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珊确实没想到竟由此引发了胡居仁的长篇论述,不由击掌道:“先生还说无有教我,这随口一吐便是至理名言,颇合朱夫子之教。”
丁樘在屏风后砸吧着嘴,体味着胡居仁的这番话。胡居仁的意思是说,外物影响内心,终究是个人操持不够的缘故,人应当有所操持。但同时也不能一味地去追求内心,要发扬出来,这才是对的。
不知道为什么,丁樘却觉得他有些针对性,似乎是针对某个观点在说。毕竟他刚开始自己也说的,人当操持本心,后面话锋一转,是个人都能听出味道。
在后世的时候似乎也听说过他所反对的那种类似于追寻内心的哲学观点,是什么来着……
丁樘还在思索,胡居仁却接着道:“哪里是什么教导,无非是看一些人寻心过甚,失于天理,故有此说。大人可不必在乎我旧儒陈见。”
听了他自贬之语,戴珊却不以为然,回道:“诶,哪里的话。胡夫子所说,也正是本官之意。人自当奉行天理伦常,若人人发于内心,岂不世道大乱?”
这话传到丁樘的耳中,瞬间让他想了起来,这不是心学的观点么?心学说:
“心外无物”、“我心就是外境,外境皆在我心”,不就是这种观点么?
可是……这是成化年啊!王阳明出生了么?就算出生,顶多也就是一个奶娃娃,他哪里能提出这么高深的观点?而且丁樘记得,阳明学派似乎还是王阳明中年龙场悟道才有的。或许……是自己记忆出了点差错吧。
丁樘还在扭正自己的认知,胡居仁似乎也感觉到话题有些偏,便道:“唉,一时腐见,不提也罢,大人还是说回学风之事吧。”
戴珊本来听得津津有味,但见胡居仁不愿意深谈,也就不再强求了。拿食指轻敲了一下脑袋,道:“哦,看我扯远了。这学风之事尤为重要,不可不谨慎对待。今次我遍访南直,见诸多府学皆多少有问题,心下触目惊心,知李文达(李贤)之叹矣。”
“比如安庆,竟至今日犹未修成府学,可见一斑。”
知府听到戴珊有提到这件事,恨不得免冠谢罪,连连保证必定在数月内完工,才让戴珊勉强点头。
戴珊接着道:“恰好今日到访怀宁豪右之家,也刚好看看,这安庆府私塾如何。不知贤主人,可方便引路?”
鹌鹑许久的丁淳听到戴珊叫自己,连忙起身拱手道:“大人吩咐自无不应允,家中书堂刚刚落成,敬斋兄原道驻足一二月,是故尚还未聘老师。”
戴珊好奇问道:“那之前的那孩儿是如何进学发蒙的?”
“之前是请过一个老师来教过,只是那老师不甚认真,便被清了。”
“不甚认真?不知怎么个不认真法?我观那孩儿耳聪目明,也有见地,蒙师应当有些水平才是,莫不是你等大人吝惜钱财,才不愿出钱延请?”
这真是冤枉丁淳等人了,丁淳连忙道:“绝无此事!大人听我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