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从马窗旁掠过,速度还挺快。
君蒙看得出神,不由得也问出了声:“这是什么鸟儿?”
看来他也不知道。我“哦”了一声,重新返身坐好。
不过这山林间的鸟儿可真漂亮!
夫腾对我笑了笑:“金爷见多识广,可以让金爷帮语桑瞧瞧!”
我忙吐吐舌头:“只是一时兴起罢了,不用理我的!往后就怕我好奇的东西多了去了,让大家看了笑话!”
这话引得君蒙也笑了。
车夫在前方赶路,只听到马鞭在空中划过的声音,马车已经加速。这座林子很快就会被我们绕过去了。
午时在林子中的空地上打尖。
吃过干粮,从林子不远处隐约传来溪流的声音,于是金爷提了水囊便走进了林子。
我躺在了草地上,看着这星星点点的阳光打落下来。阳光晃眼看不太清楚,不过确实是有两个小黑点在枝头跳跃。
我忙爬起身,定睛一看:嘿!又是那两个毛色鲜亮的小东西!
刚才一直没注意到枝头有动静,是因为我们在休息的时候两个小家伙也在树梢上打盹歇息着了。
再一次见着它们很兴奋。溜达制做
“那肯定是一对小情侣儿!”一路上甜言蜜语说不尽!
这时候大家都开始朝我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看清楚了鸟儿头上顶着的细小绒毛,一只是浅黄,一只是白中杂了点棕黄。总之毛色鲜丽又不怕人,用我的话来说:这两只鸟儿长得很高调,个性很牛逼。
金爷什么事都会亲力亲为,现在去取水还未回来,我们闲着无事便观察起了这两只小鸟,看他们在林间上下窜越。
那只小黄突然用嫩红的喙去啄了一下那小白,突袭成功后便轻轻一跃,跳上了另一枝头,再然后飞进了林中,小白反应过来,忙扑动着翅膀去追……小巧的身子穿梭在纵横交叉的树枝间。
“不对!”我纠正自己刚才说的话:“打打闹闹的,更像是一对小夫妻!”
夫腾被我的话逗笑了,忙应和道:“夫妻间相敬如宾,还不如有打有闹!这才是真正的爱吧!鸟儿也懂呢!”
“不过这鸟儿身手还真灵敏!”
“哈哈哈……”
顿时众人又笑出声来。
可是笑语声却被突如其来的碎石所打断,那小石子直朝在树上闹得正欢,此时刚在树梢上歇息下来的小鸟儿砸了过去,鸟儿在发现危险的一瞬间便飞快的躲开,乱窜着躲进了树林深处。
小石子打在树枝上,只见“咔”的一声,细小的枝干被尖锐的石子击中,瞬间断裂。
我忙朝后看去,见着的便是金爷忿怒的脸。
“为什么要去打那两只小鸟儿?”我对金爷的偷袭行为很不满,金爷的那石子丢得又狠又准,若不是鸟儿身子灵巧,要不然早就小命不保!
金爷冰冷着脸看向我,我悻悻的闭上嘴。
“只是想试一试小鸟身手的灵敏程度罢了!”金爷收起了眼中的讶异,甩出一句硬邦邦的话,便径直走向前去。
原来金爷去小溪边打水,早就回来了。
疑惑产生
我正纳闷金爷的反应,于是疑惑的看向一旁的君蒙。见他看主子的眼神中也开始充斥着一些不明因素,奇书而后紧跟着金爷进了马车。
于是我忙拉过夫腾,也爬上了车。
重新启程后马车明显要赶得急了许多。原本算好要在山林中歇息两晚的,生生被我们挤出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用来赶往苍岭的客栈睡舒服觉。
马车在日暮时分进了城。最后这一路下来很少有人说话,我也只得默不作声,跟在后头进了店门。
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煜国地大物博民心统一,大小城镇布局都与京都无二,平整的房子纵横的街道,小店开始收摊,倒是很容易想象到白日里的车水马龙比肩接踵。
金爷为每人备好了一个房间。
“我可以和夫腾住一间房的!不用这么麻烦!”我忙说道。
金爷瞧了瞧我,眼睛一沉,逼视过来的两道目光满是寒意。刚上马车的时候还只是和鸟儿撒气来着,不知什么时候金爷就转移矛头,直指向我了。可怜我现在还不明白其中原委。
开口吩咐小二将他的饭菜端入房间,便叫了君蒙一同上楼。
我耸了耸肩,满脸无奈。从小溪边回来的时候金爷就开始反常。他也没开口回应我,并嘱咐要将饭菜送进房间……倒是有了点主子的范儿了,要不然我还真以为他人太木讷太老实。
于是我向小二哥打了声招呼,待会儿弄好的饭菜由我替他送上楼去。
将行囊往房间一放,便将自己往床榻上甩。隔着那白色的蚊帐看向床顶,只觉得晕晕乎乎天旋地转,仿佛这世界就要倾倒。眼皮也乱跳了起来。发了好一会呆,想不明白什么事又实在太无趣,便起身朝夫腾的房间里走去。
开门后夫腾忙微笑着拉了我进去。
“语桑你说,你喜欢喝什么粥?”
“红豆粥呀!”我回答道。
夫腾笑得神秘,慢慢从身后抽出了一本薄薄的纸书,在我眼前晃了晃:“这是刚弄到的食谱!里面介绍了很多种羹汤的做法。不过夫腾没怎么有机会下厨,只会做点简单的。随意翻了一下,也就这些——你看这个:红豆紫米粥,用小火煮至熟透即可,还可以加上蜂蜜食用;红绿百合羹能清热解毒,还能润泽肤色,往后内陆缺水干燥,喝点红豆羹不坏!还有这个莲子红豆沙,配料就更简单……”
我忙拉过她的手:“谢谢你夫腾!只要是红豆粥我都喝,只要是夫腾为我弄的我都会喜欢喝!”
夫腾会意一笑,拉着我走出了房门。
走廊上点起了灯,金爷房间的灯盏也已经亮了。
正看到小二端了金爷叫的饭菜上了楼。我忙走过去,从小二哥手中接过托盘,便朝金爷的房间走去。
里头有人说话。我朝一旁瞟了去,君蒙房间的灯并未亮,看来他仍在金爷这儿。只是楼下太吵没能听清楚他们在谈论些什么。
腾出一只手正要敲门,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金爷高大的身形堵在了门口,身后是君蒙负手立在一旁。我一只手还傻傻的半举在空中。扯了扯嘴角笑得尴尬,抬起头见金爷的眼神……我下意识的将脖子一缩,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是您的晚膳!”我没有走进去,说得小心翼翼,想融化冰窟又怕温度达到着火点。
没有人接。
我讪讪的将手缩回去,鼓起了勇气,便绕过堵在门口的金爷,钻进了房里,将饭菜一一摆放在桌上,持了空盘,正欲走出房间。
“林姑娘!”金爷开口叫住了我。
我忙返身。
金爷面无表情,不声不响,有话不说有屁不放的。
我侧过头看向一旁的君蒙,不知方才在屋子里跟金爷讨论了一些什么,此时近距离看他,却见他眼睛里蒙上了血丝,复杂交错,一如他此刻传递过来的纠结情绪。……这两人都怎么了?
最后,君蒙看了看金爷,却向我挥挥手:“罢了,桑儿你先出去吧!”
我被他弄得晕头转向,云里雾里。讷讷的点点头,走出了房间。
夫腾还站在走廊处没有走,却见她盯紧那敞开的房门失了神。见我从里头出来,手中的食谱不小心掉落在地上,我走上前去想帮她捡起来。
夫腾赶忙弯腰,将食谱拽进了手中:
“今日……天晚了。红豆粥……明日再给语桑熬吧!”
躺在床榻上,心里还在纳闷金爷为什么对我态度怪异。觉得他沉默少语,可是性子却有点冲动,就像今日无缘无故他冲那小鸟儿发气,然后又是对我不理不睬。
想起了苏黎曾对我说过,金爷出入的是西伶和煜国的边境,商人不简单,能游走在战乱不定的边境贸易的商人更不能小视……
按理说生意人要接触的人太多,可是我看金爷的样子觉得他脾气冲也不健谈;可是他又拥有商人的富有,能将夫腾从落樱院赎了出来:若不是有个好价,老鸨是不会轻易将头牌这颗摇钱树放走的……
今日总觉得金爷开始对我有了排斥。然而我以前却从未在意过苏黎的话,竟对金爷全无半丝顾忌。
而君蒙,不清楚今晚金爷会对他说些什么,他知不知晓金爷的底子,如果不知道,那……我们是不是一早卷入了漩涡却未察觉……
有了舒服地儿睡觉,我却失眠了。
第二天又破天荒的起了个早。
这是苍岭城的街道。有市场有行人,规模只是比京都小了一号罢了。和君蒙就这样一路走下去,看着街道上的糖葫芦,风筝,风车,面人儿……欢歌笑语可我们却是一片沉默。
他心事重重我小心翼翼。
多少次我的手背总是不经意间擦到君蒙的手,可是我没有勇气牵起来,或许说是没有了把握……
“现在该往哪走?”君蒙停住脚步,开口问道。
“啊?”我回过神来,睁大了眼睛看向他,嘴巴张了张,却没有了下文。最后只一句话糊弄了过去:“去一个我们从未去过的地方吧!”
“从未去过的地方?”君蒙疑惑的看向我。
我用力点了点头:“恩,去没有我们以前的回忆的地方!……以前的我们……既然错过了,能不能够不要再提起往事?如今,好想……这一切都从新来过。”我眼中满是期盼与祈求:“君蒙,我们可以吗?”
这是我多久之前就想要说的话!可是这话讲出来怎么老觉得自己心里都麻的慌,弄得自己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其实我就是始终在为这件事情介怀:我只是我,不想迈那莲花步,不想总吃素。我是在二十一世纪长大的,怎么会甘愿一辈子做他人的替身而丧失了自我。可是这些话,我就奇怪自己为什么不可以直白的朝君蒙讲出来,而是要拐弯抹角扭扭捏捏,一点都不像自己了。
君蒙缓缓点头,又开始挪动脚步。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多开口,只是并排走着。沉默,还是该死的沉默。
“让开,都让开——”后头开始有人叫嚷,我回过头,只看见前方有板车推了过来,白色袋子中装的大概是粮店待售的大米,在车上码得老高,都快挡住了推车汉子的脸。
我忙往里退了两步,让出了道。身后就是个风车的摊位,旁边一位五六岁的小女孩手持刚买下的风车,看着板车直推了过来,惊慌的往后挪动着脚步,却不小心碰着摊面上的撑物杆。还没有来得及后退便只看到车子直朝前边冲了过来,女孩被杆子磕到忙使劲儿往前倾,一个重心不稳就要朝马路上横趴下去,眼看着就要和板车相撞却来不及躲闪……
我大呼了一声,忙一把扯过身边的人儿,顺着杆子的倾塌声,两人纷纷朝里侧倒了下去,在路边打了两个滚。
“哇——”小女孩被吓着,趴在我身上吓得动弹不得,扯开嗓子放声大哭。
“桑儿!”君蒙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忙将小女孩抱起来,又小心的扶起了我:“有没有受伤?”说罢将我上下检查了个遍,眼中的惊惶与担忧盖过了刚才一路上的犹疑。
我摇摇头,对他扯出一丝笑。
杆子早被碰倒,连带着一旁老伯的风车摊位一同倾塌,汉子被迫将车停了下来。
我走近那受惊的小姑娘轻声哄着,有妇人哭着跑了过来将小姑娘搂进了怀里。那边老伯正蹲在地上看着满地被毁坏的风车一脸的心疼,君蒙走过去帮忙将风车一只只捡起。
“走路不长眼睛啊!”不料到那汉子不耐烦的斜眼看向我们,竟然来个恶人先告状!
小孩子玩具不经损,地上的风车多半已经被碾坏。我看着花花绿绿一地狼籍,听着受惊的小女孩躲在娘亲的怀里嘤嘤哭泣,再听汉子那欠扁的话,心头的怒意渐渐翻涌了上来。
“让开!”汉子准备动身,没好气的冲蹲在地上的老伯叫嚷道。
我紧咬着下唇,恨恨的看向那背影。那汉子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欺负弱小!
汉子不管不顾的又开始向前去,车轮从散落在地的风车上碾了过去……
“站住——”我气极,一时没有忍住,便喝出了口。
那汉子头也不回。瞧着他那嚣张的背影我就更窝火。
“桑儿!”君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没来得及拉住我。我直朝那板车追过去。拖着板车手把儿不肯松手。车子被迫重新停下。
“死女人!你干嘛呢!”汉子一见一旁的我,轻蔑之意很明显:“怎么,耽误我功夫还没有跟你们算账,现在还想来找茬不成!”
“道、歉!”我一字一顿,缓缓开口。
“什么?你说什么?”那汉子显然是觉得不可思议:“道什么歉?向谁道歉?你开什么玩笑!”
“我说——要你给人家道、歉!”我再一次重申。
“哈哈哈哈!你这女人脑子没毛病吧!明明是他的东西碍着了我的道!要不是那丫头片子不知死活的撞过来……”
听得他这一番话,心里也有了三分底:这世上只有两种狗,一种是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可这汉子要是有后台的话,早就不会跟你啰嗦而是直接扬长而去……另一种便是空有一副皮囊,欺善怕恶,倚强凌弱。一听那汉子的解释,再看了看他身上的粗布衣衫……看样子,也只是仗着自己牛高马大敢来吓唬人罢了。
于是我壮大了胆子,扬高了声音嚷道:“大伙儿都看见了:你在大街上撞倒了人撞翻了东西,吓坏了老人小孩,没认错不赔偿就想一走了之?”
街道上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这种事人们见多了都只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少去管闲事惹麻烦上身,但是既然有人插手了,谴责声附和声叫嚷声也就一齐来了。那男子被围困在了人群中,方才的嚣张气焰不复存在,一时竟成了过街老鼠。
“听到没!道歉!”君蒙在一旁抬高了声音。
汉子讨了个不光彩,不情愿的压低了声音向老伯和那小姑娘认了错,最后恨恨的剜了我一眼,推着车子落荒而逃。
看着男子远去的背影,我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
睁眼时君蒙就站在我面前。
我转身自走自的路,故作轻松:“看到了吧!想不到我也有强势的一面!”
君蒙忙从身后赶上来,与我并排。
我耷拉着两条手臂,见他没有回答便也不再做声,只默默向前走着,不小心碰到君蒙的手,便触电似的忙缩了回来。
君蒙停下来,诧异的看向我,我这才发现他眼中泛起的血丝越来越浓了……他昨晚也没睡好吗?
顿了半晌,君蒙突然伸手,将我的手紧紧握住,我竟然能感受到他手臂上传过来的颤抖。
君蒙只是痴痴的看着我,然后轻声说了出口。然而只是应了我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要求罢了,而我怎么觉得,他握住我的手,他说出这个决定,是经历了千般挣扎万般斗争了的:“走,咱们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
神鸟飞鸾
“这儿是哪儿?”我现在能够大大方方的这样问出口了。君蒙说了,要带我去的是一个全新的,他和语桑以前从未到过的地方。
“林子中,有鸟鸣的地方。”君蒙的答话不在状态,我回过头去看向他,只见他心不在焉。
“桑儿,”君蒙缓缓开口,“原来你也有不为我知的一面。”
我想他是在指刚才在街上发生的事情吧!他说过以前的语桑太沉默,都不敢抬头。
“我变了,这个你跟我说过。”我回答道。
说罢便转身,开始朝林子中四处张望。哎,难道,君蒙与语桑将这苍岭城逛遍了吗?还是实在没地方可去……昨日刚从山中绕出来,|qi-shu-wǎng|今日又出来爬山了。
我只说过我不恐高,却也没说自己就喜欢老往高的地方钻。
“这儿很美!不过每一座山头都会是差不多的景致!……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吗?”我冲君蒙问道。
君蒙往长满青草的空地上躺了下来:“也许,再等等,很快就会出现鸟鸣!”
“可是君蒙,现在,就是满山的鸟鸣!”我也在一旁找了个舒服的位子躺下,觉得君蒙的话太奇怪:“是一种什么样的鸟叫,会这么好听?你是特地等着它来的?”
“不是……”君蒙闭上眼,仿佛一句话从嘴里吐出来要太艰难:“我希望它不要出现,那声音……以前的话,或许没什么,现在对我来说,有点刺耳和揪心了……”
“我没有听明白!”
“你怎么会明白……”
又是这句话!一听这话我就觉得自己与君蒙的距离瞬间拉开了十万八千里。是啊,我不会明白。
我侧过头去,闭上了眼。昨夜没有睡好,先小憩一会儿。
半个时辰过去,突然听见熟悉的叽喳声就近在耳旁。我睁开眼,又见那两抹金黄|色的身影正在草地上跳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