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门前,轻轻地唤了一声,“阿姊,可是歇着了?”
“没有。”屋里的人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声音喑哑,如同老马低低地嘶鸣之声。
说是冷楚的姐姐,算起来也不过三十余岁,怎么会是这样的声音?
风长栖越想越觉着奇怪,只见冷楚轻轻地推开门,站在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风长栖,“进来便是了。”
风长栖大着胆子上了楼。
屋内昏暗,光照几乎看不见。地上散乱地摆着些许花枝,屋里的芬芳难以比拟,风长栖站在一边,有些失神地看着中央摆着的雕花屏风。
屏风上头绣着的是凤凰于飞的花样子,栩栩如生,倒也十分好看。
“谁来了?”那人又问了一句,“不是说不带外人过来?”
“阿姊,是长栖公主,有权有势,又是惊云司的女官,若是日后能给阿姊正名,也是好的。”
风长栖听得云里雾里,面上却不表露分毫。
冷楚招呼着她走到屏风后头。
等到看到那女子的面容,风长栖瞳孔急遽增大。
穿戴倒是十分清丽,用得首饰也十分矜贵。
她脸颊上贴着绞金翠钿,头上别着一把分外精巧通透的玉簪子。
看起来稀松平常,可是风长栖到底也是宫里头的女子,见惯了好东西。她能分辨得出,她身上的这几样首饰,样样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好在这司丽楼,日进斗金,若非如此,必定也不会如此阔绰。
只是那张面孔,半边秀丽非常,堪称绝色,另外一边却是结成一大块腐肉,根本就看不清五官。
借着昏暗日光,好似是阴阳人。
风长栖到也不怕,知道这是重伤所致。
“这是?”
“刀伤加烧伤。”冷幽若骇笑,那笑声在这个时候更显得悲戚荒凉,“许多年过去了,能为我说三两句话的人都没有,只叫那些恶人逍遥法外。”
风长栖心中抽痛,“是何人所为?”
“前些时日刚回京的荣亲王风元礼。”冷楚在风长栖面前是愈发不避讳了,直呼荣亲王的名讳。
风长栖按捺着自己内心的疑惑,细细地听着。
“荣亲王当初钟爱我阿姊,偏得我阿姊不从,而后就有了这伤疤。”
风长栖想到那些卷宗里头的记载,轻声问道:“可还有别的女子同荣亲王交好?”
“有,自然是有的。”冷幽若冷笑连连,“仗着自己是皇室宗亲,一旦是看上了哪位女子,非得要把她纳入府中不可。这芝兰坊也不知有多少女子都成了他的人。不要了便丢开,最是很信不过。”
芝兰坊?
风长栖暗暗觉着不对,接着问道:“可有宝华坊的姑娘?”
冷幽若一听,眸光一紧。
“你怎会知道?”
风长栖摇了摇头,“我知道的只有皮毛,这些乃是从卷宗之中翻阅得知。难不成,在宝华坊当真有一位同荣亲王交好的姑娘不成?”
“有。”半晌,她的声音才飘了出来。
隔着外头的箜篌琵琶声,风长栖总觉着这其中带着一股子阴测测的悲凉。
下楼载歌载舞,好不热闹。欢笑声都传到了他们这里,衬的这人浑身上下都透着森森然的寒气。风长栖也不知是在同情她还在厌恶荣亲王。
依着冷楚的话说,这都是数年前的旧事了。
“可方便透露那人是谁?”
“有什么不方便的?”冷幽若比冷楚性子还要刚烈,“红玉。”
从司丽楼大抵待了半个多时辰,风长栖这才带着叱离一等往惊云司的方向走。
她心里七上八下,难以拿定主意。他吩咐叱离,往玉府走一遭,请来玉无望。
玉无望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稀奇的,身边没跟着开阳。
风长栖也顾不得去问,只说道:“当初跟荣亲王交好的,乃是宝华坊的舞姬红玉。”
玉无望应了一声,他知道,依着风长栖的脾性,必得把这些事都查的干干净净不可。
“她死了。”
“师父如何知晓?”风长栖只觉着一股子挫败感油然而生,“师父既然一早知道,何苦叫我又查一遭?”
“我也是几个时辰之前知道的。”玉无望拍了拍风长栖的小脑袋,“有些事,知道了不如不知道。”
风长栖点了点头,她对这句话倒是十分认可。
红玉死了十余年,在宝亲王离开耀京城的那日,投河自尽。
听闻那时,她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
至于卷宗里头记载的“情投意合”,应当也是托词,事实上,她也不过就是一个被荣亲王抛弃的女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