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抚弄着他头上的柔发,说道:“你这倒好,我叫你睡,你便去磨你妈;妈妈催你睡,你又来磨我。你看天都多晚了,这不能比六七月里,由你性儿。看着了夜凉,岂不教你妈担心?好乖乖,孝顺儿子,还是叫兰香领你先睡去吧。”
元儿原已磨了好几回,一见这次无效,不由扫了兴儿。鼓着一张小嘴,站起身来,要走不走的。又拿眼望着甄氏,似想乞怜,许他再玩一会。甄氏更是心软,早一把将元儿拉到怀里,说道:“乖儿子,莫气,妈妈再许你玩一会。还是妈好说话不是?偏去求爹。也没见你两父子,夏天乘凉不说,这都过中秋了,还爱跟月亮打亲家。赌你们到冬天也这样,才算能干。”元儿闻言,便喜得笑了。魏冉也笑道:“看你妈这样惯得没样子,明年请了老师,叫你难受呢。”甄氏道:“倒是你惯是我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要早去睡,他不也早睡了么?自己不睡,拖着我陪你,儿子自然跟着学样,还怪人呢。”
魏冉未及答话,元儿抢道:“妈,这月亮比昨晚还圆得好,又没多云彩。天是青的,月是白的,又大又圆又亮,多好看。就是爹早睡,我也要叫兰香陪我玩的。”魏冉拍手笑道:“如何?他定要鼓住你,这该不怪我吧?”甄氏未及反唇相讥,忽然一阵凉风吹过,微觉身上平添了一些寒意。见丫头兰香在亭中酒炉旁假寐正酣。喊了两声没喊应,便起身对元儿略正面容说道:“天真不早了,既答应你玩一会,待我给你父子再去取一件衣添上,略坐片刻,连你爹也该去睡了。
说罢,往前走还没有两步,元儿忽然高叫道:“妈,快看那大流星。”同时魏冉夫妻也听得天空中似有一种极细微清脆的异声,顺着元儿手指处往空中一望,只见一溜青光,在碧天明月之下,直往地面泻落。初发现时,已比寻常流星大有十倍。后来越往下落,越觉长大。疾如电闪星驰,夹着一阵破空之声,似往三人立身所在坠落。方在惊疑,还未及退身走避,一转眼间,那道青光竟如长虹电射,直往三人面前飞到。立时觉得冷气森森,毛发皆竖,寒光照处,须眉皆碧。
魏冉夫妻自经大变,已成惊弓之鸟,只吓得魂悸心惊。双双不顾别的,欲待伸手拉了元儿逃跑时,惊慌骇乱中,竟你拉着我,我拉着你,往后一退,又忘了背后石栏,叭的一声,夫妻双双同时跌进亭去。耳旁猛听一声断喝道:“大胆妖怪,看我打你!”昏督中仿佛听出是元儿的声音。双双睁眼一看,才知手中拉的不是元儿,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双双战战兢兢强挣起来,便往亭外跑去。一眼看到元儿已被那妖怪抱在怀里,两只小手不住在妖怪头上乱打,双双口里喊得一声:“儿呀!”便不顾命地扑上前去。还未近前,魏冉首先“嗳呀”一声,重又翻身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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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家家流水,户户垂杨,这是山东济南府风景的写照,自来便为人所绝称。当地非但风景清丽,民俗淳厚,富有慷慨义侠之风,又是历来省会所在、风景之区,加以南北要冲,冠盖往来舟车必由之地,一向五方杂处,市厘繁盛,民殷物阜,出产丰富,休说太平年间,便是小康时节也是人烟稠密、热闹非常。
这时正当满清中叶,虽然异族专制,奴视人命,贫富悬殊,尊卑相隔,善良的百姓只管终年挣扎于穷苦愁叹之中,但因彼时一般官吏还不敢十分明目张胆竭泽而渔,做那杀鸡求蛋的蠢事,人民虽然一天衰弱一天,日子越来越难过,因其取法阴柔,刮尽天下人的脂膏,只供一家一姓的穷奢极欲,对于他手下的忠实爪牙贪赃枉法之事却是严刑峻罚,除得他默许的少数亲贵之外决不宽假。即使有那心机奸狡的官吏贪污自肥,到底偷偷摸摸,不敢任性妄为。
在专制帝王愚民政策之下,还有好些为了好名心盛因而洁身自爱、不忠于民而忠于君的书呆子互相标榜,无形监视,比起清末民初那样变本加厉,只知残民以逞、不使人民丝毫喘息的时节到底还好一点。尤其是在城市之中,不遇到兵荒马乱、水旱天灾,只管民间还是极苦;终岁勤劳不得温饱,在这班官吏豪绅。富商大贾,以及路过舟车、往来冠盖和行商负贩陪衬之下,居然也点缀出一片升平气象,仿佛一个毒疮,或是潜伏的隐病重症,内里情势万分凶险,外表皮肤仍是好好的,照样每日高车驷马行止如常,丝毫也看不出来;内里埋藏着隐忧大患,不知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