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看不到一线曙光。
起伏的丘陵道上,孙权和他的数百残众在匆匆而行。
离开丹阳县已经过了三天,先前之时,孙权的亲军,加上诸葛瑾所率的一千多败军,再加上临时收拢起的一些散兵游勇,孙权还勉强的能拼凑起一支数千人的军队。
但是现在,人心离散,士卒偷逃,时至如今,身边的兵马已不足五百。
此地距会稽郡最近的县尚有四五百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士卒们饥饿疲惫,人心惶然。
而在他的身后,那支汹涌的骑兵却在不断逼近。
到了这般地步,孙权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逃,就算他能活着逃到会稽,他也很清楚,大势已去,他根本再无复起的机会。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到一个月时间,自己就从雄据三州的一方霸主,沦落到这般众叛亲离,无家可归的境地。
兴起,何其之难。衰败,却如此之快。
这般天到地的巨大落差,直到如今,孙权也无法接受。
他不敢去想,一想到此,他的心就如刀绞般痛苦。
“主公,大家急行军大半天,都累得不行了,不如暂时休息一下吧。”诸葛瑾喘着气请求道。
“哦。”
孙权只是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旋即勒住了胯下战马。
五百气喘吁吁的残众,默不作声的坐在路边休息。
没有人说话,气氛死一般的沉寂。
“主公,喝口水吧。”
诸葛瑾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将水囊双手奉上。
孙权无精打采的接过来,胡乱的灌了一口,发了片刻的呆,忽然问道:“子瑜,你说我们还有回天的机会吗?”
“这……”
诸葛瑾愣怔了一会,轻叹一声:“主公就不要多想了,先到了会稽再见机行事吧。”
诸葛瑾的话虽在宽慰于他,但实际上,那黯淡的语气,却是在委婉的默认了大势已去。
话音刚落,只见西面大道上,沙暴般的尘土飞扬而起。
紧跟着,地面开始隐隐颤抖,那是大队骑兵正在快速迫至的征兆。
诸葛瑾吃了一惊,急是大步流星的爬上一处高地,喘着粗气极目远望,只见大道的尽头,果然有黑压压的骑兵阵铺天盖地而来。
历经三天三夜,敌人终于追到了。
诸葛瑾神色大变,跌跌撞撞的从丘坡上奔下来,大叫道:“主公,敌人追至,我们快撤吧。”
孙权尚未有反应,士卒们却已如电击一般,个个一跃而起,慌慌张张的就准备拔腿而逃。
这个时候,坐在树荫下的孙权却一动不动。
他神情呆滞,目光无神,仿佛三魂七魄丢了一半,整个人只是麻木的枯坐在那里,对即将逼近的危情毫不理会。
“主公,敌人的骑兵马上就到,再不走就走不了啦。”
诸葛瑾急得什么似的,就差没有撸袖子亲自上手把孙权从地上拖起来了。
迟疑了片刻,孙权缓缓的站了起来,呆滞的神情褪却,取而代之的,似乎是某种决然。
他看了一眼这些仍不离不弃的将士,仰天一声长叹,摆手道:“敌人要到了,尔等都各自散去逃生吧。”
众人一怔,一时没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诸葛瑾立时惊觉,他知道,孙权这是打算放弃抵抗,束手就擒了。
想到此节,诸葛瑾咬着牙,哽咽道:“主公,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你大可不必如此。”
孙权苦笑一声:“大势已去,我也不想再自欺欺人,做那无谓的挣扎。不用再多说,我意已决,你们不用再管我,散了吧。”
话说到这份上,士卒们面面相觑,很快有人恐惧之下,拔腿先退。
一有人带头,其余犹豫不决之辈跟着便走,几百人的队伍轰然而散,转眼间走得一个不剩,只余下诸葛瑾一人仍陪在他跟前。
孙权见诸葛瑾不动,便道:“子瑜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那弟弟是刘备谋主,刘封必然深恨之,你留在这里,只怕刘封会迁怒于你。”
诸葛瑾无奈一笑,叹道:“刘封半壁江山到手,我还能躲到哪里去呢?是生是死,我与主公一起面对便是。”
众叛亲离,时值穷途末路之时,身边却只余下一个诸葛瑾。
此时的孙权,凄凉之余,心中多少也得到了几分安慰。
就这样,他主臣二人如石像一般驻立在道旁的树下,静静的注视着那铁骑的洪流奔腾而近。
纵马在江东的土地上奔驰,刘封此时的心情,只能用一个“爽”字来形容。
当年他第一次踏足江东,是为了保命,低声下气的前来求孙权。
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