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祸得福,出于意外,连上次施舍的钱都赚了回来。内中两人又是同日生辰,三方面凑在一起,这几个土老财又未见过世面,见湖上酒食声色之美初次经历,欢喜如狂,不是朋友恐他迷恋下去,再三劝告,还不舍走。如今货物业已起运,人也快走,连当面带背后用尽心思实无丝毫可疑形迹,又非真正豪富,如何配与贵官相见,只得禀告上去。抚、藩两院本意只想对方是个安然良民,一听首县那等说法,说起那些土头土脑、乡下老不开眼的笑话,几乎笑得肚痛,首县一走便忍不住笑到上房里去,这等人自然不值见面,也就听之。这日因是省城几个次一等的官吏和几个在籍显宦、无聊文人联合举行的消寒雅集,土老儿坐镇之事民间传为美谈,官府却把它当作谣言和一桩大笑话,说之不已,简直成了茶余酒后谈笑之资,有时甚而把它当作讥嘲熟友下僚的口实。
这日因当集期,县衙内来了一个新客,越发当作谈助。刚刚谈起此事,来人是个告老回家的京官,颇有一点手眼情面,人也精明,听众人谈到此事,方想开口告以途中所闻,忽听人来密报,西关两处富翁同时失窃,最奇是出事时节并非深宵,也只刚刚掌灯不久。双方本是儿女亲家,所居只有一园之隔,内里并还相通,都是同时觉着华灯光中有一条人影一闪,在墙壁上一瞥而过,其势绝快,跟着便被愉去大量贵重财物。内中一家当人影由墙上闪过时,只觉着那人影子胁生双翼,似鸟非鸟,其急如飞,疑是鬼怪之类,正在惊呼喊人。那家原有几个护院武师,刚得信赶到,便听对面房顶有人发话,说将财物盗去,追出一看,乃是一个胁下似有双翅的黑影。等到众人呐喊追上,业已无踪。
一看房顶所立之处,连个脚印都无,也看不出怎么走的。等到两家互相询问,差不多同时发生。
首县洪斌号称能吏,最得上游器重,抚、藩两院业已联名奏保,简在帝心,满拟至多明年春夏之交必要高升,不料省会重地竟出了离奇古怪的大窃案,正在惊慌失措,两家事主忽派亲信拿了密函前来求见,只当失物贵重,托他缉捕盗贼,追回失物。对方非但本人是有名绅富,并还有人在朝为官,颇有权势,连本省督抚都要对他敷衍,自己是地方官,一旦失去许多珍贵财物,就是盗贼能够擒到也是丢脸。
方才报信的人并非事主,乃是平日豢养的一个极精明强干的老捕快班头,因由西关经过,听人说起,那人正是内中一家的老管家。因两家账房师爷商计报官之事,正开失单,他在一旁也曾参与,气愤头上,想起捕头与他多年相识,家在西关附近,主人又不许张扬,意欲前往探询。刚一出门,恰巧路遇,那班头是个积年名捕,名叫赵三元,还有一个老伙计毕贵,外号双料韩信,又叫大小活无常,人最机警老练,手里也颇来得,眼皮最杂,非但省城一些鼠窃狗偷对他尊敬,便是山东路上的绿林豪客、江湖侠士和有名望的武师也都有点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