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爱卿在介怀吗?淑妃若不是最近有孕在身,朕最疼的当然还会是她,朕也只是怕她累到,才不敢近身而已。朕虽然心在淑妃身上,但这后宫嫔妃众多,朕也不能太过冷落了,爱卿也要理解朕的苦心才好。”
“皇上是明君圣主,臣不敢有微词。圣人云,齐家治国平天下,皇上能够以大义为先,不专宠偏私,将这后宫诸事治理的仅仅有条,也是家妹的福气,更是卓家和微臣的福气。”卓翼飞马屁拍的啪啪响,谢娴妤心里却很是不屑。
原来宠幸了她只是因为淑妃身子不宜做这些事吗?拓跋铎仁那句话瞬间将她那点微弱的幸福打击的连沫都没了。谢娴妤苦着脸轻轻地挠门,恨不得直接跳窗跑掉再也不理拓跋铎仁了。
拓跋铎仁却听着很是受用,声音又温和愉悦了几分道:“爱卿这次回朝,留的时间会长些吧?不如就趁这次的机会,让朕给爱卿做个大媒如何?爱卿也是时候想想成家的事了,这些年孤身在外,卓府上下没个人照应着,总也不好。”
卓翼飞大惊,急忙道:“臣多谢皇上关心,终身大事臣在南疆未平之前还不想考虑。”
“唉……爱卿所言诧异,适才爱卿自己也说齐家、治国、平天下。小家未成,何来大家?这男人身边若是没个女子总归不像话,时间久了没人慰藉,性子是会变的,恐怕行军打仗也不带劲。朕后宫三千人最有体会了,爱卿于国有功,功成名就,有几个女人陪在左右是理所应当的事。爱卿是真的大舅哥,朕也不将爱卿当做外人来看。爱卿可有中意哪家的姑娘,只要爱卿提出来,这大婚朕赐定了。”
“多谢皇上厚爱,臣……并无什么意中人。”卓翼飞喘了口气,却将谢娴妤吓出一声冷汗。
拓跋铎仁轻笑,突然道:“上次在朕的寿宴之上,爱卿不是酒后赞赏过皇后的容貌吗?”
谢娴妤心里一惊,差点没惊叫出声,忙捂了嘴巴提心吊胆的听着卓翼飞的反应。
“这……臣当时恐怕醉的厉害,实在是对说的话没有印象了。臣竟然如此大胆越矩,还请皇上责罚!”卓翼飞扑通一声便跪下了。
拓跋铎仁却还是笑,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爱卿言重了。朕的皇后样貌自然是没的挑的,这只能证明爱卿的眼光够好,和朕一样。不如我照着皇后的样子替爱卿也物色一名大家闺秀如何?可惜谢家只有这一个女儿,否则朕一定赐婚与你,让咱们亲上加亲。”
“皇上说笑了。臣只是觉得皇后娘娘国母之仪,艳冠群芳,绝无非分之想,也从没想过找个与皇后娘娘神似之人。”
谢娴妤听的直冒冷汗,并想象着卓翼飞现在恐怕也是冷汗连连。为什么你和妹妹要搞红杏出墙这些事啊?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本分不是挺好的吗?现在被皇上问起来了吧?真是被你们连累死了。谢娴妤继续挠门,红木漆门上一道一道的就像遭了耗子。
“我看皇后……”拓跋铎仁在要命的地方停了一停,才继续道:“手下的那个叫馨竹的大宫女不错,不如先赐予你做个偏房,正室你再慢慢的挑。”
馨竹?馨竹不行!谢娴妤猛然一惊,扶着门的身体打了个滑,一下子撞到了门上,咚的一声。
☆、醋意横生
完蛋了!露馅了!谢娴妤扶着门瑟瑟发抖,等待着拓跋铎仁过来开门捉人。岂料拓跋铎仁和卓翼飞都像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一样,照旧一来一往的明枪暗箭。
“臣惶恐,臣没有见过馨竹,因此没有办法贸然答应下来。”
“没有见过吗?这倒是奇了,馨竹该是时时都不离皇后左右的,爱卿既然称赞皇后容貌,又怎会不知道馨竹的长相……”拓跋铎仁吸气。
“宫内乍现刺客,臣很为皇上的安危担忧,不知现在刺客的身分可有着落了?”卓翼飞生硬的转了话头,硬是没接皇上的问话。
谢娴妤不禁感觉卓翼飞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但她又因为卓翼飞岔开话题而稍微松了口气。拓跋铎仁不停地在卓翼飞面前提起她,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好在拓跋铎仁并不纠缠,竟然也随着卓翼飞转了话锋:“正在调查之中,不过……现下还有一名刺客在逃,不得不让朕忧心。”
卓翼飞也不禁正色道:“皇上可有什么线索,臣愿意请缨调查。”
“有常宁他们在查,就不劳爱卿费力了,在京这些日子就好好的休养生息好了。”拓跋铎仁推拒了。
谢娴妤弯着身子全身酸的快要支持不住了。两人聊了也快要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有个底呢?正经事没有听到一点,却把她吓得快要晕过去了。
谢娴妤舒了口气,脑袋涨涨的,她想就算他们再谈下去她也不想继续听了。果然是难得糊涂,知道的越多她心里越打鼓。她正缩手缩脚的想要往回蹦,突然听到拓跋铎仁开口问道:“爱卿,朕有一事记不清了。早些时候你的军中武器都是特制的吧?箭头上是不是都有一只飞燕的标志?”
谢娴妤心中一凛,已然转过去的身子又转了回来,重新贴在了门上。
只听卓翼飞回答道:“确有此事,原先各自的军队为了避免有所混淆,都特别选定了标志予以区分。只是三年前皇上为统一军队制度,大祁的兵器已全部换新,统一用了大祁的国标,原先的箭头都由御用工匠化掉重铸了。”
“哦?原来如此。那爱卿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会有人私藏了本应上交国库的兵器?”拓跋铎仁慢悠悠的说。
“私藏兵器乃是死罪,臣和其他几位将军都熟知国法,应该不会有人以身犯险吧。皇上为何有此一问?”卓翼飞对答如流。
“朕只是突然想起而已,原来离朕统一军中兵器使用已有三年了啊。”拓跋铎仁颇为感叹:“爱卿觉得当时朕的这个主张可好?”
卓翼飞却在此时沉默,半晌才道:“皇上自有明君的思量,做臣子佩服不已。皇上设立兵器司,专门铸造军用兵器,而免去了各军自私铸造兵器的权利,更能够掌握大祁现下兵权的力量强弱,也能防止有人妄自尊大,偷铸兵器。”
“爱卿说的一点不错,只是若是还有人私藏着以往军中的兵器未能上交,爱卿以为这人是做了什么样的打算呢?”拓跋铎仁问。
“这……恐怕有叛乱之嫌。”卓翼飞坦言道。
谢娴妤听到这里倒抽了一口冷气,突然感到门外两人的气氛凝重起来,想必脸色也是黑沉着的,格外狰狞。谢娴妤隐约还记得拓跋铎仁三年前统一兵器制造分发的圣旨一下,朝堂上下一片反对的声浪,几个手握重兵的将军都督都持了反对意见,连番上奏禀明各种不便的原因,其实自然是维护个人的势力。
当时她的父亲谢候昌力挺皇上的主张,卓翼飞也保持中立不置可否。那段时间朝堂上乱的很,若不是最后单将军率先站出来支持皇上的决定,恐怕那几员武将还有的闹。转年妹妹便封了皇后,谢娴妤总觉得和那时父亲的功劳脱不开干系。
拓跋铎仁下令将所有原先私印标志的兵器全部充公,融好重铸,统一印上大祁的国标,再重新下发,乍看上去只是为了扬我大祁国威。但如此大动干戈的动静,其实却是为了摸清每个人手中的底细。兵器是缴上去了,但发下来却不是原先的数量,每位将军派发多少兵器拓跋铎仁都是亲自定夺的。往后若是需要扩充兵器库,也必须有拓跋铎仁的首肯国家兵器司才会开工锻造。是以,这只是拓跋铎仁收回部分兵权统治的开始而已。
谢候昌当年给她分析其中的利弊,谢娴妤却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左耳进右耳出,反正他一届文臣,离那些打打杀杀遥远的很。但这时听拓跋铎仁提起,谢娴妤却不禁为他揪心。皇上提到这个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有人胆敢存谋反之心?那对卓翼飞皇上又是什么态度?是想要拉拢,还是防备?
谢娴妤越想越不踏实,再想到卓翼飞和妹妹原先那些私信往来,便更是难安。卓翼飞远没有拓跋铎仁看到的忠心耿耿,谢娴妤有心提醒拓跋铎仁,又怕把自己也拖下水去,害了谢家。
谢娴妤正在这里出神的思索着,卓翼飞却突然跪安了。谢娴妤一惊,随即听到拓跋铎仁的脚步声又渐渐地近了。
她连忙两步一窜的跳回了床榻上,拍拍胸口,望向窗外,装着完全没有在意御书房中发生什么的样子。
拓跋铎仁进来将门掩了,谢娴妤便回过头来无辜的看着他道:“卓将军跪安了?”
“是啊,刚刚朕和卓将军的谈话可还有趣?”拓跋铎仁挑眉一笑,眼中闪着了然的神色。
谢娴妤脸上一红,眼神飘了飘。拓跋铎仁却微微一哼:“刚刚这内室的动静这么大,卓将军恐怕也注意到了……”
“臣妾……”谢娴妤语塞。
拓跋铎仁在她身边坐下,轻轻地执起她那只未穿鞋的脚,替她掸了掸脚掌下的土,嗤笑道:“若是想要偷听,就要学会消灭证据,你那只脚还穿着鞋子呢。”说着便从怀里将另一只鞋取出来,慢慢的套在了谢娴妤的脚上。
谢娴妤这下被抓了个正着,无地自容的一张脸涨成血色。她看大势已去,也知道欺骗拓跋铎仁是要惹他生气的,干脆老老实实的认了错:“臣妾只是一时无聊忍不住好奇,臣妾知错了。”
“和朕说说你刚刚都听到了什么?”拓跋铎仁轻笑,伸手将她眼前的一缕碎发轻柔的别在了耳后。
谢娴妤被拓跋铎仁温柔似水的神情晃了眼,讷讷的回答他:“求皇上不要将馨竹许配给卓将军,臣妾希望替馨竹找个老实本分的好人家。”
“难道以卓将军的家世为人还不够好么?堂堂左贤骠骑大将军能够收一个小小的宫女,这可是你家馨竹高攀了。”
“不行。卓将军根本不喜欢馨竹,馨竹过去了也不会开心的。”谢娴妤急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哪怕拓跋铎仁怎么欺负她都行,但绝对不能打馨竹的主意。
“哦?那卓将军喜欢谁?”拓跋铎仁的目光紧紧地缠住了谢娴妤,像只盯住了猎物的蛇。
谢娴妤刚要开口,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冷汗刷的就冒了出来。好险,差一丁点就掉进了拓跋铎仁设下的陷阱里。
“卓将军方才说他还未见过馨竹……”谢娴妤不敢再去看拓跋铎仁的眼睛。
“也许见过就喜欢上了也不一定。”拓跋铎仁却一再坚持,一副不把馨竹嫁出去誓不罢休的架势:“不如找一天朕将卓将军传召来,梓童随着朕陪卓将军一同坐坐,带上馨竹让卓将军好好看看。”
谢娴妤立刻皱出一张苦瓜脸。皇上太过分了,那架势分明就是在说,倘若她不交代出卓将军的意中人是谁,他就送定了馨竹。
谢娴妤心中有气,哼了一声撇开脸喃喃道:“不就是夸了一句我的相貌吗?何必这么小气?”
“你刚刚说了什么吗?”拓跋铎仁却突然间捏住了谢娴妤的下巴,用力的将谢娴妤的脸扭了过来,虽然在笑着,却已然一派山雨欲来的气焰。
谢娴妤正在气皇上打馨竹主意的事,因此一时冲动顾及不了许多的开口顶撞道:“皇上不公平,明明自己后宫佳丽三千,一年见不到臣妾几面,却在意臣妾被外臣看到容貌加以称赞的事。”
“你……”拓跋铎仁的脸色倏地就青了,大概是没有料到谢娴妤会说出这样无礼的话,枉顾君臣之礼,是以半天竟没说出一句话来,只是瞪大眼睛怒视着谢娴妤。
谢娴妤这会儿胆子也壮了,竟敢与拓跋铎仁回瞪。拓跋铎仁说他心中只有淑妃,还要将馨竹推进火坑里去,分明就是欺负她一个人而已……她瞪了两下眼眶便红了,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拓跋铎仁却在这时猛的起身,将谢娴妤甩在了一边:“朕刚刚宠幸过你便恃宠而骄,竟然敢出言顶撞朕。这天下都是朕的,遑论一两个女子。你也是朕的,这一点你好好的记清楚,朕说你好看才是好看,别人说的能做数么?朕主意已定,你再说什么都没用。三日后朕就召卓翼飞进宫赏荷,你到时记得带上馨竹一起过来!”
“刘继忠,进来送皇后回宫!”拓跋铎仁一脸不悦的喊了刘公公,等到刘继忠小跑进来时,拓跋铎仁已经坐在前堂拿起奏折来批阅了,而谢娴妤正愤愤的坐在内堂之中,满脸的不甘,刘继忠一愣,心想皇上不是想要行鱼水之欢来着么?怎么突然间又搞成这样了?
☆、赏荷,起舞
谢娴妤这一次是真的生气,她从小到大都是老好人,就是小孩子之间胡闹将墨汁泼了她一身她也能一笑置之。但拓跋铎仁却要将馨竹从她身边抢走,谢娴妤怎么样都想不明白拓跋铎仁的想法,难道只是为了看她难过不成?
馨竹是她在这宫中唯一信任、觉得可靠安全的人,真的离开她根本舍不得,但谢娴妤也想等她在这后宫之中安定下来,确定不会再出乱子之后便帮馨竹找个好人家嫁了,不要因为自己耽误了馨竹的终身大事。
虽然谢娴妤早有打算,但那良人绝对不会是卓翼飞。卓翼飞的心在妹妹身上,或者说是在她的身上,馨竹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嫁过去,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如果拓跋铎仁只是看不顺眼卓翼飞和她不清不楚,大可以直接将他们二人治罪,拖累无辜的馨竹做什么呢?
谢娴妤三日来一直闷闷不乐,和拓跋铎仁缠绵动情的那一刻也没有心情去回味了。馨竹在一旁却不明所以,干着急问娘娘什么娘娘都不开口。
今日午后便要去赏荷,谢娴妤万般不愿带着馨竹,但圣旨难违,也只能遵从,她现在几乎不敢正眼去瞧馨竹,生怕被馨竹看出点蹊跷来。她只能期盼卓翼飞能猜到她的心思拒绝皇上的好意,将馨竹留给她。
还有一件事谢娴妤也格外在意,那就是拓跋铎仁在御书房提到的箭头一事。拓跋铎仁提到私藏旧兵器,带着飞燕标志的箭头这些绝不会是空|岤来风,恐怕内涵深意。谢娴妤静下心来细细的想,突然将他的话与刺客的事联系在了一起。
三名已死的刺客身上的宫牌可以作为证据,她却忽略了当时将她穿胸而过的那柄箭的来历。拓跋铎仁从未向她提及,因此她也就在之后接踵而至的混乱之中将此事遗忘在一边了。这时想来拓跋铎仁一定知道的比她更多一些,但是却刻意对她隐瞒了箭矢的部分。
这件事常宁常侍卫长一定知道始末,于是谢娴妤三天来便几次传召常侍卫长觐见,但常侍卫长不愧掌握着这偌大后宫的安全,贵人事忙,三天来竟然一直推说要事缠身,不能前来拜见。
谢娴妤隐约感觉常宁在躲着她,但她又实在不明白常宁在躲些什么。难道拓跋铎仁曾经叮嘱过常宁不能再将刺客的事透露一丝一毫给她了吗?
谢娴妤便带着这样郁郁寡欢的心情赴旨赏荷,一路上盛夏争相吐艳的美景也难以点亮谢娴妤的心情,她一直轻蹙着眉头,这惹眼的美景也这么从眼前滑过,白白的辜负了。
“皇后娘娘。”一个温润的声音自斜后方响起,谢娴妤回头一瞧,与她走在同路上的正是苗少庭苗大人。
“微臣给娘娘请安。”苗少庭见谢娴妤发现了自己,便略一躬身拱手,不太正式的见了个安。
谢娴妤知他生性洒脱,自然不会介意,只是笑笑道:“苗大人不必多礼。苗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回娘娘,臣正是要前往咏荷池。”
“苗大人也是去赏荷?”谢娴妤有点惊讶。
“正是,原来娘娘也是同路,不如就此同行可好?”苗少庭满眼笑意,做了个先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