地大股流淌下来。这时,她面前的天空突然被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遮住了。那人带着满身的汗臭,向她伸来一只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