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展开,置之死地将士们迸发出了无比的勇力和胆气,拼死击溃了几股阻敌,邬知义接连砍翻了三名悍勇的突厥百夫长,浑身已被鲜血喷溅的如血葫芦一般。
他一边催军急行,一边回头向西张望,只听西方隐约传来人喊马嘶和金鼓鏖战之声,不禁暗暗为主将担心。
他不由得想起临行前郭英杰对他的嘱托:“知义,你杀出重围后,转告我弟郭英乂,叫他在陇右好生为将,临战切莫要学我这般大意轻敌……你,给我把这四千兄弟都带出去,为咱幽州军留点种子!”
当时情况紧急,邬知义又是个粗人,听了这番话后便慨然应诺,此时细细咂摸起来,不由得眉头一皱,暗暗道:“督帅在军中人称‘雪马银刀’,论刀马上的功夫在我之上,他要想突围,料想贼人也拦不住他……怎么会说这番话?……‘莫要学我这般大意轻敌’,又什么‘将这四千兄弟都带出去……’,”想到这里,他脑中亮起了一道闪电,不由得:“哎呦!”一声,身子晃了晃,几乎要栽下马去。
在一旁的裨将罗守忠还以为他受了伤,急忙抢上来扶助他,只见邬知义脸色煞白,直勾勾盯着他问道:“老罗,刚督帅可曾将伤兵也都分给我们?”
罗守忠愣了愣,说道:“好像是一些轻伤的都分给我们了,那些重伤的……都……跟着大帅向西突围……”
“哎!”邬知义一拍大腿,叫道:“完了!完了!怕是督帅根本就没想突围,他是亲自留下来替我们阻击贼寇了!”说着,他就要拨转马头杀回去,亏得罗守忠一把拉住他的马缰绳,劝道:“将军莫要冲动!我们就这点人,好不容易才出了重围,要再杀回去断送在这里,岂不辜负了督帅一片苦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回去重整军马,杀回来给督帅和兄弟们报仇!”
还不等邬知义争夺,他向周围的亲兵使个眼色,那些人会意,裹挟着邬知义疾行而去……
果然,不出邬知义所料,唐军主将郭英杰根本就没有向西突围。
此时,十万突厥和契丹联军已经将那座山岗围得铁桶一般,水泄不通。他们都看到了郭英杰那杆火红色的飞龙战旗,知道唐军主将在此,便放松了外围的阻截,故而邬知义那四千余人所遇伏兵不多,但如此一来,郭英杰和手下这三千唐军却已插翅难飞。
几场鏖战下来,已过晌午,唐军的箭矢终于用完。由于弓弩制式不同,敌军射来的箭矢也几乎无法利用,唐军陷入绝地。
郭英杰的兜鍪不知什么时候被打飞了,他长发披散,血红的眼睛中满是杀意,腿上和小腹都中了一箭,血透重甲。
他一脚踢翻了眼前一具无头的尸体——那原来是一位极为凶悍的突厥勇士,率一彪人径直冲上了山岗直奔唐军的军旗,在突厥军中,能够夺得对方的军旗的战士,当被称为无敌的“巴特勒”,会获得无上的荣耀和奖赏!他手持一柄弯刀杀死了几名护旗的唐兵,可惜,还没有来得及再近一步,就被郭英杰迎头拦住。
‘雪马银刀’真是好英雄,手中三尖两刃刀一晃,一阵劲风掠过,便将对手那颗硕大的头颅斩了下来,那无头的尸体又向前奔了一步,竟立在了原地……
郭英杰的身上也都被溅满了鲜血,看上去就像从燃烧着赤红色火焰的地域中归来的恶灵一样……他沉重地喘息着,用刀杆勉强撑住伤痕累累的身体,依然保持着昂然站立的姿势。
他环顾四周,山岗四周的兵器碰撞声和愤怒的咒骂声还在传来,唐军仍在与敌肉搏,但乌泱泱涌来的敌军就像铺天盖地的蚁群,覆盖了四面的山坡。
“大唐投降!”突厥兵用生硬的汉话叫嚷着。
“不降!”不远处有嘶哑的嚎叫声响起,旋即湮没在一阵骇人的铠甲破裂声中,显然,又有一些兄弟先走了……
一丝凄厉的笑容挂上郭英杰的嘴角,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嚎着:“大唐不降!不降!”
“不降!”山岗上仅剩的千余唐军都一起仰天嚎叫起来。
那声音被凛冽的朔风送出去很远,很远!
终于,一切都没入日落后的漫长黑夜里……
……
唐帝国西北,灵武,朔方节度使大营。
一队十余人的飞骑风尘仆仆地奔至营门之前,为首的一员大将,骑着一匹神骏的菊花青,身着赤金锁子甲,外罩墨绿色绣金战袍,头发和胡须有些斑白,但那张饱经风霜生着些皱纹的脸上满是刚毅果敢之气。
随行侍卫下马向前,向守门的校尉出示了一枚金铍令箭,报道:“右羽林将军,瓜州都督张守珪接信安王将令前来谒见,请验令箭。”
守门校尉接过令箭验了,双手抵还,道:“令箭勘验无异,信安王有令:张都督到时,可先行驰马至帅帐谒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