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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2/2)

加上杨林、唐璧这些猛将,我们可以占到便宜吗?我只怕到时候人救不了,还要把弟兄们的性命给搭上了!”罗成一番分析入情入理,群豪冷静下来一想,都深以为是,登时哑口无言。想到刚才只凭一腔热血就要冲去救人,实在太过鲁莽。单雄信虽知罗成说得有道理,不再反驳,却仍旧沉着一张脸。徐茂公面色凝重,赞同道:“罗兄弟讲的有道理,我们只能智取,不可力敌。”但如何智取,现下却还没有好的法子。叔宝一听,脑中电光石火间一闪,快步走到众人身畔道:“众位兄弟,我认为,必须要了解清楚以后再说。单二哥,你带大家去老贾那,我和樊虎去打探情况,有了情况以后我们再从长计议。”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单雄信应一声“好”,各人就立马分头行事。罗成见他们散的甚快,心想自己熟知官府事宜,说不定可以帮上一些忙,便也向贾柳店赶了过去。咬金被抬回济南府后几个时辰,已然醒转,杨林急欲知晓贡金下落,便吩咐府内衙役打咬金的板子,想逼他吐出藏金地点。谁知咬金被打了十几个板子,仍旧嘴硬,向卢方等人翻着白眼,一个字都不说。卢方逼问道:“你别再嘴硬了!只要你招出贡金藏在哪里,还有你同党有多少人,王爷可饶你不死!”咬金竟不再抵抗,招了招手让卢方俯下身来,杨林也不自觉地微微将身子前倾。谁知卢方俯身下来,却听咬金喝道:“我招你个屁!”卢方大怒,挥手就狠狠打了咬金一个巴掌。杨林见此情况,实在无法,道:“好啦,不必再审了,拉下去斩了!”咬金一惊,左右两边已经按住了他的双肩,正要往外拖时,忽听一个清冽的声音道:“慢着!”咬金回头,杨林抬头,就看到叔宝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捕快衣服的人,正是樊虎。叔宝看也不看咬金,径直走到杨林身前行礼道:“义父,我回来了!”杨林听他称自己“义父”,又说“回来了”这样的话,只道叔宝回心转意,满意点头道:“好!你终于肯答应跟义父一起进京受封了!”叔宝毫无避惧地看着杨林,道:“为了我的未来我不能不回来!”杨林拍着叔宝的右肩,由衷地笑道:“这才是我的好义子,才是好十三太保!”言下之意,竟又封回了叔宝的十三太保之位。叔宝淡然笑着:“谢谢义父。”转身看着咬金道:“义父,是不是这个狗贼抢了义父的贡金?”“就是他,嘴还特别硬,任凭怎么打就是不招!我正要把他拖出去斩了!”叔宝心里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走到咬金面前问道:“是不是你劫走了贡金?”说着悄悄使了个眼色。咬金会意,大“哼”一声扭开了头。叔宝突然厉声吩咐左右:“来啊,把他给我押起来!”自己则亲手拿过衙役手中的棍棒,狠狠地朝咬金屁股上打了几下,一边打还一边道:“说,说啊!你把我义父的贡金藏哪去了?”咬金知叔宝是想救自己,再者也确实打得痛,忙大声叫道:“别打,别打!我明天想起来再告诉你啊!”叔宝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收了棍棒向杨林道:“义父,我曾经做过捕快,知道这些盗贼的性格,只要严刑拷打,不怕他们不招,等我们上京回来以后,我保证他把藏贡金的地方说出来!”杨林略一思量,点头道:“也好,那就先把他收押起来,回来再审!”吩咐唐璧道:“唐璧,我把此人就交给你了,如果有任何闪失,我唯你是问!”唐璧知道此事干系重大,忙郑重道:“遵命!”当下就让衙役们将咬金押回监牢。叔宝深看了咬金一眼,心里稍稍放心,如此一来便可赚得足够的时间去想办法救人了。叔宝寻个由头道:“义父,孩儿来得匆忙,盔甲兵器还在家中,我回家去取,也好跟家母道别。”杨林心情甚好,也不疑有诈,只点头允道:“好,快去快回!我们先行,在途中等你。”叔宝道:“是!”转身而去,快马加鞭向贾柳店奔来。到得贾柳店已是晚上,贾甫顺已打烊关门,除了一两人站哨,防止有人过来听到他们的谈话,其余人都围坐在桌边等叔宝的消息,叔宝坐下便道:“大家听我说,咬金现在在济南城大狱,我想,他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我去引杨林离开济南,三天以后,你们去劫狱,等救出咬金之后,就派樊虎来通知我,之后,我和你们在大树林会合。”单雄信“嗯”了一声,心下微微轻松一些,道:“现在少了杨林这个劲敌,唐璧不会太棘手,咬金又是多了一些被救的机会了。”顿一顿问道:“徐道长,你有什么万全之策吗?”徐茂公眉头微蹙,缓缓道:“劫狱并不是大问题,只是这样一来,我们不造反就不行啦!这是一条不归路,我不想强迫大家参与,如果有人担心家里人受此牵连的话,可以先回家安顿好,等候我们的消息。”众人面面相觑,都沉默下来,单雄信见大家似乎还在犹疑不决,凛然道:“各位兄弟,人生在世,士为知己者生,士为知己者死,金银财宝没了就没了,那都是身外之物,但是一旦要失去了兄弟,那可一辈子也找不回来!”此番话虽是相劝,却无一点命令的口吻,十分真挚恳切,众人都是动容,下定决心要跟随单雄信干一番大事业。就连受过单雄信嘲讽的罗成,听了也不禁心下佩服,可念头还没转完,又听单雄信含沙射影道:“至于——有些人贪恋功名的话,那就随他自己去吧!”罗成腾地拍案而起,直视单雄信道:“哼,你敢我就敢!若是要反的话我第一个敢!有什么后果我自己负责!”这番话讲的甚是决绝,叔宝微惊,不觉出言道:“表弟……”罗成截住话头,朗声道:“表哥你不用劝我,我不想被那些自称是英雄豪杰的人看扁了!”罗成微睨着单雄信,眼中隐隐有火光跳动,即使他知道单雄信是冰冰的二哥,他也不想再被人小瞧了。王伯当耸然动容,高声道:“好!罗兄弟,有志气!”徐茂公却看不出喜怒,眼里有着看透一切的洞明,只道:“这可是你们两个自己说的,以后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可不要怪别人。”罗成马上凛然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向单雄信举起一杯酒。单雄信站起身:“即使妻离子散,身首异处也无怨言!”“好!”两人“砰”地用力碰杯,陶瓷发出的清脆声响令人心里猛然一颤,酒水激荡,四溅而出,两人袖口被微微溅sh,却恍然不觉,只顾昂头把酒喝下。众人被两人激起无尽豪情,也都纷纷站起喝一杯壮行酒,叔宝道:“来!我们把这杯酒干了!”众人轰然应和,一齐干杯,一是壮胆,二是彰显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兄弟之情。喝完酒,众人依旧坐下,唯独叔宝站立不动,月光从窗外照在他的雁羚甲上,反射出些许清冷的寒光,叔宝环顾众人道:“既然大家都已经决定了,那我们一切就听徐道长安排。樊虎,救出咬金以后,立即来通知我!”樊虎道:“你放心,事成以后我一定快马相告!”叔宝赶着去引开杨林,便道:“好!那你们好好商量,我先走了。时间长了,杨林会怀疑我的。”单雄信眼里露出关切:“叔宝,你要当心。”罗成亦站起来凝视叔宝道:“表哥,保重!”叔宝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心里也蓦然生出几分怅然,一手扶住罗成肩膀,语重心长道:“表弟,你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连累姑父姑母。”罗成反手搭上叔宝手臂,坚定道:“我会的!”当下叔宝告辞离开,众人抱拳,齐道“保重”。家中的程大娘早已哭得泪人儿一般,宁氏也感难过,强压住心中的焦急柔声劝道:“大姐,你先别难过,叔宝他们正在想办法,一定能把咬金救出来。”李蓉蓉也在一旁一遍遍安慰道:“大娘,您别难过。”程大娘哭得愈发伤心,抽噎唤道:“我可怜的儿子!还没成家,他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呢!”一想心里便如刀绞一般,趴在桌上失声痛哭。单雄信、徐茂公和罗成匆匆走进来,单雄信作个揖道:“两位老夫人,我们已经决定两天之后进济南劫狱,把咬金救出来!”程大娘闻言抬起头,眼角泪渍尤未干,惊道:“劫狱?这可是杀头之罪啊!你们想清楚了没有?”罗成道:“为了朋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话刚说完,就被单雄信冷冷驳道:“不是朋友,是兄弟!”罗成淡淡扫一眼单雄信,也无暇去想朋友和兄弟的分别。程大娘又感动又担忧,站起郑重说道:“各位英雄,你们为了我们家这个没有出息的大饭桶,这样去拼命,我真是无以报答,等来世吧,我当牛做马一定要报答你们!”程大娘也学着江湖中人的样子抱一抱拳,神色坚定而决然,无端端地生出几分豪气来。单雄信忙回礼道:“程老夫人,我们和咬金是结拜兄弟,救他是我们的责任,你这样做太见外了!”“你们……”程大娘感动得说不出话,只觉说什么也不能表达心意,因此说什么也是枉然。徐茂公叹道:“只是这样一来两位老夫人就要随我们亡命天涯了。”程大娘一怔,随即明白,“哦”了一声。她现在只想救出儿子,其他的也都不重要了。宁氏平和道:“当年咬金为救叔宝,大嫂已经为我们家人沦落天涯一次了,这趟就算为程家报恩吧!”程大娘望着宁氏,心头一暖,终于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两人心意相通,都知患难中的情分最是可贵,情到深处,也谈不上什么报恩不报恩了。徐茂公又道:“还有一事要请宁夫人帮帮我们。”宁氏干脆应道:“有什么事用到我老太婆的尽管吩咐,能办的我一定办到!”徐茂公一面在屋内踱步一面缓缓道:“咬金是杨林的重犯,现在济南城内一定会对各种进出人物严加盘查,防止有人劫狱。宁夫人可在两天之后借大寿为由,对济南城牢中的囚犯布施斋饭拜谢,我们就趁机把兵器藏在轿中偷运进城,此事危险,如果一旦被人发现,不但救不了咬金,而且还会连累宁夫人您的安全。”程大娘眼皮一跳,正想说什么,宁氏却已站起身来紧握着程大娘的手道:“咬金就像我的亲生儿子,什么危险我也不怕,我去!”程大娘正欲阻止,李蓉蓉却道:“大娘,我和你一起去。”宁氏柔声道:“蓉蓉,你不要去。我们就要终日逃亡,你还年轻,我不能误了你的前程。”李蓉蓉低眉敛容,淡淡道:“蓉蓉自先父死后本无偷生之念,幸得秦大哥鼓励和大娘您的照顾才有幸活到今天,如今借此机会,让我有幸报答秦大哥之恩,成全秦大哥的救命之举。更何况蓉蓉不想离开大娘,愿意在大娘身边照顾您。”李蓉蓉似水双眸凝望着宁氏,充满着丝丝眷恋和依赖。宁氏心里一动,眼圈不由红了。她又何尝舍得李蓉蓉?通过这一段时日的日夜相处,李蓉蓉温柔可人,善解人意,自己早已将她当做亲生女儿,又怎会舍得将她一人独自撇开?只是……宁氏心里叹息一声,犹豫不决。徐茂公也微感惊讶,道:“姑娘,如果你跟我们在一起,就成了朝廷的钦犯,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啊!”李蓉蓉垂下眼帘,轻轻道:“我早已是戴罪之身,再过亡命天涯的日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人生在世,能做一次轰轰烈烈之事,小女子理应当仁不让!”语音虽轻,却斩钉截铁,毫无一丝转圜的余地。徐茂公和单雄信对望一眼,心下皆生敬佩。徐茂公赞道:“姑娘真是女中丈夫,巾帼不让须眉啊!”李蓉蓉只轻轻摇头,像是谦虚,却更似自嘲。宁氏听见李蓉蓉语气,知道她决定的事是再无改变的可能了,也不再劝解,对罗成道:“成儿,你爹可是朝廷命官,你若参与此事会牵连全家的,你不怕吗?”罗成轻微笑道:“舅母你不用担心,徐道长自有安排。”他的笑容中带有镇静人心的温柔,却也有几分苦涩,“只不过成儿身在官宦之家,不能参与这种英雄大事,真是毕生的遗憾!”罗成本来也想参与劫狱,但徐茂公以他身份不宜暴露为由拒绝,让他保护好两位老夫人和李蓉蓉,因此罗成才会说出这番言语。程大娘听清楚了计策,忙道:“好了,你们商量吧,我去准备后天的斋饭。”说完便匆匆向厨房走去。屋内人都坐下来,徐茂公细细地讲明了劫狱当天的诸番细节和诸多事宜。两日后,宁氏由李蓉蓉陪着,带着一大队人,在车上装上美酒以及斋饭向济南城门走来。不出徐茂公所料,城门处喧哗拥闹,每一个要进城的人都被守卫认真盘查清楚了,确保无误这才放了进去。队伍最前面扮家仆的史家兄弟最先被拦住,守卫看着这样一条长长的队伍就起疑,喝道:“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史大奈赔笑道:“哦,我们是靠山王府十三太保秦将军的家眷,后面那一位啊,是秦老夫人,秦老夫人想趁大寿之际,对大牢中的囚犯布施点斋饭,以谢天恩!”守卫兀自不肯放行,反问道:“我怎么没有收到消息?”史大义喝道:“杨家十三太保是什么人?难道什么事情都要向你们报告吗?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唐大人,他是不是刚刚去过秦老夫人的寿宴啊?”“你……”守卫指着史大义无言以对。宁氏由李蓉蓉搀着走上前来,柔声道:“大义啊,说话客气一点。”史大义低头道:“是,夫人。”那守卫见宁氏穿着一件深金色的针织绸衣,头发梳得纹丝不乱,气度雍容华贵,待人又谦逊有礼,绝不是一般民妇。恰巧旁边一个同伴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低声道:“唐大人前两天真的去参加了一次寿宴!”“真的?”那守卫心里信了三分,却仍不敢贸然放行,走到队伍的后面指着被草席掩盖的板车道,“这里面是什么?我们要检查!”李蓉蓉盈盈走来,笑道:“这位兄弟,这里面是斋菜和酒水,你们要检查那也是应该的,以后秦将军要问起来,你们也好有个交代啊!”那守卫沉默半晌,终究还是惧怕杨家十三太保的威名,喃喃道:“这样……算了!过去吧!”“谢谢大哥!”李蓉蓉向队伍招一招手,“走吧!”一干人就这样进了济南城,当下宁氏和李蓉蓉自带着斋饭去监牢,其余人却找了一个隐蔽所在,把车上藏在米袋之间的兵器拿下,等候指示。两人一进监牢,一股腐朽之气迎面扑来,众犯披头散发,见到有人提着食盒进来,纷纷伸着骨瘦如柴的双手,哀声求着赏给他们一口饭吃。两人看得分明,咬金站在右首第一个牢房里,也正抓着柱子看向她们。于是宁氏假装脚扭了一下,哎哟一声向前扑去,后面两个狱卒忙抢着扶住了她,道:“您小心点。”李蓉蓉则趁机挨到咬金牢前,轻声道:“等一下会有人来劫狱,你小心点,见机行事!”偷偷将一把匕首塞给他,转身脆叫道:“娘,您没事吧?”宁氏见计划成功,假装忍着痛楚道:“没事,咱们走!”叔宝赶上杨林一同上京,来到临潼关,临潼关守将兼杨家四太保魏文通出城迎接,一见杨林便道:“义父,恕孩儿迎接来迟,请快快进城吧!”杨林笑道:“不急,文通啊,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新收下的义子秦叔宝,就是我们的十三太保啊!”魏文通打量着叔宝笑道:“早就听说义父收了一个英雄了得的义子,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魏文通当年也曾随杨林攻破济州城,可是叔宝年幼,当年又并未跟他碰面,所以不记得。叔宝也不管魏文通的夸赞是真心还是假意,只保持着客气的笑容。杨林唤道:“叔宝,这是你的四哥魏文通,他可是当朝我军当中的中流砥柱啊!有他镇守临潼关,万无一失啊!”说着呵呵笑起来。叔宝听杨林如此赞赏魏文通,暗暗留了心。魏文通排行第四,却超过前面三个哥哥做了临潼关守将,可见其武艺必有过人之处。面上却若无其事笑道:“久闻魏将军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魏文通一听,更是咧着嘴直笑。杨林哈哈笑道:“好了好了,你们都是我的好义子,英雄相见,惺惺相惜,就不必多礼啦!”叔宝担忧济南的情况,突然眉头一皱道:“义父,我可能前日在寿宴上喝多了酒,肚子一直不是很舒服,能不能今天晚上暂住一宿,明早再赶路呢?”杨林也不疑有诈,略一思量道:“也好,虽然进宫期限将至,但也不在这一晚,既然你不舒服嘛……”杨林提高声音对魏文通道:“那今晚我们就在此留宿一宿。”魏文通忙应道:“是。”叔宝大喜,道:“多谢义父!四哥,那我们在一起聚一聚吧,正好我有好多问题想讨教您呢!”魏文通见叔宝说话谦虚,也不禁欢喜,道:“多谢十三弟的盛情,但是我重命在身,没有命令不能擅自离开关口啊!”叔宝原想把魏文通灌醉,好让他疏于防范,可听他如此说不由感到一瞬的尴尬,旋即又笑道:“四哥忠于职守,佩服!那我以后再向四哥讨教吧!”魏文通似乎对叔宝的懂事很是满意,捋着胡须微微笑道:“嗯。”当晚,樊虎以历城捕快的身份和济南牢狱的一个狱卒套近乎,请他喝酒吃饭,一面好似掏心挖肺道:“区区一个响马,有什么好怕的?济南城守得跟个替铁桶似的!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是辛苦我们小的,是不是啊,你说?”那狱卒似乎深有同感,道:“没错,你说得对,来,再喝!”樊虎忙为那狱卒斟酒,和狱卒一同举杯,却趁他仰头喝酒之际,悄悄将自己杯中的酒水往身后一倒,装作已将酒喝完的样子,连声赞道:“好酒,好酒!”如此,樊虎又灌了那狱卒十几杯酒,过不多时,那狱卒便醉了,睁着一双醺醺的醉眼满口说着胡话,樊虎便很自然地扶着他回了监牢。那狱卒浑然不觉危险的来临,依旧抱着个酒坛子道:“兄弟,咱们等会儿再喝!”樊虎一面查探着监牢一面应道:“没问题,只要你高兴嘛!”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关着咬金的牢房前。那狱卒近乎眯着眼睛问道:“什么时候再喝呢?”话音刚落,樊虎蓦地拔出刀架在了狱卒的脖子上,语气陡然一变:“不要吵!”狱卒浑身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惊惶叫道:“干什么呀,你干什么?”“马上把这个门打开!”那狱卒命悬一线,自是不敢大意,慌慌张张地掏出钥匙开门,嘴里求饶道:“大哥,一世人一世兄弟啊,别害了别人啊!”樊虎见打开了门,在狱卒颈后重重一击,将他击昏在监牢中,唤道:“程大哥!”咬金出来笑道:“樊虎,谢谢啊!”“不用!”两人正欲离开,外面其余的狱卒听见动静,一股脑儿全都涌了进来,大喊道:“干什么的你们?站住!”咬金被关了许久,早就憋闷起来,此时施展拳脚,将那些狱卒一个个全部打伤在地。牢房中的众犯见状,纷纷骚动起来,嚷着要出去,咬金望一眼四周道:“这里的人全都是无辜的。”樊虎一点头,将一大串钥匙递给咬金,却是刚才他从那狱卒手中拿来的。咬金接过钥匙,便去开牢门救人。众囚得释,都大为欢喜,更不停留,一起涌出监牢,樊虎和咬金也趁着混乱逃了出去。一出来便看见外面火光滔天,原本黑沉沉的天空被火光映得红彤彤的,仿佛天空也燃烧了一般。外面众人奔走呼喊,忙着救火,都顾不得牢狱中发生的事情。咬金见这火起的蹊跷,心下正疑惑,奔出一阵,碰见一个卜卦装束的人,正想下意识躲开,却听那人问道:“咬金,没事吧?”咬金定睛一看,却是扮成江湖术士的徐茂公,身后的樊虎此时也跟了上来,咬金笑道:“哎呀,那几个早就被我摆平了!咦,怎么会着火呢?”樊虎道:“是徐道长的主意,为了救你,道长想出了这个办法。”咬金正欲道谢,徐茂公却亟亟道:“别说了,赶紧走!”拉着两人在火光烟雾中寻路逃了出去。唐璧早已歇下,睡梦中却听外头有人叫门:“唐大人,唐大人!唐大人不好啦!”声音听来极是着急。唐璧猝然起身,衣服都来不及披一件就去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士兵焦灼的脸,唐璧心一沉,问道:“怎么啦?出什么事啦?”“不得了啦,有人劫狱啦!”“劫走的是什么人啊?”“是靠山王的人!”唐璧闻言更如听见平地惊雷一般,倏然变了脸色,恨得跺脚叹气,却毫不耽搁,马上进去换了战衣,率领士兵出来。谁知刚一出府,便从夜色中飞来无数暗箭,嗖嗖有声,登时射杀了几名头前的士兵,随即便是一阵沉寂。夜色朦胧,暗箭伤人,众兵士大惊,围成圈将唐璧护在了中间。唐璧也拔出刀,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众人不知暗箭何时再度射来,凝神四顾,呼吸沉重,空气中充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正当众士兵感觉头中的弦快要绷断之时,突然冷光闪烁,一阵箭雨如流星飞梭般而至,士兵抵挡不及,转眼间府外便已尸横遍地。唐璧一面躲避,一面慌张吩咐着为数不多的士兵道:“退后,退后!”自己则退到了门边。岂料放箭的人十分会揣摩众士兵的心理,箭雨又停了下来。唐璧简直快被这突如其来又转瞬消失的箭逼得发疯,如一只受惊的野兽般紧紧盯着外面,自己重重的心跳声在这诡异的安静中愈发清晰,砰砰有声。破空之中箭雨第三次袭来,一只箭正好插在离唐璧不过三寸的门上,箭羽还在微微颤抖,唐璧大骇失色,一张脸吓得雪白,什么都顾不上了,率着剩下的士兵急忙躲入府中,紧紧关上了门。如此箭无虚发,自然是王伯当所射了。他吓退了唐璧,随即来到济南城门处,徐茂公已带着咬金和樊虎来到此处,掩在一面墙壁之后,其余群豪更是早就分散掩埋在此,等候命令发落。王伯当背着箭囊矮身掩在一所房屋顶上,回身一看,见弟兄们都已各就各位,心放下大半。远处城门紧闭,城楼上有火光隐隐移动,却是守城的士兵们举着火把四处巡视。徐茂公看一眼城楼,向王伯当点一点头,做个手势。王伯当会意,从箭囊中抽出三支箭,凝神对准城楼上的士兵,拉弓如满月,倏地射出。城楼上三个士兵一声惨叫,中箭身亡,紧接着王伯当数十箭连发,又射死了城楼上好几个士兵。城楼下顿时一片恐慌,有人叫道:“大家戒备,戒备!”马匹惊嘶,顿蹄仰颈,众士兵也被这暗箭吓得够呛,纷纷凝神自守。徐茂公瞅准时机,一声令下,掩藏在暗处的群豪登时如雷呐喊,震动山岳,一起杀将出来,以一当十,直杀得众兵惨叫不绝,鲜血四溅。徐茂公眼见群豪拼杀完毕,众兵士死伤惨重,道一声“走”,和咬金、王伯当等人一起奔出,问道:“各位都没事吧?”咬金见众人冒着生命危险相救自己一人,心头大为感动,向群豪抱拳诚挚道:“多谢各位英雄相救!”王伯当语气急促道:“不是客套的时候,唐璧马上就会来,我们快走吧!”咬金“嗯”一声,正要同众人离开,徐茂公蓦然道:“等等!樊虎,你速到临潼关,告诉叔宝,我们已经大功告成,让他速到大树林会合。”“好!”樊虎答应一声,自往临潼关方向而去,其余众人则抢了马匹,逃出城外。唐璧在府中躲了良久,直到外面再无动静,才壮着胆子呼喝众士兵一起出来。刚出得门,就有人来报,唐璧急急问道:“反贼呢?”“往大树林方向去了!”唐璧又是着急又是气恼,喝道:“点齐兵马,快追!”先带领着一队人马追了过去。单雄信等在黄土岗,先见徐茂公和咬金骑马过去,又见王伯当和众人逃过,这才驾马跟着护在后头。果不多时,便听见后面马蹄阵阵,唐璧率众追来,远远喝道:“站住!站住!”单雄信回马举枪,大声道:“你们先走,我掩护!”徐茂公回头喊一声:“雄信,看你的了!”手中不停,鞭打着马儿带领群豪离开。唐璧见状大喊道:“截下他们!”追了片刻,却见单雄信单人匹马,高举长槊,凛然喝道:“唐璧,有我在这,不用追了!”唐璧前两天在宁氏寿宴之上忍了,此刻再也忍不得,叫道:“单雄信!”“正是!”单雄信雷霆般大吼,虎目圆睁,浓眉倒竖。“不要挡路,不想找死快点走开!”单雄信冷哼一声:“想过去,那要看看能不能过我这一关!”唐璧怒喝一声:“找死,给我上!”率领众兵驾马冲来,刚冲到单雄信身前,无数箭矢又如雨般急至,却是王伯当去而复返,掩护单雄信。众兵纷纷中箭,跌落马下,更有一支箭不偏不倚,正中唐璧左肩,唐璧一口气血接不上,登时翻身落马,众人大惊,忙上前来扶。单雄信见唐璧一方无暇顾及自己,趁机驾马走开,而如此缓得一缓,拖得一拖,群豪早已逃得远了,再也追不上了。唐璧只恨得牙痒痒,“嗤”地一声拔出身上所中的箭,强忍痛楚道:“传我令牌,就说……劫匪让单雄信和王伯当他们给劫走了!快!再派所有的人马全力搜捕!”“是!”扶着他的士兵接过令牌,匆匆离开。唐璧无人搀扶,左肩一沉,牵动箭伤,登时疼得呲牙咧嘴,倒吸冷气,忙伸手捂住伤口。群豪来到大树林,和早等候在此处的两位老夫人、罗成以及李蓉蓉碰了面。程大娘一见到咬金马上迎了上去,喜道:“狗蛋,你怎么样?没事吧?”咬金见母亲神情憔悴,又是心疼又是惭愧,眼圈一红道:“我没事,让您担心,我真是没用!”程大娘看一眼环绕在四周的群豪,忙道:“咬金,快谢谢大家吧!他们为了你呀,担了不少风险,都犯下了杀头罪啊!”咬金面向大家郑重跪下,神情大是动容:“各位兄弟,我程咬金一世都不会忘记大家,你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单雄信一把搀起咬金,面上含了几分疼惜道:“咬金,你起来,大家都是兄弟,用不着这样!”徐茂公提醒道:“我们现在还没有安全,天一亮,唐璧一定会派军队搜查我们,现在大家躲进树林各处,我们人少不能和他们硬拼。罗成,你的任务就是保护两位老夫人和李姑娘。”罗成点一点头,肃然道:“我明白!”时间有限,单雄信快速吩咐道:“梁师徒、丁庆、黄天虎、盛彦师,你们都是有家室的人,我命令你们回去安顿家小,等候消息!尉迟兄弟,你们立刻回湖北,到寨中把兄弟集合起来,一个月之后没有我的消息,马上解散!”众人听闻,都知单雄信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要干出一番大事,因此早早地作了安排,心下虽有难过,但也毕恭毕敬地齐声应“是”,各自离开。王伯当又道:“尤俊达,这里是你的地盘,你快点带大家到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尤俊达道:“是!大家随我来!”众人都随尤俊达向树林深处走去,唯有咬金一人黯然站在原地,向树林外呆望着。史大奈看到,跑回来问道:“哎,程大哥,看什么呢?”咬金面含忧色道:“我担心叔宝,不知他现在怎样。”史大奈心里感动于咬金和叔宝之间的兄弟情深,却不愿咬金太过担心,忙搂过咬金肩膀道:“快走吧,走吧!”推着咬金向众人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