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甬道被狱典提的灯笼照的通明,不多时便来到了边角落最靠里的一间牢房,只见一个文弱气息的中年汉子,正在牛油灯下读书。
夏慕心中想的俞大崷怎么也是一个虎背熊腰,下巴一把大胡子的形象,却不想是这般的书生气了。
狱典见那俞大崷丝毫没发觉夏慕到来,顿时心生不满,大声训斥道:“姓俞的,我们爷来瞧你了,还不快问好!”
那俞大崷闻言这才慢慢抬起头来,瞧着牢房便站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富贵少年,却是不认识此人,便站起见了个礼,问道:“敢问足下是哪位,俞某并不是认识阁下?”
夏慕一笑,只说自己是他的贵人,便让狱典搬了板凳在牢房中,坐在了俞大崷面前,笑说:“俞总兵不认识我很正常,我是皇帝新敕封的一等宁远伯,北镇抚司四品镇抚使,总督京营戎政夏慕。”
俞大崷一听不禁咋舌了,原先以为一个小小少年只当是那个高官子弟,却不知正是眼下风头无限位居高权的那个人,而且还如此年轻,心中更是生了敬畏之心,越发显得谦恭起来:“原来是伯爷来了,早闻伯爷大名,俞大崷失礼了!”
夏慕挥手,免了这些俗礼:“俞总兵不比客套,我今日本是来瞧瞧胡宗宪,听说总兵入狱,顺便来看看。”
“有劳宁远伯费心了!”俞大崷听及胡宗宪三字,心头沉甸甸的,两人在东南多年,是生死之交,不想胡宗宪临头拉了他垫背,将兴化失守,好友欧阳深战死的罪责都推到了自己身上,着实叫人寒心。
夏慕思忖,又见俞大崷锒铛入狱,却是先陪了罪过:“总兵入狱要怨就怨我,此举实乃是小子生的祸事。”
夏慕的话扑朔迷离,听得俞大崷如坠云里雾中,不明所以。
夏慕却是也不解释,瞧着俞大崷放在一旁的破碗,只见其中尽是一些猪都不吃的馊饭,便说道:“看你这样子,想必晚饭也不曾吃,不如我去吩咐狱典弄桌酒席来,我就在这里陪俞总兵喝几杯。”
狱典闻言不等夏慕吩咐,急忙遵命而去,屋里只剩下夏慕与俞大崷两人。
俞大崷这才狐疑问道:“宁远伯为何说我入大牢是伯爷自己生的祸事?”
夏慕站起,来到甬道,让四周伺候的锦衣卫都退下,这才回过头来说:“欧阳将军战死,我从东南一路北上,入得老师徐阶门下,弹劾赵文华跟胡宗宪私吞军饷一案,岂不想胡宗宪居然将战败之罪祸及总兵,若是我早知晓如此,是万万不会连累总兵的!”
俞大崷听懂了七八分,原来这起牵连甚广的总督案,是眼前这人一手掀起的,心中更是震惊了。不想一个弱冠少年,竟然一步登天,将朝廷封疆大吏玩弄于鼓掌之中。
想着心中起了心思,见夏慕特意来此,又十分礼待,是不是有救自己出去的意思?便不由得说道:“俞某实在只是一个粗人,不懂什么阴谋诡计,权术心机,只知道皇帝让我去杀倭报国,我自去为皇帝效犬马之劳,不想落得今日这般。若是伯爷肯施以援手,俞大崷必当为伯爷马首是瞻!”
说着竟要给夏慕跪下。
夏慕如何使得他这般,急忙扶住,让他不要急,自顾自坐在凳子上,又把这密不透风的密室打量一遍,才佯笑着说:“京城天子脚下,既是寸寸乐土,也是步步陷阱。东厂、锦衣卫,还有巡城御史手下的密探,都是一些无孔不入的家伙,满街上川流不息的人,你知道谁是好人,谁是特务?若是没有个心眼,怎么死的也都不知道,说不得被人陷害了,还帮人家数钱花呢!”
“伯爷说得对,俞某是一根筋的家伙,不懂这些。”
夏慕听得此话,笑而不语,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从眼神中掠过。
只是灯光昏暗,俞大崷没有察觉,但从夏慕语气中,他依然听到某种可怕的弦外之音。为了进一步探明夏慕心思,只得悻悻说道:
“若是伯爷觉得不便,告诉我就是,又何必这样风声鹤唳,我也自当认命就是了!”
“若说不便相见,倒也不是推托之辞,”夏慕屈指敲着自己的膝盖,说起话来也是字斟句酌,“京城最近的局势,想必你也知道。自从严嵩犯病以来,政府中兄弟阋墙,李默谋夺首辅之位的野心,已是路人皆知,我猜想你此番进京,未必没有遭到了上头殃及池鱼的缘故!”
说着夏慕见俞大崷频频点头,便接着说道,“古话说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十三年前我夏家一门满门被抄,我爹跟祖父跪在午门口,头都磕的血流不止,偌大京城,满门故吏,竟然无一人为我夏家说话。可是十三载一别,我今日又是鲜衣怒马的成就了一番辉煌……而且在这非常时期,你也知道我的难处,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