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的流氓。
在江苏盐区这边,豆,尤其是盐豆,实际上指的是蚕豆。
但炒盐豆的这个豆,指的是黄豆。
这个简称的区别,证明这厮显然是从北方、很可能是山东或者京畿附近流窜过来的。
炒盐豆的诨号,源于北方的炒酱豆,炒不好,硬的跟石头似的。
而江南这边也有炒盐豆,但并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炒盐豆,在流氓界,也是有文化差异的。
江苏省的流氓界,也就是兴海运之前的旧打行,其“文化”内涵是:他们白天在地方上偷盗东西,故意被人识破,扭送官府。同党半途劫道,把扭送者狂打一顿,再往身上尿尿。时间一久,白天偷东西也没人敢管了,这是南方流氓界的炒盐豆。
而北方流氓界的炒盐豆,其“文化”内涵是:上人门前讹诈,按照和稀泥法律,死在门前,主人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所以呢,想要去讹诈、或者想要在流氓界内混出来,第一步,先挨打。
挨打不还手,任人打。但因为要是打死人要担官司,所以也不往要害处打。就是非要害的地方招呼,不但打,还拿盐水往伤口上泼。
但凡这流氓要是哼哼一声,那就算输。但要是被打个浑身是伤,往身上泼盐水也一声不哼,被讹诈的这边也就服气了:给钱,认栽,惹不起。
这炒盐豆的诨号,就是这么来的。
他压根不是盐户,但今天却要“为盐户的利益”而斗争。
因为中介找到了他,给了他一个好活,120两银子,亦算是低端流氓界的天价买卖了。
也亏得他从北方来这边来得早,而且有段时间一直在淮北地区混,对这边的方言算是比较熟悉,要不然中介也不可能把这好活交给他。
只需要剁一根手指头、再割掉胸口上的一块肉,就给120两银子,而且只需要剁小拇指就行。
这么好的活,要不是有语言要求,怕不是要抢破头,如何轮得到他?
现在松江府这边的流氓界,也是内卷严重,很多时候那边雇人都要专业的高技术人才。
比如弹压雇工争取工资的时候,要雇下手有轻重的、保证打不死人的;比如要悄悄打死雇工中的领袖人物时,要雇那种能打完之后当时不死,但留下内伤隔个几个月再死的。
这些都是“手工业技术”范畴,是有师徒传承体系的,炒盐豆这种从北方跑到江南混饭吃的流氓,是挤不进这个学术圈的,是以只能干些不需要专业技术的事。
剁手指头和割自己的肉,这就没啥技术含量。中介说了,医生都备好了,剁完手指头就有医生止血,海军退役的船医,以前在船上经常给人锯腿、锯胳膊,他锯的人,死亡率只有50%,区区这点伤绝对没问题。
炒盐豆摸了一下藏在腰间的刀子,心想还得等一会儿,得等香炉里烧热了之后再割。
这样扔到香炉里滋滋冒油,效果更好。既收了人家120两银子,事儿可得干漂亮了。
炒盐豆的旁边,站着两三个秀才。
这几个秀才,在松江府的打行界也小有名气。
他们主要是负责洗地的,因为有秀才身份,所以是高端打手。
松江府这边的文人流氓,也进行了二次分化。
一部分,成为了专业的讼棍。
另一部分人,则成为了专业的舆论导向人员。
因为松江府的情况不太一样,所以这些负责舆论导向的秀才打手们,也卷的厉害。
很多跟不上时代的人,已经被时代所淘汰了。尤其是那些还抱着旧思想、旧手段、旧技术混饭吃的人,转型失败,在新时代逐渐落寞,只能去干最低端的动手的那种秀才。
秀才未必都是文弱书生,能打的颇多,尤其是前朝经验,对抗官府、衙役的时候,一定得有秀才身份的人先动手,混在人群里,地方官才会投鼠忌器不敢下狠手。
一些把握住时代潮流的秀才,又因为专业素养问题和天赋问题,无法当专业讼棍的——幸存者偏差,新时代能混得开的,都明白,需得深入群众,尤其是松江府工商业过度发展,市民阶层增多的背景下,尤其要注意。
只有深入百姓、了解百姓、接近百姓,才能有效的愚弄百姓、煽动情绪、玩转舆论。
方向不对,懂得越多越反动,这句话相当有道理。
这些新旧时代交替下大浪淘沙转型成功的流氓秀才们,在松江府的新兴阶级与旧阶级、资与封、工业资本与地主、工场主与封建行会、工人与封建行会、工人与工场主的种种斗争中,不断磨练技巧,掌控精髓,提升技术,在斗争中不断成熟。
他们平日里主要负责引导情绪,和洗地。
今天他们的主要工作,是引导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