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家、王家都算六合望族,郝老爷一对双胞胎儿子,一个郝大强,如今已是七品官身。另一个郝大壮,正是他当初慧眼识邬阑,与她最早签订了合作契约,所以,正如李白诗云: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如今的郝家,在六合当地其威望无人能及,连知县方四维见了郝老爷,别人他方四维只客气三分,对他却要客气五分。要是有啥困难,找一找郝老爷,准成。
所以,这也应了另一句话:人怕出名猪怕壮。倒不是他郝家惹了什么麻烦,而是郝夫人娘家,最近忒不安宁。
王大龙自家的牙行就设在县前大街上,临急递总铺,是一栋多进宅院。这王家做的歇家牙行,为客人提供的服务蛮齐全,不仅提供中介服务,还带提供食宿、仓储,甚至提供运输、借贷和报税等多项业务。
县前街又名骑鹤街,直通迎恩门,出了此门便是滁河北岸。南门水陆两便,民船贾舶,多不可集数,所以商贾云集的南门,也为王家的牙行带来可观的生意。
王家三代都做牙行生意,积累了不少资本,到了王大龙这代,王家已然成了一大户人家。然而大家族也有大家族的烦恼,妻妾子孙一多,后宅里的那点阴私算计未免就闹得家宅不宁。
王大龙是嫡长子,继承了牙行买卖,他还有几个庶兄弟,从小不得主母喜欢,也就是他的母亲,一直如隐形人一样没有存在感。如今王老爷子也不管事,任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六十几的人了,只是成天跟新纳的十八岁小妾厮混。
一大家子难免不会牙齿碰舌头,原本也相安无事,只是朝廷一纸‘推恩’令推下来,情况就变了。王老夫人也是强硬主母,一辈子强势惯了,岂有让庶子占便宜的道理?
想分家单过?做梦!别说五百亩地,就是五亩地也休想分到。
王大龙不自在,也不想呆在家里,遂去了牙行暂时避开,当然也有最近买卖太忙的原因,他也无暇顾及其他。
牙行的宅子像一个‘田’字少了左下角,而且坐西朝东,大门临街,两侧连着撇山影壁,宅门向里退了一丈有余。门前踏跺五六阶,拾阶而上是两扇朱漆大门,进门就是东厢三间。
此间东厢是牙行的会客之所,独立成间,并不与其他房屋相连,要想去到宅院内部,需从南边侧门进入。
侧门连一排倒座,牙行提供的住宿场所,侧门进去是一进院子,北边是带前廊的正房,同样用于住宿,再往里是二进院子,因为东厢单独出来,所以只有北面正房连耳室,和西厢房连花墙子,有月洞门与西边院子相连。
西院子作为牙行的仓库,为商贾提供存放货物的地方,西院朝南又是一道门,从此门出去又是牲口棚,车马棚。
此时,王大龙正在东厢的会客室里,这几日来找他询问卖地的卖家多了不少,只是买家却寥寥无几。王大龙也只有请他们先登记下来,等有了买家再说。
至于原因,大家都清楚,朝廷的政令一到应天没几天,人心便开始惶惶起来,而且地价眼见着往下跌,早先还只是在江南太湖周边的州县,如今这影响已经蔓延到了江北。
六合本就是山多地少的地方,土地又不及江南丰饶,马仕璋任知县时,就曾劝过百姓多种桑麻棉花等,其收益要远远超过种粮。只是后来效果并不理想,毕竟江北的六合并没有苏松常等地的区域优势,人家早已形成了产业链,所以其土地收益才会远远超过单纯的种粮。
六合的地价,在之前上田每亩就二十两,而且维持了十几年都未变化,远低于苏松常浙江等地的价格。如今的价格,王大龙这行内人最清楚,最新价已跌到了十二两每亩,所以有卖家急呢,人心一慌就稳不住了。这才几天功夫,地价又跌了一两二两,要是继续再跌,这些地往后都要变成包袱,变不变现先不说,关键还要倒贴,不仅倒贴,还要继续缴纳赋税。
然而老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南方还尚未完全消化朝廷‘限田’和提高金花带来的难受,紧接着又来了一道谕令:严打投献、诡寄、飞花等行为,而且允许百姓互举、上访,再不济上京告御状都行。
这就更炸锅了……
接二连三的‘催命符’真跟催命一样,或许对老老实实种地的农民影响不大,但对某一些人的影响不可谓不小。这些人不一定都是手握大片良田的士绅豪族,也许就是普通的地主,家中没出过什么读书人,但手上千八百亩还是有。偷税漏税的法子太多了,过去一直可以相安无事,只如今这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