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
坐在草坡上身穿紫色长裙的女子,举手投足间曲线毕露,妩媚妖娆。她将一棵小草拔出来,然后掐成一小段一小段放在手心里,抬起手靠近唇边,轻轻吹一口气,将那棵早夭的小草如落絮般吹得飞了出去。
她似乎很喜欢紫色的衣服,而紫色的衣服也最能体现她的美。他忘了,正是多年前她第一次穿紫衣,他赞美了一句国色天香之后,她便迷恋上了紫色。
答朗长虹经过她身边的脚步忽然停住,微微垂首,却没有看着她的脸,视线一直在那几片碎叶上追逐。
“你不该来。”
他说。
叶怀袖抿着嘴笑了笑,文静,漂亮。
“我不该来,可我还是来了。就好像当年你到了叶家草庐避难,本来你不该去,但你去了。本来你不该走,但你走了。”
“对不起。”
答朗长虹淡淡的说了三个字,随即再次举步走了出去。
她也不阻拦,只是喃喃的重复了一遍那三个字,然后问:“对不起?可值得二十年等待,二十年飘零?”
答朗长虹再次顿着,最终还是挨着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这是我的路,你本不该追上来的。追得越近,你会越痛苦。”
他说。
“这也不是你的路,而是她的。你追得急,我又怎么能不紧紧的跟着?”
她说。
“这是我的路!”
答朗长虹很认真的说道:“从一开始就是,以后也是。她的路,便是我的路。”
叶怀袖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用最平常的语气轻声道:“那么,这便也是我的路,你的路,便是我的路。”
答朗长虹叹了口气:“何苦?”
叶怀袖很认真的回答:“不苦。”
“你帮我,终究还是在帮她,你恨她,这样做你不觉得不值得?”
答朗长虹问。
叶怀袖道:“你为什么总要牵扯到她?我愿意帮你,那是我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你愿意让她做女帝我都管不着,我只是想早点让你去了心中枷锁罢了。”
她依偎在他肩头轻声道:“早一日,你便能早一日陪我。”
答朗长虹的身子僵硬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闪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深深的吸了口气:“怀袖,你应该活的快活些,你这样……太苦。”
因为靠着他的肩膀,叶怀袖满足的笑了笑:“苦?苦了二十年,你才知道?”
答朗长虹道:“我一直知道,所以才替你不值。我不是一个值得你如此付出的男人,你知道的,我心里……一直视你如妹妹。”
“妹妹……”
叶怀袖的身子也是一僵,她缓缓的离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脸一字一句的问:“当年你赞我美时,可当我是妹妹?”
答朗长虹无言,歉然的看了叶怀袖一眼。
叶怀袖站起来,自嘲的笑了笑:“你其实应该对她温柔一点,说不定真能破镜重圆。”
答朗长虹道:“何必说这言不由衷的话。”
叶怀袖看着答朗长虹的眼睛,似乎直接看到了他的心里:“言不由衷?你错了,王长虹!我真的希望你们在一起,那样我便能心安理得的杀了她。”
她骄傲的笑了笑:“你不觉得,现在的我,比她能做到的更多?她将自己给了一个又一个男人,换来了什么?王长虹,你太自负了,自负到认为自己永远能理所当然的享受女人的爱,其实……二十年,早已经能让爱变成了恨!而恨都会淡得水一样没有味道。”
她妩媚的笑了笑:“我帮你,不过是想让你欠我的,欠我一辈子!让你一辈子良心不得安宁!”
“你是个疯子。”
答朗长虹皱眉道。
叶怀袖轻笑,转身离去:“疯子?她不是?你不是?”
步伐轻缓,却很稳。
“这人生不过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二十多年前,我以为找到了一个值得我依靠的男人,可我错了……如今,我靠的是自己。王长虹……你这一辈子都被人算计,被人利用,我尚且还能对你说实话,她,你在的时候她哭,你转身离开的时候,只怕已经笑颜如花了吧。”
她不知为何而来,也不知因何离去。
只是,他知道,自今后,两个人或许真的形同陌路,相见如走卒。
远处,陈婉容理了理额前乱发,看着那一身紫衣的女子缓步走远,嘴角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她们两个看起来真的很像,都是偏执的疯子。
只是,一个是掉进了污泥中的落花,开过,灿烂过,终究染了泥臭失去芳华。一个,是自污泥中挣扎而出的白莲,敲开到妙处,如有新生。
一个是泥捏的仙子,经不起一场春雨,一个是白璧微瑕,愈洗愈洁。
当褪尽铅华,终会飘芬芳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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