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丽珍回到家中跟她的父亲阮大铖讲述了白天发生的事情,阮大铖听完陷入了沉思,他急忙派府里的管家去巡抚衙门找熟人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得到的回答是宫里的大太监曹化淳到南京视察,见民女被调戏,出手相助惩罚无赖而已。
这样的回答,阮大铖是不相信的,但他苦思冥想也没思索出合理的缘由。
江南的盛夏很是炎热,阮丽珍在屋内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天上悬着皎洁的月亮,顺着窗户将月光斜斜地射进她的闺房。卧室外是大片的竹林,在晚风的吹拂下不住发出哗啦声,枝叶的影子映射在墙壁上,不住地摇曳,就仿佛阮丽珍此刻的心情。
她在想白天动手打人的那个年轻公子,很想再见到他。
皇帝晚上回到租住的河房,跟阿良的亲娘说起宋献策求爱的事,这不到三十容貌出众的冯丽都犹豫,没有立刻回答朱由校。朱由校也没有强逼,允许她好好想想,是要守寡还是再嫁,当然了,再嫁也未必就要嫁给宋献策。
斗殴之后的第一天,朱由校打开房门,早晨的阳光立刻倾泻而入,像一匹金色的丝帛悬在空中,眩人眼目,光束中翻滚着无数灰尘,显得那么活泼,生机勃勃。
昨日,皇帝遇见的那些小乞丐,从他们凄惨的身世,了解到大明底层的百姓遭遇。朱由校觉得他们的悲惨人生大概感受不到阳光的美好。
有一个小乞丐叫张驴儿,他家在江宁县原有十亩水田,十几年前,河堤溃塌,被流沙掩埋了五亩。水退后,留下五六尺深的黄沙碎石,根本无法开垦,因此家中实际的水田只剩下五亩,每年纳粮派佚,却依然按十亩计算。
张家虽多次央人写帖子到县衙说明原由,均被打了回来,因为纳粮册里的田亩,早已进入朝廷的鱼鳞册。户部每年都根据这些田亩征收粮赋,摊派丁税。如果江宁县少了五亩,就该他县令自掏腰包纳粮交税。因此这一件看似简单的事情,想解决它却比登天还难。
抱了这天大的委屈,张驴儿的父辈却求告无门。每年交纳皇粮一斤一两也不能短少。丁门小户人家,日子本来就过得艰难,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五亩田交十亩田的皇粮,若遇上丰年,少还可以留下几斤稻谷,若遇上灾年歉收,所收稻谷全部上交尚不足数,一家人生活就完全没有着落了。
如此十几年积欠下来,张驴儿的爹娘披星戴月勤扒苦做,反倒欠下官府皇粮若干,折合税银有十一两之多。最后父母积劳成疾而死,死在南直隶清丈田亩之前,张驴儿求人变卖田产,为父母置办棺材入土为安,自己则是沦落街头乞讨为生。
还有一个小乞丐叫陈苍,他爷爷是个弹棉花的,是朝廷的匠户。匠户的资格是十年一审,陈苍的爷爷在核定为匠户的第二年去世了。按照规定,应征税的匠户十年一审,期间消亡者准予注销。但衙门不遵守规定,强行征收陈苍家里的匠班银,陈苍的爹被抓到牢里拷问,最终弄了个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