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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1/2)

    当下两人都止了话头,杨林道:“请!”命卢方将那密使请进屋来。密使进屋,众人都焚香洗手,迎接圣旨。密使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寿州留守李子通妖言惑众,图谋不轨,意欲谋反,现命秦叔宝戴罪立功,将李子通一家缉捕归案,交靠山王处置。另有密函一封予靠山王私阅,内述处置方法,见旨克日执行,不得有误。”旨上虽说李子通图谋不轨,意欲谋反,但叔宝总隐隐觉得不妥,究竟是哪里不妥,自己也说不上来。杨林是一贯的忠于皇命,圣旨读完后,杨林接了旨,便吩咐摆酒宴款待密使,又命叔宝马上赶往寿州,缉拿李子通一家。叔宝马不停蹄赶到寿州,带兵将李府团团围住,将李子通一家老小都押到了大厅中。李子通被带到大厅之时,兀自不服地大声叫喊:“你们为什么要抓我?!”押着他的两个士兵喝道:“跪下!”伸脚往他膝弯一踢。叔宝忙道:“不得无礼!李大人,快快请起!”李子通从未见过叔宝,怒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和我的家人?”叔宝道:“李大人,我是靠山王座下十三太保秦叔宝,奉命将你们押返登州。”李子通神情激愤,胸口不住起伏,怒道:“我明白了!杨广这个昏君,我早知道上书告诫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我死而无憾,可惜祸及我的家人,杨广,你好毒啊!”叔宝劝道:“大人,你稍安勿躁,如果是清白的话,我想靠山王一定会还大人一个公道。”“还我一个公道?呸!你以为我这次去还会有生机吗?秦叔宝,想你当日血洗长安,诛杀宇文智及,替天行道,大家都以为你是侠义人士,想不到,你一入侯门,就见利忘义,甘愿为虎作伥!”李子通越说越激动,连叔宝也一起骂了进去。叔宝脸色微变,却依旧温言道:“大人,你又何出此言呢?”李子通怒目圆睁,眉头紧锁,大声道:“昏君杨广登基之后,天下黎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难道你视若无睹吗?”叔宝纵使再好的性子,也受不了别人的冤枉,当下淡淡道:“对不起李大人,我身在登州王府,对外间之事所知甚少。”李子通愤然道:“怪不得!昏君穷奢极欲,大兴土木,民间男丁死于徭役不下十万,孤儿寡妇数不胜数,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百姓活命艰难,易子而食,饿殍遍地,你可知道?!杨广弑父杀兄,欺娘yi嫂,诛杀功臣无数,你可知道?!”叔宝听得满心震惊,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几日不出门,外界早已风云变换,天翻地覆!叔宝强压下心中的震惊,问道:“李大人,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吗?”“若然不信,你出去看看便知真假!昏君,昏庸无道逆天而行,你却替他卖命,为虎作伥!枉你自诩侠义人士,其实你全然不懂忠孝礼义为何物!”李子通这一当头棒喝,将叔宝猛然打醒!叔宝长这么大,江湖上称“小孟尝”,人缘极好,人人都敬重他是英雄豪杰,说他性子爽朗,不拘小节,不畏强权,仁义忠孝。他从来只有受人敬仰和夸赞的份儿,又何曾被人这么骂过?突然明白为何听旨时自己会有不妥之感,如今李子通一家获罪,和当日的李浑全家处斩是何其相似!就算一人有罪,也不能牵连全家无辜啊,更何况他们还是被冤枉的,难道这样的悲剧还要无休止的上演么?!念及此处,叔宝不由喃喃自问:“我真的为虎作伥吗?”“叔宝!”卢方从厅外走进来,“干嘛这么久还不出来?”李子通看见叔宝神情,知道他和其他官吏并不一样,眼见自己无幸,快速对叔宝道:“秦叔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现在悔悟还为时不晚!”“啪”的一声,卢方已经一巴掌扇到了李子通脸上,叔宝一惊,看看倒在地上的李子通,又看看卢方。卢方已喝出声:“大胆逆贼,竟敢公然作反,带走!”“是!”周围士兵得令,将李子通一家押了出去。李子通被押走时尤自声嘶力竭地大喊:“秦叔宝!我要是你的话就高举义旗,推翻昏君j□j!!!”这句话如在耳边炸响了个惊雷!叔宝惊怒交加,却又无能为力,李子通的话像烙铁一样深深地烙在了他心里,让他一遍又一遍地扪心自问,接受着良心的拷问和煎熬。叔宝押送李子通一家回登州时,街上百姓看到,不禁群情激奋,纷纷喊道:“你们干吗要抓走李大人?!”李子通站在囚车当中,毫无畏惧,仰天高喊:“昏君无道!昏君无道!昏君无道——”略带嘶哑的声音中含有莫名的悲壮。街上百姓本就痛恨杨广j□j,现在又要失去一位忠臣,更是愤怒无比,差点就要堵到路当中和士兵们动起手来。叔宝虽骑坐在马上居高临下,但望着街上挥舞着拳头的百姓们,心里并不快活,回头望了李子通一眼,他也正看着自己忿然高呼,似乎是喊给自己听的。叔宝眉峰攒成一团,心渐渐清明,也一点一点地沉到了底端。杨林正打开密函看罢,密函中道让他处斩李子通一家,杨林紧皱眉头,正怔怔出神,卢方和叔宝进来回报。卢方颇带喜色,叔宝却一直是恹恹的,像有心事一般,步子也不如以往轻快,显得沉重无比。卢方道:“启禀义父,李子通一家已抓获,现关在大牢,听候处置!”杨林沉声道:“我知道了。”转眼看到沉默在一旁的叔宝,道,“哦,卢方,你先下去吧!”“是,义父!”卢方看了叔宝一眼,颇有些担心,以为他是受了李子通的辱骂而闷闷不乐,但还是遵命退到了屋外。卢方走后,杨林关切道:“叔宝,你已经大功告成,干嘛无精打采的?不舒服吗?”叔宝静默了一会儿,终究忍不住,不平道:“义父,李大人他说的都是事实,他并没有撒谎!”杨林只作不知,淡淡道:“你说什么啊?”叔宝这一路回来看到人间惨状,早窝了一肚子气,语气之中不由带了激动和急怒:“当今皇上登基以来,并没有免税减粮以谢天下,反而为了一己私欲,苛捐杂税,弄至民不聊生,而李大人据实上书,反而落了一个谋反的罪名,这是什么道理啊?!”杨林一直静静地听着,听到叔宝近乎质问的口气,不禁拍案怒道:“大胆!你只应该听命于朝廷,不要说三道四的!”叔宝见杨林不但不听劝,反而指责自己,愈加愤恨,咬牙道:“他配吗?弑父杀兄,欺娘yi嫂,礼义廉耻全无,这种人配我效忠吗?!”杨林霍地站起,重重道:“配!”叔宝一时愕然呆住,杨林又道:“叔宝,你是军人,就应该知道军令如山,皇命如山!”叔宝脱口截断:“不!我只知道,人要有礼义廉耻,缺一不可!更何况他是一国之君!义父,既然他不仁不德,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助纣为虐,保他的江山呢?!”杨林从未见过有人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脸色渐渐冷厉,一字一字道:“因为这是杨家的天下!”叔宝大力摇头,近乎吼道:“不!这天下不是杨家的,是天下人的!”“你……”杨林勃然大怒,双眼一瞪,“你找死啊你!”叔宝情绪稍平,带了几分痛心道:“义父,你身为太皇叔,更应该上书相劝,决不该是惟命是从,为虎作伥啊!”杨林盯着叔宝,突然深吸一口气,强忍怒气冷冷道:“我不想杀你,你给我走!”叔宝看了杨林一眼,提步走开,忽又停下道:“义父,你打算怎么处置李大人一家?”杨林目光里带了几分阴狠,冷声道:“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其他的跟你没关系!”叔宝猛地转身,强硬道:“有!人是我抓的,我要负责任!”杨林双眉倒竖,指着屋门厉声道:“李子通一人做事一人当,给我走!”“一人做事一人当?”叔宝念头急转,明白杨林这是摆明了不让他再管,冲到杨林身前急道,“义父,你不能这么残忍的,你不能啊!”杨林脸色阴冷,并不看他,也不说话。叔宝灼灼盯了杨林半晌,心凉透顶,蓦然点头道:“好,我要去救李大人!”说着急步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杨林气急攻心,回头大吼:“放肆——”声音如洪钟激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叔宝心中憋着一口气,只想到大牢放出李子通一家,可刚出房门,后颈突然一痛,似被人从身后打了一下,便不省人事,昏了过去。恍惚中,是李子通满含怨怒的面庞,他跪在法场上束手就死,身后还有十来个人,面容模糊不清,但都穿着囚衣,被冠上钦犯的罪名……天空阴的可怕,阴霾密布似要下雨,地面漂浮的层层薄雾更让人觉得诡异和森冷……李子通瞪着一双眼,眼中有凄厉、绝望、悲惘、怜悯,如丝如缕,散漫开来,他口中喃喃有词,亦是那四个字,昏君无道,昏君……无道……画面顿时黑暗下来,大刀无声落下,鲜血四溅,到处弥漫了死亡和冤屈的气息……叔宝大叫坐起,醒了过来,背上已经惊出一身冷汗,梦中大刀落下的情景却依旧在脑中盘旋。只听“吱呀”一声,叔宝这才发现自己竟被关在一个牢房里,卢方推门进来道:“义父吩咐我放你出去,你可以走了。”叔宝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走出牢房,卢方追上来:“等等,义父让你留下杨家的太保胸针。”叔宝咬了咬牙,心里冷笑,以为我稀罕么?!从腰间掏出那小小令牌,扔给卢方。他本不想多说了,但还是问道:“卢方,李大人一家是不是……”卢方的脸上似乎也有淡淡的不忍,点头道:“嗯。”叔宝突然间心灰意冷,身上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似的,低声道:“我想见义父。”卢方声音平平道:“义父不想见你,他命我吩咐你回家好好替母亲贺寿,他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好好进行自我反省,若然你明白做军人应有的责任,你随时可以回来。他将等你一起上京受封。”叔宝心里茫然,淡漠地听着,反省?他哪里做错了?受封?这种用良心换来的嘉奖他如何要得?可如果他不向杨林道歉,不能赚取回来的机会,他如何报这杀父之仇?心底的痛苦如虫子般慢慢咬噬着心灵,让他的心狠命而顽固地拧在了一起。杨林仔细查阅着一本卷册,座下主簿道:“王爷,十万两黄金已全部烙上王爷的徽号,分成二十箱,现置于军中内库,随时侯发。”“嗯。”杨林轻轻点头,“这趟劳烦你了。”主簿加重语气提醒道:“这可是我们所有的财产了,望王爷千万小心哪!”杨林放下卷册:“你放心,这次我会让薛亮和卢方共同押运,再者说了,江湖上的黑白两道,听到我靠山王的名号,还不都退避三舍呀!哼哼……谁敢打我的主意?”杨林的语气中有满满的自信和骄傲。主簿听了,唯唯笑应。卢方此时恰巧进来,叫道:“义父。杨林的脸色一冷,眼中似有锋芒:“我让你转告他的话转告了吗?”“一字不漏!”“他说什么?”“没有,他只问李子通一家如何。”杨林眼锋四掠,狠狠吐出几个字:“死性不改!还是江湖上那一套!”缓了一口气道,“但愿这一次他能够接受教训。哼,若然不能为我所用,将来反戈相向,必成为我的心腹之患!”卢方慰道:“义父,你放心吧!你对叔宝的宽宏大量,我想他会明白的。”“但愿如此吧!”杨林深叹一口气,神情微显疲惫,但马上又郑重嘱咐道,“卢方,这次你要和薛亮代父押送贡金前往京城,路上,不得有任何闪失,事不宜迟,明日出发,如有差错,军法处置!”宁氏寿辰在即,单雄信广发了英雄帖,让各地绿林好汉到时去历城拜寿,他自己也正收拾着行李,即将上路。单冰冰听说此事,缠着单雄信非要跟去,可怜巴巴哀求道:“你带我一起去吧,二哥!我保证不胡闹,求求你啦!”单雄信一如既往不被打动的神情:“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啦,不行!”单冰冰急道:“叔宝哥给母亲拜寿辰,我怎么可以不去呢?我一定老老实实在你身边呆着,我要是不去啊,叔宝哥一定会怪我没有义气的!”单雄信已经收拾好了行李背在身上,又拿起槊,直接朝门外走去:“正是因为叔宝高堂的寿辰,所以才不能带你去,万一你搅了局,我可担待不起啊!”单冰冰正巴巴地跟在单雄信旁边,闻言拦到单雄信前面道:“哎呀,我不会搅局的!”单雄信将槊往地上一顿,耐心道:“拜寿的都是些大男人,一个女孩子家多有不便,再说你嫂子已有孕在身,你要好好地照顾她。”单冰冰不依,跺脚撅嘴道:“嫂子不是有那么多人在照顾吗?你就是不想带我去!”单雄信含着几分打趣地笑笑:“我知道你的心思,等我拜寿回来之后,把叔宝接过来住几天,你就可以天天见他啦!”单冰冰又羞又气,心中一个白衣影子模模糊糊地一闪而过,“讨厌啊!瞎说什么啊!我不理你了!”赌气背转了身子。s。 好看在线单雄信也不管她,道:“好啦,我走啦,你多点时间在家陪陪你嫂子!”单冰冰没想到哥哥说走就走,竟真的不理她了,气得在背后大叫:“二哥,讨厌!”叔宝抱着雁羚甲回到历城,进门大叫道:“娘!”宁氏正诵经祈求儿子平安,听到他的声音,差点喜极而泣,忙迎了上去:“叔宝,你终于回来啦!担心死娘了!”叔宝笑道:“娘,我答应过要回来给你过寿的。”宁氏欣慰地笑着点头,低头看到叔宝怀中的雁羚甲,笑容一僵:“这是什么?”叔宝声音低沉下来,字字泣血:“爹的雁羚甲。”宁氏猛然看到丈夫遗物,心中霍然大恸!事物依旧,昔人已逝!她的双眼蓦然潮sh:“你怎么得来的?”叔宝看到母亲表情,心里也自悲伤,“是杨林给我的。”宁氏接过雁羚甲,还未抱至秦彝灵前,泪水已潸潸落下,念及往事,心中凄苦:“老爷,你死得好惨呐……”只说一句,便再也说不下去,将头靠在头盔上失声痛哭。叔宝见母亲伤心,又是心痛又是愧疚,道:“爹,孩儿不孝,仇人近在咫尺,孩儿却没有能够为您报仇,孩儿不屑于在背后下黑手,可是,与他正大光明的决斗,孩儿又不是他的对手……爹,您在天之灵就给孩儿指条明路吧!”闭目吸气,泪水也是不由自主地流下。杨林上奏禀告叔宝功劳的奏折已经送到京城,这日上朝,下面有大臣道:“皇上,靠山王上奏,寿州留守李子通犯上作乱,今已全家伏法,臣属下秦叔宝戴罪立功,望陛下准其将功赎罪,消解狙杀宇文智及之罪,并于殿前御封十三太保,为我大隋效力尽忠!”杨广心里欢喜,道:“靠山王平乱有功,速召回京,朕重重有赏!至于秦叔宝看来确是个人才,丞相,你以为如何?”宇文化及刚听闻此消息时脸色微有变化,不过马上恢复常态,回道:“启奏陛下,既然秦叔宝是个人才,若能被朝廷所用,乃我江山社稷之大幸!人既已死,臣弟之死,乃是咎由自取,臣亦不愿再提!望陛下应如靠山王所奏,召叔宝上殿御封为十三太保,再加封为骁骑大将军,以表叔宝刚直不阿,忠心为国!”杨广道:“好,丞相果然宽宏大量,朕非常之欣赏,就依靠山王所奏,召秦叔宝进京受封!”杨广很高兴,一旁的宇文成都却听得忿忿不平,简直怀疑父亲脑袋糊涂了,一下朝便和大哥宇文成龙一起来到父亲房间,问道:“爹,为何要上奏加封秦叔宝?难道,真的要放过他?”宇文化及胸有成竹,不疾不徐道:“秦叔宝若能进京面圣,圣上必然能够认出他就是当年在潼山打伤他,救下李渊的那个人。到那个时候,他还能活命吗?”宇文成都有些明白了父亲的用心,宇文成龙不以为然道:“杨林,一定会护着他的。”宇文化及看向远处,眼里闪射着几分得意和诡谲的光芒,缓缓道:“我们可以来个先斩后奏,杀了杨林,天下兵权尽已归我,我得天下之期……不远矣。”咬金接连不断地偷了一阵米,居然过得相安无事,这日趁张伯出去洗菜,一面偷瞄着门外,一面又往锅中加了几瓢米。“程咬金!你现在还想抵赖吗?”突然身后一声断喝。咬金动作一僵,把还没放进锅的米又倒了回来,转身一看,却是营长和张伯。咬金装作不知,道:“咦,今天来了几个新士兵,我想多加点米而已呀。”张伯道:“你不要装疯卖傻啦,我们全都看见了。”咬金见事情被戳穿,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听营长道:“我早就怀疑,为何军中粮食吃得这么快,原来是你小子偷吃!我上一次说过,谁再敢在军中偷窃,不单只是坐牢,还要扣军饷一年!来人啊!”咬金无精打采地听了半晌,只想寻个机会溜掉,见营长叫人,忙道:“哦,我帮忙出去叫人啊!”喜滋滋地正想逃出去,刚出门就被一大群士兵拿着枪给围住了。原来外面早已被营长布置好,只待他一声令下,就来擒人,不容咬金有逃跑的机会。咬金也被这阵势吓得一愣,“哇,两勺米而已,这么壮观干嘛?”营长和张伯也跟了出来,营长见人手到来,急忙喝道:“来人啊,抓住他!”士兵们顿时挺着枪如潮水般涌至,咬金情急之下抓起旁边的一只长凳做武器挥去,仗着力大,竟将那些士兵们打得断枪倒地,不住哀号。营长和张伯目瞪口呆,却拿他毫无办法。咬金看着一地的士兵竟满是委屈:“早说啦,给我饭吃就没事啦!这又何苦呢?”怕营长再找更多的人来,说完这句话就立马开溜了。回去一路上咬金不断抱怨,只怪营长小气,不就是几颗饭几件衣服的事吗,还非得闹得沸沸扬扬。军营肯定是回不去啦,而且说不定明日营长就会带了人来抓他,何况就算自己能回去,扣军饷一年自己还活不活啦?可是怎么对娘亲说呢?如果照实说娘亲一定会骂,绞尽了脑汁,才终于想出一个说法。回到家已经是夜晚了,程大娘已经睡着,迷迷糊糊间被人摇晃起来:“娘亲,娘亲,你醒醒啊!”程大娘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儿子,恍惚间还以为是儿子没去军营、天天伴在自己身旁的时候,嘟哝着道:“咬金,半夜三更干什么啊?”咬金一脸急色:“我们、我们要收拾东西,咱们快跑吧!”程大娘梦尤未醒,闭了眼翻了个身道:“跑?跑哪去啊?”咬金吞吞吐吐道:“我……我又闯祸啦!”程大娘对“闯祸”这个词十分敏感,显然是对十几年前的旧事心有余悸,蓦然睁开眼坐起身:“啊?闯祸啦?杀人啦?”“嗯……没杀人,我打了营长。”“啊?”程大娘本认为儿子是营长,见咬金如此说,还以为是那“营长”将咬金的位子抢跑了,点头道,“嗯,打得好!”咬金一愣,“嗯?”程大娘看见儿子神情,回过神来,皱眉道:“呃……打得怎么样?”“不知道啊,就……就知道我们不走,就……就要砍头啦!”这一招彻底起到了恐吓的作用,程大娘一听砍头,赶紧掀起被子下床,“砍头?快!”两人简单收拾了行李奔出门,咬金突然想到那个小泥人,拉住程大娘问道:“娘,我的混世魔王哪去了?”“混世魔王?那个,小泥人吧?在墙根那个地方。快!”咬金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恋恋不舍那个小泥人,在墙根翻了半天终于翻了出来,笑嘻嘻地松了一口气。两人一起冲出门,又是眷恋又是争议又是讨论了半天,咬金终于想起去投奔尤俊达,可两人又不知道方向,晕头转向找了一阵,终于往大树林的红色门房而来。两人来到门外通报了,一个仆人出来引他们进去,招待周到客气。两人小心翼翼、探头探脑地走进这座金碧辉煌的大房子,一时间都有些目眩神迷,咬金还因为只顾打量没看脚底而差点摔了一跤。那仆人忙道:“您慢点,没事吧!二位是找我们家老爷吧?他在里面睡觉呢,我去通报一声。”程大娘笑应了一声,仆人走开后,这间宽敞的大厅里便只剩下了他们u子二人,两人没了拘束,左看看右摸摸,眼里全是惊叹。程大娘道:“咬金你看,人家多阔气,一看就是有钱的!哎呀,你看这桌布啊,天啊,你看这料子,这木料,多结实啊!天啊,这椅子背,你看,还雕花呢,真舒服!哎,咬金,你过来坐坐!”咬金却看见桌上有水果,早拿了一个啃起来。程大娘不满:“你就知道吃,就知道吃……你看,也不给我留点!剩了多浪费啊!”折腾了半天,两人总算坐了下来,可屁股还没坐热,程大娘又一惊一乍起来:“哎,你看,那是什么?”喊了咬金一同来看,却是屋内摆放的一只红玉麒麟。程家从来过的就是贫困的生活,这种装饰的物品他们见都没见过,想也想不到,程大娘见那麒麟怒目相对,威风凛凛,不禁奇道:“这是什么东西啊?”咬金伸手就去拍,程大娘打了一下他的手:“哎呀,别给拍坏啦!得闻闻味!”说着就俯下身去闻。咬金愣愣地“嗯”了一声,也跟着闭目去闻,叹道:“哇,早知道这个尤俊达这么有钱,我就不去当兵,早就跟他合作啦!”程大娘“哎哟”一声,半是不解半是好笑:“你说他这么有钱,怎么同意跟你做生意呢?”咬金撇嘴道:“喂,你都不同意,我又没来过他家,我怎么知道他有钱哪?”“哎哟,那你为什么不早来啊?你这脑子总是缺根弦!”“你都不让我来,你不让我来我怎么知道?”“哎哟……”两人正争执不下,忽听内厅一声咳嗽,两人知是尤俊达到来,忙退后几步噤声,并排站好。尤俊达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走出来,见到咬金,喜形于色,大步走上前亲热地拍着他肩膀道:“啊,原来是咬金兄弟,前两天我还想到斑鸠镇去看你来着,没想到你就来啦!”转眼看到程大娘,“呃,这位老夫人是……”咬金道:“哦,这位是我娘亲。”尤俊达忙跪下行了大礼,殷切道:“原来是伯母,请受小侄一拜!”程大娘见尤俊达人长得清瘦,待客又热情,甫一见面就行此大礼,心里马上存了三分喜欢,连声道:“谢谢,谢谢!”尤俊达似乎极为高兴,命丫鬟去奉茶,又请他们坐,还吩咐下人准备酒菜。咬金一坐下就开门见山道:“啊,尤大哥啊,你上次提的那件我们一起做生意的事情呢,我已经想过啦,我们一起合作啊!”尤俊达笑了笑,却只字不提:“呃,先不说这些事情,来,休息一会儿,喝茶!”咬金兀自说着:“你上次说过的,你出钱,我出力,你卖珠宝我做你保镖,多好呢!我想过了,一半不用收,我要四成,你要六成吧!”尤俊达不接话,只是笑眯眯地递给程大娘一个梨:“来,吃点水果,新下来的梨又脆又甜,吃一个,伯母。”咬金有点着急,以前尤俊达请自己的时候那样热切,如今怎么一句话也不提了?莫非嫌自己拿得太多了?程大娘看儿子这副样子,拿过梨只握在手里,心里也替他焦急起来。说话间,酒菜米饭都已经置了上来,满满地摆了一桌子。咬金亟亟道:“你不怕,尤大哥?上次你不是说有土匪吗?那不如这样吧,我们合作,我要三成,你要七成……”话没说完又自己否定,“不好不好……我要一成就够了,你要九成可以吧!这样够了吧!”咬金本以为自己已经吃这么大的亏了,尤俊达该答应了吧。谁知尤俊达只是斟着酒:“先不说这个,伯母,来,吃东西。”招呼两人在桌边坐下。咬金心里头总挂牵着,不吐不快:“哎,尤大哥啊,不如这样啊,我们先说完以后再吃饭啊。不如这样啊,我们什么都不要了,你只管我饭行不行啊,只要让我和我娘吃饱就可以啦!”尤俊达只是不语,咬金懊恼起来:“尤大哥,你既然没诚意谈,娘,我们走啊!”搀起母亲就准备走。“哎,咬金……”程大娘觉得不妥,还未阻止出声,尤俊达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腾地站起身道:”好!欢迎你加入!”两人心中同时落下一块大石,皆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咬金笑道:“尤大哥,我真的被你吓死了,我还以为你不答应我呢!”尤俊达亦笑:“来,为了我们合作愉快,喝一杯!”两人对碰一杯,咬金擦擦嘴道:“对了,尤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干活啊?”“今天晚上就开始行动!”“啊?”“嗯?”u子两人同时疑惑出声。咬金满心不解:“半夜三更卖珠宝?”怎么听怎么像是做强盗。晚上,尤俊达便带着咬金进入大树林深处,今夜并无月亮,本就阴森黑暗的大树林此时更显可怖。尤俊达从开始到现在并未说明要做什么,只是平日里经常穿的一袭白衣换成了一套黑色劲装,更显干练。咬金总是忍不住好奇,一路上不住问道:“怎么在这里做生意?跟谁做啊?你怎么没带珠宝也没有带银子?这生意怎么做?”尤俊达只道:“你就跟着我走吧,到时候你就知道啦!”不知走了多久,咬金眼前突然一亮,却是几十个人举着火把等在前面。咬金唬了一跳:“哎?这么多人,卖珠宝的?”那些人看到尤俊达都纷纷打招呼,称呼他为“尤大哥”。尤俊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