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再建新功。
章昭达得斥候回报时,他正坐在帐内,喝着随军医士刚为其煎上来的药汤。
今早发兵之时,他一时兴起冒雨出营相送,却不想他如今已经年过五旬,身体素质大不如前,回到营中,便觉得耳烧面热,头痛难耐,经医士诊治过后,方知是受了风寒。
在得知早上派出的前锋尽丧后,他当即便眼前一黑,手中药碗跌落在地摔成几半,亏得身后两名女婢连忙伸手扶住,方才不致摔倒在地。
贼军锁江栅栏未破,反倒折损了四千精锐老卒,特别是程文季也落入敌手,更是让他心痛如绞。
程文季少习骑射,多才干谋略,作战勇猛,每战必为前锋。当年平定留异、陈宝应时,就在其麾下听令,深得章昭达喜爱,不想今日竟被韩氏贼兵所擒。
少了这一员猛将和四千老卒,要想打赢这场战,恐怕是更为艰难了。
但这都不足以让他感到绝望,令他几欲崩溃的,是淳于量大军在破岗渎大败以及黄法氍攻京口不利的消息。
数万大军毁于一旦,三路兵马三去其一,黄法氍被阻于京口之外,每日所耗钱粮不菲,必不可久。
而自己这边,也是进退两难。
只是不知这消息是真是假,若是真的,这战已经不用再打下去了。
即使冲破贼军封锁进了会稽,但孤军深入,独木难支,又岂能讨得了好?
“难道我朝气数已尽,国祚果真将倾?”章昭达阴沉着脸,心里却是有些迟疑起来:
如今局势糜烂至此,自己所率这一路大军,应当是进是退?
进又当如何进?退又如何向朝廷交差?
帐下众将已经知道前方战事不利,此刻纷纷闻讯前来,见章昭达一副黑脸煞神的模样,却都不敢开口相问,一个个低眉顺目、噤若寒蝉,生怕惹得章昭达将怒火发泄到自己头上来。
“淳于大将军用兵老道,且所领皆是中军精兵,如何会一朝一夕间便告败北?”
“这分明就是贼军为了惑乱我军军心而故意传出的谣言,尔等不可私下传扬此事,若有谣言惑众者,斩无赦!”
无论真假,章昭达都不能让这个消息在军中传开,他先向众将下了“禁止传谣”的命令,然后又令其各回本部营寨,修补寨墙,约束士卒加强防守。
众将散去之后,浑身乏力的章昭达才回到后帐卧床休息,然而脑袋虽然昏沉,却久久不能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在迷糊之际,突然听得有人闯入帐来,大声呼唤:“阿爷!阿爷!”
章昭达睁开眼来,却见章大宝正俯身站在榻前,面色焦灼地向他呼喊。
对于他的这个儿子,章昭达一向就不怎么待见,为人贪婪,行事狠毒不说,在军中还时常收受财货行不法之事,偏偏又没有多少才干,十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败家子。
若不是其为嫡妻所出长子,早就被他逐出家门了。
此刻见他这副惊惶失措的模样,章昭达便气不打一处来,但他此刻头晕目眩,眼睛伤处更是一阵阵的酸痛,只能有气无力地骂道:“竖子……”
“……何事让尔如此惊慌?”
“阿爷,大事不妙!方才斥候来报,说贼军倾巢而出前来攻打,如今先锋已经到了十里之外了!”
章大宝惶急的声音如同一柄铁锤,敲得章昭达眼冒金星,脸上顿时一片煞白。
他原本还准备休息一两日,等身上病痛稍微好转之后,才考虑撤兵之事,不想贼军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以眼下将士之状况,如何能抵挡得住贼军攻打?
章昭达强忍疼痛,涩声问道:“贼军前锋有多少人马?”
“不下万人,而且还有不少鲜卑胡儿马军!阿爷,如今应当如何应对,你赶紧下令呀!”
“韩氏狗贼……勾结胡儿,实在是该死!”章昭达轻声骂了一句,又提起精神说道:“这些北地胡儿,只宜平地走马,彼等行军必然缓慢。”
“速速下令,擂鼓聚将。”
章昭达说罢,便要强撑着起身下榻,然而刚支起半边身子,便觉得全身发软,“咚”的一声,又倒回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