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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1/2)

    众人劫狱之时,叔宝在临潼关心忧如焚,坐立不安,夜半时分便悄悄走出屋子,抬头向济南方向的天空观望,心里暗暗祈祷大家已经成功救人脱险。忽听后面一个声音道:“十三弟,这么晚了还不睡啊?”叔宝先是一惊,回头一看,却是薛亮,马上如常笑道:“哦,我肚子不太舒服,出来走走。”薛亮的目光落在叔宝身上的雁羚甲上,奇道:“你干吗还穿着盔甲,不累吗?”叔宝忙掩饰地笑道:“我没有穿过盔甲的经验,所以穿来试一试啊!”薛亮见他讲得小孩子气,不禁好笑,问道:“那现在好玩吗?”叔宝摸摸身上的盔甲,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感觉挺好的!”薛亮带着几分嗔怪,以一种兄长对待弟弟的口吻道:“都快打仗了还这样!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叔宝应了一声,薛亮便自己回去睡了。薛亮一走,叔宝伪装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眉头轻锁,心里更是焦虑,估摸着今晚是不会有什么消息了,便叹了口气走进屋。第二日一早,樊虎才骑马赶到临潼关,对着城门喊着要进城。魏文通从城楼上探出头来,高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樊虎大声道:“我乃历城捕头,济南城中有变,我来给靠山王报信的!”魏文通见樊虎穿着捕快公服,怎料得有假?便吩咐开门。樊虎进了城,直往靠山王下榻之所奔去,一路避开其他人,正好碰上出来等候消息的叔宝,说明了情况。叔宝听了大喜,他一夜未眠,衣服也不用换,当即收拾行李拿上双锏,和樊虎一起往回赶来。樊虎到来不久,又有一个士兵来到临潼关城楼下,魏文通问及,那士兵道:“我是山东唐大人手下,有事禀报靠山王!”魏文通虽放了那士兵进城,却起了疑心:“又来一个?没那多急事吧,奇怪!”此时杨林却已准备启程,其余人等都整装待发,唯独不见叔宝,杨林道:“叔宝怎么还没出来?卢方啊,去看看他。”卢方刚进屋去,唐璧派来的士兵便来了,下马禀道:“报告靠山王,唐大人有急报,济南城有变,劫贡金的犯人被劫走。”杨林将士兵呈上来的信急急打开来看,心里大震,喃喃道:“单雄信、王伯当率众劫狱?!”身旁薛亮听了,面色也不禁一变:“单雄信和王伯当?义父,这二人跟十三弟的交情很不一般,前日还参加了寿宴!”杨林猛地扭头看向薛亮,恰巧卢方也急急忙忙出来叫道:“义父,找不到叔宝,连行李和兵器都不在房间,而且有人看到他和一个穿捕快衣服的人往关口去了。义父,我看叔宝和劫狱这件事脱不了干系!不然他怎么会不辞而别呢?他一定是做贼心虚!”杨林的目光渐渐变得森冷,他只知叔宝嫉恶如仇,好行侠仗义,却从未听说过他与绿林有来往,简直不能相信,半晌才道:“他没有公文和令牌,魏文通不会放他过关的。我们截上他,问明白不就是了吗?”薛亮道:“这样一来,我怕耽误了我们上京的时间。”杨林想了一想,当即命令薛亮随挑夫先走,卢方则跟随自己去追赶叔宝,各人分头行事。再说叔宝和樊虎来到关口,却被守门士兵拦住,叔宝急唤道:“四哥!”魏文通看他和历城捕快一起到来,走上来问道:“十三弟,有急事吗?”叔宝道:“济南城出事了,义父要我前去探查!”“带出关的公文了吗?”“事出突然,义父还没有发,他与八哥九哥就在后面,有什么事情你去问他,先放我出城吧!”叔宝一番谎话编得滴水不漏,只盼能骗过魏文通。魏文通眼中的为难一纵即逝,道:“可是你没有带出关的公文,我这个大门可万万不能打开啊!”叔宝一脸焦灼,心里愈来愈急,只怕杨林察觉自己不在,就快追上来了,问道:“四哥,难道你不相信我这个十三弟吗?”魏文通素来是个谨慎小心之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暗想:“义父没有理由随便收个太保的,嗯,放他过去吧!”便道:“好吧,你先走,我去迎接义父!”叔宝大喜,道:“多谢四哥,后会有期!”奔出城门,转眼间便跑出了魏文通的视线。魏文通道一声:“十三弟,小心点!”便翻身上马去迎接杨林,约摸半个时辰,就碰到了向关口赶来杨林和卢方。杨林不满道:“你不守城门,跑这儿干什么啊?”魏文通犹自不觉,笑道:“是十三弟让我来的,他已经去了济南城那边了!”杨林一听便已知晓,联想起自抓到劫匪的那日起叔宝的表现,许多当时觉得平常的事串联起来,此时一想竟到处都是蹊跷,顿时又恨又气,骂道:“你这个猪脑,没有公文就擅自开城门了,这么轻而易举让秦叔宝跑了,私开城门该当何罪?!”魏文通隐隐觉得不对劲,但还是解释道:“他说济南城有动乱,义父让他去看一下。”杨林脸色阴沉,还未说话,卢方已道:“四哥,你上当了,秦叔宝正是济南作乱的匪首!”“什么?!”魏文通大惊,脑袋里一团迷糊,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杨家的十三太保怎么会陡然变成了匪徒!杨林喝问道:“他走多久了?”魏文通回过神来,眼里闪出被欺骗的恼羞,道:“两柱香左右。”杨林横一眼魏文通,冷冷道:“无论如何我也要把他追回来!”卢方提醒道:“义父,他已出关,我怕追下去耽误上京的时间,错过封赏的吉日,皇上怪罪下来不好办!”魏文通闻言自动请缨道:“义父啊,既然是我失职,放走了那个叛徒,捉他回来的责任,就交给我啦!”说到后面几个字时,想到被秦叔宝玩弄于股掌之中,不禁恨恨地加重了语气。杨林道:“他武功不及你,又一夜未眠,旅途劳顿,如果你不把他抓回来,以后就不要做杨家的太保!记住,我要活的!”魏文通浑身一震,随即抱拳道:“孩儿遵命!”又狠狠自言自语道:“好你个秦叔宝啊,够胆骗我,我捉你回来,打你个皮开肉绽!”正咒骂间,被杨林怒喝一声:“还不快追!”这才连忙打马追出城去。他的马是百里挑一的良驹,脚程极快,不到两个时辰便已渐渐追上,叔宝和樊虎正准备歇口气时,蓦听身后一阵马蹄声,回头一看,魏文通不多时便要追上。叔宝眉毛一皱,道:“樊虎,你先走,去大树林叫二哥来接我!”樊虎急道:“不行,大娘需要你,我来挡他,你先走!”叔宝知道再耽误下去,两个人都逃不掉,皱眉道:“你废话少说,快走啊!”挥锏往樊虎坐骑的臀部狠狠一打,马儿吃痛,驮着樊虎向前奔去。“秦大哥!”樊虎回头大叫,想让马停下,可手掌在缰绳上都勒出印来,却也控制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叔宝和自己越离越远,直至他身穿的雁羚甲在阳光下化为一个小金点。此时虽有阳光细碎洒下,空气中却带了些许清冷。路旁的草丛已稍显枯黄之色,在簌簌微风中如波浪般起伏。叔宝横马立于一片荒寂之中,专门等魏文通到来。魏文通赶到近前,马匹一声长嘶,停住了脚步。叔宝竟淡淡笑了笑,也不喊四哥了,道:“魏将军,你好啊!”魏文通听到他转变了对自己的称呼,更是来气,怒道:“是你这个卑鄙小人对吧,借兄弟之情来骗我!”叔宝微觉歉然,知自己能出来也是魏文通的“功劳”,不禁放缓声音道:“魏将军,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你大人有大量,放我秦某一把吧!”眼珠转动,看了看四周,狐疑道:“魏将军,你是一个人来的?”魏文通知他心思,咬牙切齿道:“我一个人来就行了!还不快快下马受绑,跟我一块去见义父!”叔宝好不容易离开杨林,怎肯再次回去?面上虽淡漠,可眼睛里却显出一抹坚定和执着,沉声道:“恕秦某……难以从命!”魏文通勃然大怒,指着叔宝道:“废话少说,今天,我就亲手将你拿下,好将功赎罪!”“那秦某就得罪了!”叔宝眼神一凛,拍马上前,一锏击出,却并不与魏文通交手,虚晃一招,回马就走。魏文通怔得一怔,虽迟了一步,却也马上打马追来。魏文通是隋朝大将,把守临潼关重要关口,武艺高强,使一口青龙刀,又被人称作“赛关公”。叔宝早知他的厉害,因此并不与他正面交锋,只一味躲避,只盼能拖得一刻,等来救援。叔宝逃到一块空地之上,蓦然勒定了马,回过身来,心里突然想跟魏文通打一场,试试他的功夫,如若日后为敌,心里也好有个数。魏文通见叔宝突然停住,也不多想,催马上前就是一刀横来。叔宝跃起避开,落到地上。魏文通见叔宝下马,右脚在马头上一踩,接着跃起下扑之力,泠泠一刀向叔宝劈来。叔宝用锏去挡,两人斗过数招,叔宝不敌,后退几步。突然,路旁的长草丛中跃出一个白影来,拉弓如满月,箭射似流星,“嗤”地一声正中魏文通左胸。魏文通败下阵来,捂着伤口气急败坏大叫:“你是谁?是谁?!”白影稳稳落在地上,面上带了一丝调侃之色,笑道:“江湖上都叫我白衣神箭!”魏文通一惊,刚想迈步过来,伤口却猛然一痛,额头上豆大汗珠沁出,脑中只是发胀。王伯当又是一笑,白影一晃,已蹿到叔宝身边,叫道:“秦兄,走!”魏文通急怒攻心,大喊道:“我不杀了你们两个,誓不为人!!!”原来众人劫走咬金之后,第二日唐璧又派人在大树林搜了几遍,若不是尤俊达熟悉地形,将众人掩藏得好,恐怕众人此时已经全部被捕了。唐璧没搜到人自然也就散了,众人担心叔宝,便叫王伯当前来接应,半路刚好碰到樊虎,知道魏文通已经追了上来,便掩在草丛中,只待寻得时机一招制敌,救得叔宝出来。叔宝回到大树林,见众人无恙且咬金被救,大是欣喜,众人见到叔宝平安归来也纷纷围上来关心问候,最后的一点担心也尽数放下,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待众人了解了叔宝是怎样从杨林和魏文通手中逃脱之后,尽皆大笑赞叹。罗成笑道:“魏文通号称是滴水不漏,这一次你可以从他手中逃脱,一定可以威震天下!”众人都纷纷称是,叔宝笑道:“其实啊,多亏伯当兄的神箭哪!”王伯当眉眼之间虽仍有自傲,却已大大收敛,谦虚道:“秦兄,你太过客气了!”徐茂公赞道:“关内计算老杨林,关外力拒魏文通,明天这件事情传扬出去,江湖上你就是十大英雄!”单雄信也笑道:“叔宝,你做得太好了!”叔宝都被夸奖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摆一摆手笑道:“多谢兄弟们夸奖啦!”正微笑间,却见宁氏被李蓉蓉扶着缓缓走过来,叔宝眼睛一热,只觉胸口堵得慌,跪下恳切道:“娘,孩儿不孝,要连累您从此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了。”宁氏脸上全是慈母对儿子的体谅,和颜悦色道:“孩子,你能为朋友之义放弃私怨,并且还能为国家做一些有益的大事,做娘的高兴还来不及呢,怎能怪你呢?”说着伸手将叔宝扶起。母亲虽不怪罪,可叔宝还是觉得惭愧,沉默了会子又对李蓉蓉道:“蓉蓉,真的不好意思,以后也得连累你过这种日子了。”李蓉蓉眼里柔光隐隐流转,凝视叔宝道:“秦大哥,你说的哪里话?我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叔宝勉力笑了笑,心下稍慰,忽听程大娘道:“叔宝,这回你为了救这混小子把官儿都弄丢了,你让我们怎么谢你啊?”催咬金道:“咬金,快跪下,好好谢谢叔宝!”叔宝大是不安,一把扶住还未跪下去的咬金,连声道:“不不不……咬金不能跪!”转头对程大娘道:“大娘,我和咬金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他有难我能不帮他吗?再说啦,这种助纣为虐的官,我不做也就罢了!”咬金嘿嘿笑道:“我和叔宝不知道是不是看不惯这些官兵,小时候我已经杀了一个了,看来我们要一起跟朝廷作对了!”和叔宝对视一眼,两人想到小时候的旧事,心中感怀,均笑起来。忽然间,咬金痛叫一声,一手支住了腰,叔宝变色道:“怎么了,你没事吧?”咬金揉着屁股道:“没事,都是怪你呀,打得那么认真,害的我现在全身都疼了!”原来是念念不忘叔宝打他一事!众人都笑起来,叔宝哭笑不得:“我不认真打,怎么能骗得过杨林呢,骗不过杨林,我们怎么把你救出来呢?”咬金低头哀叹一声,一副大受委屈的样子,逗得众人都忍俊不禁。罗成环顾众人道:“表哥,现在程大哥是救出来了,可是大家都成了朝廷钦犯,尤其是表哥、单庄主、樊虎还有王兄,你们的身份都已经暴露,接下来该怎么办?”此言一出,大家都沉默了下来,想到今后,均是惴惴不安。还是单雄信打破沉默道:“这件事关系到大家的生死存亡,我不想妄下定论。叔宝,你先去吃点饭,休息一下,半个时辰之后,大家一起商讨今后该何去何从。”众人想到叔宝刚疲惫归来,是该好好休息一下,纷纷应是,当下便散了。半个时辰之后,天空已经一片漆黑,寥落的星光从林间树叶缝隙中斑驳投下来,篝火熊熊,映照出一片温暖,也将盘坐在篝火旁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