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兵卒在什长百长的约束下,勉强保持着建制地撤往中营。
“不要先杀人,先去寻找那些有军官维持的队伍,把他们打散。”
“都听司马的,重追击不重斩首,谁敢在这个时候偷偷砍脑袋抢功,耶耶就把你脑袋给拧了!”
难得保存的建制正在被追杀汉军不断打乱,越来越多的败卒正在变成丧失领导的溃兵。
不管原因如何,在以对等军力和汉军顽强作战小半个时辰后,这只贤王亲卫终是难逃败退一途。
“贵人,兵败了。”
“看到了。”
“贵人真不走吗?”
“真不走。”
“……莎莎。”
沉默片刻,响起一阵缺乏保养的甲胄行走间发出的细微摩擦声,最后一波撤走的锐卒头目扶刀上前,指着前方溃逃的兵卒,好言劝道:
“贵人若有报国之念,不妨留下十余健卒护卫,虽不敢妄称万全,但乱军中也有个照应不是?”
“谢过当户好意。只是某非是报国义士,也无甚兴国策论,所以求死者,负贤王厚意,苟活徒增羞辱,不得不死也。”
兴许是下定决心后再无顾忌,贵人风范不再保持,须卜贵人直言赴死原由。
“无须自谦,只赴死一条,便好过其余贵人万万分。”
看了眼已经到了眼前的败卒,以及紧随其后的追杀汉军,锐卒头目不敢再做停留,朝着背对身子的须卜贵人一拱手,便率众离去。
紧接着,就是呼啸而来的败卒。
“败了,我军败了,蹬蹬。”
“跑啊,快跑啊,蹬蹬。”
许是因为贵人积威已久,再加上汉军追杀在后,没有争抢、喝骂的戏码,败卒们只是擦身而过,特意给摆好赴义姿势的须卜贵人留了个空地不说,还有几个军官打扮的兵卒试图搭救。
“贵人可愿信我,我拿项上人头作保,保贵人……咚。”
还不等须卜贵人从容回复,以明己志,一只弓失突的从后射来,正中后心,其人当即扑倒,被后方追赶的汉军顺手割了脑袋,倒也算是另一种程度完成了“项上人头”的担保。
“这人要杀吗?”
“莫要多生事端,方才偷割人头已是耽误片刻,再耽搁下去,真不怕陈屯长拿你开刀?”
“依你依你。”
追赶而来的汉军兵卒指着醒目的须卜贵人嘀嘀咕咕一阵,骇得他以为命绝此时,腹中都酝酿好了殉国言语,最终却什么事都没发生,一众汉军兵卒向前追赶,又把他留在原地。
不过,这么一来,整个败卒事件中,须卜贵人除了感到一阵夹杂着浓重血腥气的劲风扑面,就再也没感受到什么……
“敢乱行陈者,斩!”
通向中营的方向又是一声怒斥响起,随即出现的还有刀铤挥舞,弓失嗡鸣之声,听其音,不难想到,应是驱赶败卒,防其败坏结阵。
想到这,还没有被不长眼刀尖刺死的须卜贵人心中不由一惊,暗道:
“亲卫已经溃散至此了吗?方才退过,军容还勉强算得上齐整,什长、百长也具在约束啊。
“不对,刚刚那两名汉军兵卒有言,‘莫要多生事端’,何为少生事端,定是急击我军所退兵卒。
“忒那汉狗,着实可恶!”
虽然意识到了汉军将率的险恶用心,但须卜贵人大权旁落,再也指挥不动一名兵卒,纵使知晓,又能何为,不过是心中暗骂几声“汉狗”罢了。
“可恨可恨,若我早识的汉人险恶,又怎会自缚双手,定要拼死断后,确保兵卒退却。”
“司马,这便是我等先前发现的,疑似这只匈奴部队的领军将率。”
“上官小子,与我一同去瞧瞧这位和我们酣战数刻的匈奴将率,看看他是那般人物。”
“司马一人即可,何必拉着小子,小子另有追击要事。”
“要事?我看,要事是假,争功为真。”
“司马,你看这厮,竟污言同袍,该笞四十以儆效尤。”
“都闭嘴,本司马带你俩不是看你俩嚷嚷的,是那边那个双手背负,对着咱们傻站着的吗?”
“就是那人。”
近前响起的一段对话打断了须卜贵人的悔恨,让他抬头看向来人,去除兵士,一行三人都是军官打扮,
打头那人罩袍乌黑,像是在泥地里打过滚;身后两人,一人包着臂膀,似是受过断骨的伤势;一人双眼遍布血丝,脸上写满了“疲惫”二字,一身尘土,似是刚刚赶过路。
“你这厮听好了,如今圣天子在位,胸怀广阔,唯才是举,不吝胡汉出身,尔为降虏,可愿为圣天子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