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十五回(1/2)

    咬金u子随李蓉蓉进了屋,两人重回故地,都是一阵欣喜和感叹,程大娘四处打量着,直兴奋道:“你看看,你看看……”二十年前的老屋,却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李蓉蓉笑道:“大娘,您看没怎么变吧?”程大娘连连道:“没变,没变,一点都没变!哎呀,你看这桌子,咬金,咱俩在这吃过饭呢!”一面摸着桌子一面坐下来对李蓉蓉道,“你不知道,他可能吃呢!他吃一顿饭哪够叔宝吃一天的!”李蓉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咬金面上嘿嘿笑着,却从背后掐了程大娘一下。突然间,咬金又看到柜子上自己当年吃过饭的大碗,一声惊叫道:“哎哎哎,我的碗啊!”拿下来小心地抚摸着直笑,“这个碗呐,够我吃五碗饭的!哎呀,我的斧头!”咬金看到墙上挂的木斧,童心大起,取下来作势挥舞几下,回忆道:“我那时整天拿着这个斧头跟叔宝比武,然后我再将他的锏——打断!”咬金说着,三人都相对笑起来。程大娘笑眯眯道:“蓉蓉姑娘,真要感谢你啊!这些东西,你都留了下来。”李蓉蓉浅浅笑道:“这些东西都可以用的,况且每件东西都有它的故事……”想到自己的琴和曾经赠给过叔宝的玉佩,心里感怀,悠悠道,“像这么有保留价值的东西,怎么能扔呢?”咬金轻皱眉头:“好高深,听都听不明白。哎,蓉蓉姑娘,你可不可以把这个斧头跟这个碗送给我呢?”李蓉蓉见咬金神态憨直,煞是可爱,不禁笑出声来,程大娘也笑骂道:“真没出息!”抬眼看到李蓉蓉笑靥如花,于是笑着站起身来,围着李蓉蓉仔细打量了一圈。李蓉蓉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微微低下了头。程大娘和蔼笑道:“蓉蓉姑娘,我看你这么知书达理,不知道姑娘可曾许配过人家?”李蓉蓉眼里有淡淡的寥落,笑容苦涩:“我哪里有这个福气啊?”程大娘喜道:“那么说姑娘还没有心上人?”咬金在一旁看母亲东问西问,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遇上一个没成亲的姑娘就像捡了个宝似的,没完没了,一天到晚就想给自己说个媳妇。当即拉着母亲低声道:“喂,娘,你别乱问嘛!”程大娘把咬金拉至一边:“什么乱问哪?”附在咬金耳边轻声道,“把她许配给叔宝,怎么样?”咬金见与自己无关,先放下心来,又见李蓉蓉温柔贤淑,娇美大方,与叔宝确是一对璧人,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两人声音虽低,李蓉蓉却还是听到了,顿时心如鹿撞,一张俏脸泛起些淡淡晕红,柔美不可方物。这时,单雄信等各路英雄也陆续如约抵达历城,因为叔宝在请柬中提到,会安排他们在贾柳店住下,单雄信便率众人先找到了贾柳店,停了脚步,在店前抬头观望。一行人正准备进去,忽听一人喊道:“二哥!伯当!”却是叔宝兴冲冲地走来,身后跟着咬金和贾柳店的店主贾甫顺。单雄信大步上前,满脸笑容地一把握住叔宝的臂膀:“叔宝!”叔宝看到除了单雄信和王伯当,身后还站有徐茂公、尤俊达、史大奈等,众豪齐齐到此,不由心下欢喜,大笑道:“你们都来啦!什么时候来的?”咬金看到尤俊达,也高兴地喊道:“尤大哥!”单雄信笑道:“我们怕耽误伯母寿辰,所以一路快马赶过来。”叔宝本以爱交友而获得“小孟尝”之称,如今见兄弟朋友个个到来,再加上刚刚重逢的咬金和相认不久、却心志颇合的表弟罗成,不禁眉开眼笑,连声道:“谢谢,谢谢!”把咬金推到前面来道,“咬金,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七省绿林会头领单雄信单二哥!”又对单雄信道,“这是我的好兄弟,程咬金!”单雄信率先抱拳笑道:“程兄弟你好!”咬金只听说过单雄信的名头,却从未亲眼见过,此时一见,见单雄信负手而立,神色超然,颇有大将风度,态度又谦和,一点没有绿林头领的架子,不禁大为心折,不好意思笑道:“单帮主,你好……”想了半天,眼望叔宝小声道,“好气派哦!”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众人齐聚,心怀大畅,一起走进贾柳店,摆上大桌,举杯畅饮,高谈阔论,延情叙旧,如此一直持续到晚上,圆月升起,大家围桌而坐,自然而然地就谈到了当前杨广登基之后的天下局势。众人齐干了一杯酒,王伯当道:“我觉得这昏君杀父夺位之事,十有j□j是真的,我听说这李子通已经上书责骂杨广,他们全家被杨林新收的十三太保给拉走了,前几天才被杨林全家抄斩。这肯定是杀一儆百,让天下所有的人都闭上了嘴。”众人听闻,心里都悲怒交加,叔宝心里更不是滋味,低了头道:“实在惭愧,不瞒大家……”叔宝鼓起勇气,抬起眼眸扫视众人道,“我就是那个……十三太保。”众人并没露出惊奇的神情,只是一时沉默着,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凝重的气息。片刻,王伯当望向叔宝,语气中已带了凌厉:“我在途中听说那个人也姓秦,也是使用双锏,当时我们就怀疑上了你……”王伯当双眉骤然一蹙,厉声质问道,“秦兄弟,你怎么会做出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在长安街杀宇文智及的气魄跑到哪里去了?!”叔宝被好友当众责骂,心里愧疚万分,垂着头无言以对,这几日他闷闷不乐,心中郁结,就是为了此事。当初李子通也这样责骂过自己,只是李子通不知灯会上具体的情况,而王伯当,他是亲眼看到自己狙杀宇文智及的,现在又亲眼看到自己的变化,心中肯定大为痛心。单雄信虽没如此激烈地责骂,脸色却也不好看,道:“叔宝,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英雄豪杰,可你怎么会……怎么会为了功名利禄而助纣为虐,失去大义呢?”叔宝突然觉得,自己和单雄信他们的距离好远好远,心中悲苦,深吸一口气道:“二哥,我之所以投靠杨林,是想找个机会杀了他,为父报仇!家父是北齐大将军秦彝,当年济州失陷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他被杨林所杀,所以这么多年来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杀了杨林,为家父报仇!”叔宝眼中有深深的自责和痛楚,失落道:“可惜,我现在跟他的武功相差甚远,想光明磊落地为家父报仇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只能呆在他的身边取得他的信任以后再动手,可是直到现在……我都没能杀了他。”叔宝语气急速,情绪激动,“如今,我擒获李子通有功,他还要上奏为我请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再留在他的身边,我不知道还要为他杀多少人!可是,我要是拒绝领功的话,可能,报父仇……就没有希望了。”除了咬金外,众人都是第一次听叔宝述说自己的身世,听了他的解释,感到几分惊愕,也感到几分释然,各人心中感怀,皆不知说什么好。单雄信沉吟片刻,语重心长道:“叔宝,我知道你身负深仇大恨,心里很矛盾,但是二哥还要提醒你一句,私欲不能凌驾于大义之上,好男儿应该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如果被报仇之事冲昏头脑,就会被ji人所利用,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啊!”叔宝猛地转头看向单雄信,只觉心里有蓝紫的闪电突然划过,一派清晰,可只是仅仅一瞬间的闪耀,之后便又化为一片混沌黑暗。单雄信见叔宝紧紧皱着眉头,知他思想斗争激烈,鼓励道:“叔宝,用不着灰心,武功是练出来的,我相信你日后定能胜杨林!”王伯当知晓了事情的原委,语气也缓和了下来,道:“秦兄弟,其实你没有必要在背后伤人,做一些违背良心的事。”叔宝正思索着这句话,肩膀又被一人搭住,转头一看却是咬金:“叔宝,你放心,你要报仇,我一定帮你!”叔宝心头一暖,这句话咬金幼时已经对自己讲了多遍,如今听来,虽情境大不相同,但话语中的感情却依旧是深厚而真挚的。叔宝缓缓扫视过众人的眼睛,看到的已经没有责怪,只有鼓励、关心和支持,自己虽还未完全看开,但感念大家的体谅,心里头不禁热烘烘的,郑重道:“我明白。”徐茂公道:“秦兄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大家就不要逼他了,来,为秦兄喝了这碗!”自己率先举起一大碗酒,众人见状,也都纷纷举起酒来。叔宝心中感动,高声道:“多谢各位兄弟!”众人正一起仰脖饮酒时,樊虎却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贾甫顺先看见,一声大叫:“哎,樊虎,你又迟到了!”走过去扶住樊虎,“来,罚你三杯,来来来!”樊虎一脸怏怏的,道:“还要罚啊,刚才在衙门给打了十个大板,站都站不稳了!”贾甫顺一听,忙道:“快坐下!”众人又连忙腾了个位置出来。徐茂公捋着胡须道:“为什么要罚你呢?”“还不是为了大树林劫贡金的事情,限期将至,官府里所有的官员都要受罚,鲁知府发脾气了,就拿我们来出气!”樊虎气鼓鼓地埋怨道,“劫了贡金又不敢拿出来使,哼,真没出息!”在座的只有叔宝、咬金和尤俊达知道事情的真相,叔宝同时和樊虎、咬金交好,尤俊达谨慎小心,自然都不会说,咬金却是个耿直脾气,一听就火了,霍地站起身道:“你说谁没有出息啊?!我告诉你,劫杨林的那个就是我!我不会连累叔宝兄弟的,我现在就跟你回去交差!”樊虎和贾甫顺尽皆愣住,尤俊达见咬金自行暴露,也站起来道:“程兄弟是我的人,谁敢动他,我就跟他拼了!”尤俊达一站起,他堂下的史大义史大奈,南延平北延道等人都一起站了起来,望向樊虎。王伯当拍拍尤俊达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叔宝见两方兄弟竟然快要打起来,一时犹疑未决的心突然坚定下来,腾地站起道:“等等!”众人便齐齐向叔宝望来,叔宝看看众人,拥着咬金的肩膀道:“咬金是我的好兄弟……”他从袖中摸出一块令牌,用尽力气往身后一抛,便再也不看一眼,昂然道:”这官,不做也罢!”那令牌原来是叔宝去抓捕李子通时的批捕令牌,被叔宝一抛竟斜斜j□j了土里,尾部犹自巍巍颤抖。“好!”单雄信心里大快,站起高声道,“秦叔宝从今天开始就不给这个昏庸无道的朝廷卖命了!”樊虎早就受够了,见叔宝不干了,毅然追随,猛地拍案而起:“痛快!把我算上,我也不干了!”群雄听得热血沸腾,皆纷纷站起以示心志,徐茂公道:“好,既然大家如此意气相投,我们不如就在此地歃血为盟,从此以后生死与共、生死相依,大家意下如何啊?”“好主意!”“好!”“……”群雄豪气干云,齐声答应。当下徐茂公摆了香案,置上两支红烛,写下盟单。各人写下年纪,举刀在臂上割出血来,滴入酒中,每人双手奉了一杯血酒站在案前。徐茂公朗声道:“大隋炀帝二年二月十九日,我,徐茂公!”说着带头跪下。后面众人都大声叫着自己的名字,一齐对香案下跪,神情郑重凛然。徐茂公继续道:“于山东历城贾家与众位英雄聚首,大家意气相投,肝胆相照,愿就地歃血为盟,结为异性兄弟,从此吉凶相共,患难相扶,如有异心,天神共鉴!”后面众人轰然应道:“吉凶相共,患难相扶,如有异心,天神共鉴!”说罢齐齐仰头,将杯中血酒一饮而尽!方至此时,各路群豪才齐聚一堂,共结盟誓!群雄结拜后站起,心中均是豪情澎湃,欢喜激动,感觉彼此间情谊又深了一层。叔宝心上包袱卸下,又得了这么多好兄弟,亦是满面笑容似灿烂阳光,想到缺席的罗成,对单雄信道:“二哥,明天我表弟也会参加家母的寿辰,到时候我介绍他给你认识,他跟我们一样,是一个血性男儿,保证你见到他以后啊一定会喜欢他的!”单雄信爽快应道:“好!不知他是谁啊?”“他是靖边侯罗艺的儿子,叫罗成。”群雄一听,尽皆讶然,纷纷疑道:“啊?靖边侯的儿子?”心中都感奇怪,靖边侯的儿子和他们并不属于一个世界,又怎会和他们混到一起来?单雄信一听,笑容立即消失了,眯着眼睛喃喃道:“罗成?”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突然想起妹妹单冰冰曾经和自己抱怨过罗艺一家欺负她,其中就提到了叔宝的表弟罗成。当时他虽安慰了妹妹,但心里又怎不护短?不由得更加痛恨官宦之家,门户之见。叔宝只道单雄信爱惜英雄,却不知他心中早就存了嫌隙。叔宝回到家中,兴奋得睡不着,其他人都已睡下,只有李蓉蓉屋里灯还亮着,荧荧一点的温暖,似乎就是等他回来。叔宝想到李蓉蓉曾多次劝解自己未果,而自己今日终于决定离开杨林,她也必定高兴,进了屋,声调不由自主带上轻快唤道:“蓉蓉。”李蓉蓉停下手中针线,抬头道:“秦大哥,是你啊,有什么事吗?”叔宝笑道:“我看你这灯亮着,就过来看看你。”李蓉蓉道:“坐啊!”一面说着,手又一面动起来,“我正在赶着给大娘绣寿礼呢,你看看!”叔宝接过看了,还给她道:“蓉蓉,我是过来谢谢你的。你告诉我不要为了私怨而出卖良知,是对的!单二哥一帮兄弟也都是这么说的,所以我决定不再回到杨林身边了,等明天给娘过完寿辰以后,咱们就远走他乡,从此隐姓埋名,不问世事,好好地照顾娘她老人家。”李蓉蓉一双妙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叔宝,听他说完,轻声道:“秦大哥,我看,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叫你逃避,你天生一副侠义心肠,难道天下那么多不平的事,你可以坐视不理吗?再说现在天下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以你的才能应该多为他们做点事情,把他们从黑暗中拯救出来!”叔宝内心隐隐震动,竟从李蓉蓉的话中听出了作反之意,但这也太过不可思议,叔宝迟疑着问:“那你的意思是……”李蓉蓉却住了口,只道:“不要多想了,明天是大娘的寿辰,你是主人一定会很忙,还是早点休息吧!其他的事,等过了明天再说吧!”叔宝沉默片刻,点头道:“嗯,那我走啦!”起身往自己屋里走去,细细回味着李蓉蓉的话,心里一会儿清明如镜,一会儿又迷惘如雾,思虑反复,竟整不出个头绪来,短短的一段路也竟像是走了几千里,感觉延缓而漫长。翌日寿辰上,众人纷纷到来贺寿,喜乐齐鸣,人声鼎沸。院内置了几张圆桌,美酒碗筷早已摆上,正中央墙壁上赫然挂着一个大红的“寿”字,两旁是一副对联,称“瑶池春不老,寿域日开祥”,前方桌案上摆着红烛、寿桃、瓜果、点心等,寿礼如山,人影交错,“恭喜”之声不绝于耳。叔宝作为东道主,又多半是他请来的朋友,自是一脸笑容,忙得不可开交,宁氏则安然笑着坐于中间,接受着众人的祝福。李蓉蓉双手奉上一副“青松白鹤图”的刺绣,跪在宁氏前面,笑靥如花,脆生生道:“大娘,小小心意祝您青春长驻,寿比南山。”宁氏眉梢眼角尽是笑意,和蔼道:“小乖女,起来吧!”李蓉蓉起身站在一边,罗成紧接着单腿下跪,奉上贺礼道:“舅母,这是父母的一些心意,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单雄信一行人刚从贾柳店赶来,叔宝穿插众人之间,不断道谢。单雄信走到宁氏身前恭敬道:“老夫人,小侄知道您一心向佛,这是一点小意思,请笑纳!”打开礼盒,露出一个纯金观音来。宁氏亦谦和笑道:“前日叔宝受单庄主照顾,老身在此多谢啦!”接过贺礼交与李蓉蓉放在一旁。单雄信送过礼,王伯当和徐茂公紧承其后,也都奉上自己的礼品,程大娘在一旁看到众人送的贺礼都是珍贵之物,拉了咬金问道:“咬金,买贺礼了没有啊?”咬金一脸迷茫:“你没告诉我买啊!”程大娘“哎哟”一声,埋怨道:“你这傻瓜!你看人家贺寿都送贺礼,咱们俩没送贺礼脸往哪搁啊?”说着指了指单雄信他们,此时单雄信、王伯当和徐茂公正一齐下跪,齐声道:“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咬金一看便了然,忙道:“我想办法,我想办法!”说着走出门去。程大娘看到咬金出去寻贺礼,方松了一口气。叔宝介绍罗成给单雄信一众认识,罗成在家之时甚少交友,此时不见单冰冰,心中失望,更无心思去应付这一大群人,扫视众人一圈,只淡淡点了点头。别人还好,此番动作落在单雄信眼里却成了傲慢无礼。碍着叔宝,单雄信没说什么,只冷眼望着罗成,见他服饰华贵,剑眉朗目,身上带着一种与众位草莽英雄格格不入的贵气,心里更是嫌恶。宴席已然开始,客人分桌坐下,觥筹交错,极是热闹。叔宝无暇j□j,只能各个桌上依次敬酒。宁氏、程大娘、李蓉蓉等家眷独占一桌,其余人等或是绿林豪杰,或是官场中人,各占几桌,白道共处一院,倒也是千百年来从未见过的奇事,只是楚河汉界泾渭分明,表面虽热闹却暗流汹涌。罗成手执一杯酒,在众绿林豪杰的桌上敬来,单雄信走过来,眉宇间隐含冷意,淡淡道:“小侯爷,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看你还是到官老爷那桌去敬酒,这才合你的身份!”说着径自坐下。罗成一听,知他对自己心有不满,也不说什么,向其余人抱拳道:“失陪!”看了单雄信一眼,也不去官员们的桌上,自去宁氏和程大娘旁边坐下。正在此时,唐璧也带着贺礼过来了,叔宝忙迎上前去,笑道:“多谢唐大人前来参加家母的寿宴,唐大人,请!”唐璧道:“好!”跟着叔宝向院里走来,蓦然看到单雄信等人,不禁面色一变,暗暗心惊。单雄信等也看到了唐璧,一个个毫不示弱地盯了回来。叔宝看到唐璧神情,知他所想,却只能沉默。眼见唐璧越走越近,史大奈低声问单雄信:“帮主,要不要戒备一下?”单雄信只是自顾自倒酒,道:“不用,今天是老夫人大寿,相信他们不会乱来的。”唐璧走到桌旁,停了下来。叔宝忙道:“唐大人,我给你介绍,这一位……”唐璧蓦地一挥手:“不必了!在座的都是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是当今宇文丞相的眼中钉,不知道吗?”群雄不应声,只是喝酒,单雄信微微笑道:“不敢当,我们兄弟不才,没有资格做宇文老贼的——走狗!”他特意加重“走狗”两字,讽刺之意昭然若揭。唐璧冷哼一声,拂袖离开。叔宝急叹一声,跟了上去。走到一边,唐璧肃然道:“叔宝,我劝你交朋友一定要慎重,和这群人打交道,会毁了你的前程的!”叔宝听着刺耳,只道:“唐大人,叔宝交友只在乎交心,而从不在乎对方的背景,而这些兄弟们个个都是了不起的英雄豪杰……”他见唐璧脸色渐渐转沉,心知这结一时半会解不开,不再多说,道:“唐大人,请!”叔宝将唐璧带到宁氏身旁,介绍道:“唐大人,这位就是家母。母亲,这位就是山东节度使唐璧唐大人。”两人互相问了好,唐璧也将礼品送上,宁氏自招待他坐下。贾甫顺突然跑到叔宝身边道:“叔宝,你看那边又有人来给伯母祝寿呢!”叔宝心里疑惑,不知是谁,同贾甫顺一道出来看,却是杨林的十二太保唐威。叔宝惊异更甚,抱拳道:“唐兄,你怎么会来了?”唐威道:“叔宝,我奉义父之命特向老夫人祝寿来了。义父有事在身,不能亲自来。”来者是客,叔宝虽决定不再回到杨林身边,却也笑道:“唐兄太客气了,义父现在在什么地方呢?”“义父在长安路上,他老人家让我通知你,如果你回心转意,待伯母寿宴之后,去济南与他会合,一起进京受封!”叔宝静默一会儿,不知如何回答,掩饰道:“唐兄啊,我先带你见过家母,请!”唐威随叔宝一起走来,路经群豪桌边,王伯当却倏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神如利箭一般直射唐威。唐威也停了脚步,冷冷地盯着王伯当。叔宝笑道:“唐兄啊,我给你介绍,这位是……”“不用了!”叔宝再次被打断,“白衣神箭王伯当,我跟他还有账没算呢!”尤俊达和史家兄弟一听,登时也哼的一声站了起来,正要发作,却被王伯当拦住:“好,等我喝完寿酒之后,就好好跟你算一算吧!来,喝!”说完再不理唐威,与众人坐下喝酒。唐威大怒,就欲上前动手。叔宝急忙拦住,好言道:“唐兄,这里请!”远处程大娘见叔宝为难,站起来叫道:“叔宝,叔宝,把朋友们给我介绍介绍啊!”叔宝忙推着唐威向主桌走去,连声笑道:“走走走,我们过去!”程大娘这才放下心来,挨着宁氏坐下,道:“这些小伙子真是火气大呀!”正观望着,忽听李蓉蓉走过来轻声问道:“程大娘,程大哥呢?”程大娘道:“哦,他办事去了!别管他!”李蓉蓉笑着点一点头,自回去在叔宝身边坐下。程大娘看着高兴,低声对宁氏道:“你看蓉蓉和叔宝,多像一对儿小两口啊,真有夫妻相啊!”叔宝和李蓉蓉听到,对望一眼,虽大起窘意,心中却均泛起丝丝甜蜜。宁氏望一眼院内,向叔宝道:“叔宝啊,人都到齐了吧,上菜呀!”叔宝蓦然回过神来,连连应着,便叫贾甫顺上菜。咬金出得门来,心里着实犯难,嘀咕道:“买什么礼物呢?买便宜的,娘又嫌没面子。”正为难间,突然想起尤俊达后院中埋了十箱金子,喜道,“既然这样,尤大哥家后院不是埋着金元宝吗,对呀,去挖!”说动就动,咬金提着宣花斧,急匆匆向大树林走去,一边自言自语道:“恐怕那边已经开饭了,回去晚了没得吃了,得快点!”行走之间突然看到前方道路上一队人马行进而来,想起上次剪径尝到的甜头,便想就地取材,也不用去挖金子了,心里大喜道:“自己送上门?这么巧?好!”当即学上次的样大摇大摆走到路中央拦住,“嗯嗯”几声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这个山呢是我的,这些树是我的,这条路也是我的,所以你们身上的钱都是我的!”队伍当头的一个人已怒喝道:“又是你!”咬金这才看清楚,原来队首三个人中有两个人正是上次押送黄金被自己吓跑的,另外一人虽没见过,但想必不是什么厉害的人,心里更是得意,大模大样道:“当然是我啊,怎么了,害怕了?”可这一次,却是杨林上京受封,顺便亲自押送第二次凑齐的贡金。见咬金语气嚣张,不禁皱了眉问卢方道:“他什么人哪,竟敢拦截本王?”卢方薛亮上次受到咬金欺凌,早就恼羞成怒,这次仗着杨林,也不害怕了,大声道:“就是他!义父,他自称混世魔王,上次抢劫贡金的就是他!”杨林双眼幽深,目光已如寒冰一般冷冷射来:“好啊,小子,胆子够大的!居然敢抢本王的贡金!”咬金根本不把杨林放在眼里,拖长了声音道:“是又如何啊?我现在还想多拿你一次呢!现在本少爷刚好没有银子用,你又刚好走这条路,你刚好不走运了啦!留下点银子,我放你一条生路啊!”杨林从没见过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嘿然笑道:“钱倒是有,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拿!”咬金不以为然:“本事?上次他们两个已经输过了,你没有听他们说吗?加上你这个老头子,我根本不害怕!”杨林怒极反笑:“好啊,有没有本事试试不就知道了吗?来!”从卢方手里拿过囚龙棒,下马站定。咬金见杨林竟主动挑战,浑然不怕的样子,心里也不禁犯嘀咕,但话已说在前头,只得向手中吐口唾沫,举起宣花斧猛力向杨林头顶砍来。杨林站立不动,待咬金欺到身前,倏地抬棒架住斧子,那斧子便再动不得分毫。咬金一愣,又横着斧子砍将过去,杨林竖起囚龙棒又是一挡,如此连接三次,咬金的宣花斧都被杨林轻而易举挡了开去,肩头还中了杨林一棒。咬金心里惊惶,喘口气指着杨林道:“能接我三招的没有几个,嗯,你好样的!”杨林却已看出门道,淡淡笑道:“天罡三十六斧,你怎么只得了三斧啊?其他的呢,使出来啊!”咬金见他竟知道自己的斧法,心里更是惊奇害怕,偏偏嘴上还要逞强:“我不喜欢教你,你走吧!”这点小心思杨林如何不知?哈哈笑道:“说得这么容易!”语气陡然一转,厉声道:“老实说,上次劫的贡金藏在哪?还有什么同党?说出来本王可以饶你不死!”咬金吐舌头做怪相:“哼,你饶我?我不理你啊,我走!”脚底抹油,转身就要逃走。“回来!”杨林冷冷道,“学艺不精,我再教你一招!”纵身跃起,大喊一声:“铺天盖地!”眼花缭乱的囚龙棒影顿时铺天盖地地砸下来,携着雷霆之势,重重击在正好回头看的咬金额头上。咬金头上一痛,哼都没哼一声,登时昏迷过去。杨林收了囚龙棒,挺然站立,不怒自威,吩咐道:“来人!把他绑起来押回济南府!”秦家院内依旧热闹非凡,此时菜已上齐,叔宝执了一杯酒站起身高声道:“诸位!感谢大家前来为我家母祝寿,叔宝在此谢过大家了!”双手握杯,遥遥相敬。院内诸人都纷纷站起,一同干杯,一同庆祝,气氛热烈火爆。唐璧正向宁氏敬酒,忽然一个官兵上来禀道:“报,唐大人,靠山王已经抓到了抢劫贡金的强盗,命全体官员速回济南府!”官兵的声音较大,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院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表情不一,或是欢喜,或是震惊,或是担忧,尤俊达一听脸色大变,唐璧却大喜问道:“真的?贼人是谁?什么时候抓到的?”“刚刚抓到的,我只知道是个大胖子,现在正在济南府审问!”这样一说,程大娘方才还笑容满面的脸骤然血色全无。叔宝心中一震,隐隐料到什么,快速扫了一遍院内,才惊觉咬金不在,一颗心登时猛然一沉。唐璧亟亟告辞:“好,老夫人!我有要事,先告辞了!”叔宝强按住心中的焦灼送走唐璧,唐威也紧跟着走了。单雄信等人早心知不妙,院内官员一走,马上围到了桌边,叔宝急忙问道:“程大娘,咬金去哪了?”程大娘急的快要哭出来:“我不知道啊,我让他去买贺礼,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啊?”李蓉蓉忙柔声安慰道:“程大娘,您别急,是不是程大哥还不一定呢,我们先等一等,秦大哥他一定会有办法的!”程大娘心急如焚,拉起叔宝的手语无伦次道:“叔宝,你要帮帮我啊,你要救他,我们程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啊!”叔宝神色一凝,还未答话,宁氏也急忙道:“叔宝啊,程家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你要想办法把咬金救出来啊!”单雄信昂然道:“咬金是我们的结拜兄弟,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救出来!”二话不说,呼喝道:“兄弟们,去济南!”“走!”“走!”“……”单雄信一声令下,群豪纷纷响应,就要往外涌去。“等一等!”一个凛冽的声音如同一盆凉水浇在群豪头上,让他们的脚步为之一滞,纷纷回头,却是罗成出言阻止。单雄信看着罗成冷冷道:“我又没叫你去,你要是怕死的话回你的冀州当好小侯爷!”罗成猛地回头盯向单雄信,“我不是怕死!咬金也是我兄弟,我也想把他救出来,可是,我们就这么几个人,济南兵马少说也有三千,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