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我还有些未饱,趁着这会儿梅花还未落尽,再给我做点桃花糕呗！”与雪天相处,肖灵更自在些。

    雪天亦然,“行,你在这坐着。晴天,再给小林子弄碗热水。这天可还冷着呢……”拍拍衣袖,便进了小厨房。

    晴天娇笑着：“哎,好,我这就给他倒。”说着也站了起来,将肖灵面前的碗端进小厨房,又给倒了大半碗热水。重新将碗递到肖灵面前。

    “多谢晴天姑娘。”肖灵垂着眼眸,看着碗,确切的说,是看着碗底,在那里,露出一点点的纸尖。

    叹了口气,趁着端碗的瞬间,将那叠得极细小的纸转移到指缝里,喝完热水,装模作样的摸着帕子擦擦嘴。送回帕子的同时,顺便将指缝里的东西塞进袖袋里。

    “有劳晴天姑娘,回头雪天姑娘的糕点做得了,通知我一声。”

    肖灵留下这话,便回去侍候了。

    影一跟云龙玄玉该说的说完了,小福子不知道去了哪里。从肖灵开始出来侍候,小福子便见天的往外跑。雨天……雨天前两天被海总管给调走了。然后便不曾再看到过……

    肖灵敏感的知道,有什么事在悄悄改变着,发生着。可在一切没有明朗之前,她不敢乱猜。说到底,这宫里的种种,人的生死,只凭着皇帝的喜好心情。

    肖灵趁着去方便的时候,将晴天给的那张纸条拿出来看了。上面只给了指示,让她一直待在云龙玄玉身边。没有说要害他,也没有说要保护他。只让她一直待在他身边！不要轻举妄动。

    肖灵对此稍稍放心,至少没有让她去伤害云龙玄玉。好吧,作为一个半路到这里的异世孤魂,过往的种种她其实并不在意,她能在意的,都是她到这里以后接触过的这些人。云龙玄玉恰好是其中之一……

    她现在好奇的是,这些人一次次的出现,来联系她,找的到底是她现在所占据的这个身体,还是真正的小太监小林子。

    毕竟,这其中已经出现了一次取而代之。

    “主子,您查过小林子吧？”回到云龙玄玉的小书房,肖灵寻摸半天,终于还是靠了过去。

    云龙玄玉斜了她一眼：“怎么？爷还查不得了？”

    “查得,当然查得。”一通狗腿拍上去,再接再厉：“那个,主子有没有查出小林子身上有什么问题？”

    云龙玄玉停下手上的毛笔,转头看向肖灵：“有问题？”

    肖灵纠结着眉头：“有一点。不过……奴才不确定。”顿了一下,又道：“不知道奴才可否看一看,关于小林子的消息？”到了这种时候,肖灵也放开了,根本不跟云龙玄玉客气。

    爷的奴才(六)

    “说说看,哪里有问题。”云龙玄玉将笔丢在一边,直直的看着肖灵。

    “主子,有人给奴才递消息。到是没指名说是给奴才的……”肖灵到底更爱护这个云龙玄玉,将他当弟弟一般爱护着。这种事情,如果从她的角度来看,她最好是守口如瓶。这样,她会有退路……可她现在已然准备,一定要趁着这次的机会逃离。虽然她有告诉自己,就算要假死离开,也要确定他安然无恙的回京。

    可逃离这一目的,却是永远都不会改变。

    因此,有些事情,她还是告诉他吧。毕竟,他是要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上几十年的。说不定今天她的隐瞒,就可能要他付出极大的代价。也说不定她今天的告之,就能救他一命,或者成就一位帝王！

    果然是心态决定行为,之前收到那个消息时,偶尔出现在她房里的那些高来高去的人……她都不曾想过要告诉他。可现在,只因为他为了救她一命,而甘愿拿他自己的命来赌这一次。她便巴巴的将这可能关碍性命的事情告诉他了,说到底,可能也是因为信任吧！她想,毕竟,此时她能确定,她将这个告诉云龙玄玉,他不会杀了她。连怀疑都不会那么重。

    “谁给你传的消息？”

    “小厨房里的晴天,她的点心做的不错。才一个月,跟玄衍宫里的人就混得极熟了。上到嬷嬷,下到各处的小太监。”肖灵意有所指着。

    云龙玄玉立刻开口：“影一,查一查。”

    “是。”影一在暗处应了。

    肖灵只当没听见,便又问道：“关于小林子的消息,可否让奴才看看？”

    “可以。”说着,便直接从边上一个隐蔽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卷宗来。

    肖灵打开,看得仔细。

    小林子,今年十岁,八岁时因为家里太穷而进宫。他有一个哥哥,也在七八岁的时候被卖了。不过,不到两年,就死在外面了。他家的人连尸体都没领回来。还有一个姐姐,也被卖给某个富户当丫头。那个富户就是普通人家,到是没什么可查的。

    所以,不管怎么看,小林子的出身和背景都没有任何问题。

    肖灵不由怀疑,如果不是小林子,那么就是她现在这个身体的身份有问题。

    想到那个百里山河所说的,也许她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当然,现在借着云龙玄玉的手,也可以慢慢的倒推一些消息出来。

    “主子,奴才可以提前预支些银钱,给林家送些回去么？”

    云龙玄玉一挥手：“自己领去。”

    “谢主子。”肖灵乐呵呵的要去领钱,虽然她不知道这个身体到底是谁,但她替了小林子的身份。而小林子……如果没猜错,大概是死了。或者死在她的原身手里,或者死在某个幕后黑手的手里。反正结果是一样的,那她送点钱过去,自然也就是应该的。

    虽说用钱换来不命……可谁让这世界,奴才的命不值钱呢！！

    “别忘了,你是爷的奴才就行！”

    从军记(一)

    这世间大多是说得好听,做到的不到万分之一的空大虚话。就好像,成功是百分之一的天分加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谁都会背的,可真正成功的人,依旧只有万万分之一。

    再有句话,每一个人活在这世间,都必须有所坚持。可这世界,九成九的人,都是随波逐流之辈。运气好的,在途中随手抓住一个树枝,就此脱身上岸。运气不好的,那就是流到哪算哪。而在这过程中,分支叉道太多,被冲向哪个方向,又岂是那么容易掌握的？于是,往往到了最后,大家都不知道自己将向何处。更忘记了原来的目的地是哪里。坚持二字,说得容易,做起来却难于上青天。

    上辈子的事且不管,毕竟那太久远,也无法回去。肖灵只想眼下……她还记得,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唯一的目标就是离开皇宫,获得自由,能自己掌握自己的生命。

    唔,这短期目标。长期的……总是要等这个短期的完成了,才有资格去想。

    可现在,她发现,这个目标似乎不那么迫切了。

    虽然目标还在那,她也还记着,可是,在选择上……她在绕远路。一切只因为,她在漂流的过程中,拉了一把云龙玄玉。最让她叹气不已的是,似乎,她将云龙玄玉看成了她自己的责任。

    “主子,如果您准备这样去军队的话,我建议您向皇上求个情。奴才其实不那么怕死的！”你是要身先士卒的,你见过哪个小兵去参军,可以带着这些锦衣华服的？

    “有问题？”云龙玄玉很是不解,这已经是他最差的一些棉布衣服了。那些锦绸缎之类的高档布料的衣服,一件没带。

    “主子应该知道,身先士卒这四个字的意思吧？”

    “自然。”

    “那么,主子觉得,士卒平时要干什么？”拎了拎那件银白的长袍。“这衣服到了军营,只需一天,便会变成灰色。”

    云龙玄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闭了口。半晌,才默默的将面推摊着的衣服全都推到地上,坐在床榻边上,静静的看着面无异色的肖灵。“小林子,爷是不是很没用？”

    肖灵诡异的看他一眼：“主子怎么这么说？”

    “我若身先士卒,只怕不用上战场,便要先折腾死自己了。”身先士卒,说得容易！

    “主子,没有人天生就会什么。说得大不敬些,便是那个位置,可又是有人天生便会的？总得一步一步的来,慢慢的学着罢。也没有天生的士卒,不过是慢慢求索,求存而已。且主子也知道,咱们就算是去了那里,也得慢慢来,听说,还有训练。要训练成了,才能上战场呢！”

    云龙玄玉哪里不知,只是一时间想着身份骤变,有些难受。从高高在上的皇子,变成了士卒。虽然现在还没成行,可到底这么一想,心中便有些难受。尤其是这衣服,他本已找他最差的衣服了,连平时出宫穿的都还不如。如今却依旧好到不能带着。

    从军记(二)

    肖灵本来也没想高高在上的皇子突然就能适应这一切,所以,她才会提出,先做一些训练。

    给自己打理行馕是必须的,上了战场,就算他带着她跟小福子。也许还会有其他侍卫,可他去是当士卒,有些事情就必须自己来。否则也不过白去一趟罢了。

    可这才第一步呢！：“主子,衣服是小事,我们回头再去买便是。现在最重要的是,主子得学会怎么快速的打包行馕。若是突然急行军……”那是要用双腿跑过马的。而且,一旦打起仗来……好吧,她想的是上辈子。那会儿真打起来,可是没有行李的。尤其是她接触的基本上全都是特种兵,更不可能有这些待遇！

    想到那些,肖灵突然想着,若是她把云龙玄玉也按着前世的那些兵来练,不知道能练成什么样。又想,若是在这个世界练出一支那样的队伍来,不知又会是如何的惊人……

    这念一动,却是一发不可收拾,熊熊蠢动起来。尤其是此翻要去军营,更是有如鱼入水之感。

    “还有几日昵！”云龙玄玉将包裹布丢到上边,到底当惯了人上人,这些活,却是理不过来。“这两天,爷得参加各种宴会。爷这一去,还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唔,说不得,可能要偷偷出发。”

    这么一想,立刻便想到有意思处。当下一拍手：“就这么说了,我这去找父皇。明天就出宫……你收拾一下,这宫里的东西反正是不得用的,多带些银两,咱们在外面买……还有小福子……”说到小福子,云龙玄玉皱眉,“影一,小福子的动作何时开始？”

    “回主子,他本来是预备出发前一天的。”

    “那就帮他一把,今天晚上吧。他不想跟,爷还瞧不上呢……”云龙玄玉冷笑,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一个奴才罢了。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肖灵无语,看着云龙玄玉的模样,知道小福子以后不会好过了。不过,虽然她理智上觉得,小福子这么做无可厚非,毕竟,他们都还小,谁想去送死呢？？小福子的作为她完全能理解……便云龙玄玉却是无法接受的。对于他来说,小福子这就是背主,是要直接打杀的。

    云龙玄玉现在出门,是不带肖灵的。只是,这会儿,他恼了小福子,便是连小福子也不带。直接点了个小太监跟着,便让影一去处理小福子。

    肖灵则回去收拾东西。她的东西更少,宫里的东西外面不能用。能带的也就是些银钱罢了……

    一块蓝布,借了雪天针线,将银票用油纸包了,绑在腰带里。又撕破件太监服,缝了两个袋子,都是极为小巧而并不精致,一个挂在腰间,装些零钱；一个却是缝在袖子里,装些大些的银两。更大的银票,自然是在腰带里。

    待她将这些收拾整齐了,天便也黑了。

    小福子没回来,肖灵知道,大概是永也回不来了。是不是死她不知道,但必然是别想再出现在人前了。

    从军记(三)

    这一夜,肖灵没去给云龙玄玉守夜,到是影一来了一趟,“明日早起,城门一开,便要出城。“

    肖灵自然知晓,更知晓,从明日开始,她便是投林的鸟雀,入海的游鱼了。

    这么一想,本来还算平静的心情便激动起来,到是闹的一夜不得好眠。

    玄衍宫里的其他人并不知道此事,因此,除了她,云龙玄玉和影一外,大概没有人在意这些。

    肖灵有些失落,本来她还想让雪天给她准备些点心,路上吃的。现在却是没有了由头！

    第二天,天未亮便起。拎着自己的小包袱,匆匆来到正殿。云龙玄玉已经在影一的侍候下着好衣,也不知影一哪里找来的布衣,竟是朴实许多。跟肖灵身上的货色也差不了多少！

    “来得到早。”看到肖灵,云龙玄玉本能的泛起喜悦。勾了勾嘴角,便嫌弃的瞪着肖灵：“你这一身,端得难看。”

    肖灵只当没听到,这人时时找她的茬的习惯,怕是永不会改了。只是乖乖行礼：“主子,可是吃了早饭再走？”

    “呸,想你的美事。趁着宫门刚开时便走了,哪里还有早饭吃。小厨房里这会儿连火星子都没有……”顿了一下,终究还是莫名的加了一句：“回头到了外面,哪里找不到吃的。”

    肖灵一想也是,吃了这么久宫里的东西,外面的饮食还能吃个新鲜。

    “主子说的是。”看了一眼边上的行李,只三个包袱。最大一个不过斗大……想着这大概已经是极为精简了。但肯定不是云龙玄玉自己收拾的。估计是影一的手笔。

    肖灵背上一个,影一背上一个。云龙玄玉虽然昨天还不在状态,可今天到是有些样子,也背了一个。三人借着一盏灯笼出了玄衍宫。

    云龙玄玉领着着他们两人,一路行到天衍宫门口。守门的侍卫立刻过来。“四殿下,主子现下还未醒。”

    “爷知道,爷只是来给父皇磕个头。”

    侍卫这才看到云龙玄玉的装扮,稍有些犹豫,就准备进去通报。到是被云龙玄玉拉住：“不用麻烦,昨日我已跟父皇说过。今日就不与父皇拜别了,只是想着以后无法承欢膝下,故而想在临行前,给父皇磕个头罢了。”

    云龙玄玉这边说着,那边便在天衍宫门前,对着天衍宫正殿方向跪下,碰碰碰三个响头,每一下都用额头砸着膝前的石板。再抬起时,已是一片腥红。

    肖灵自然也是一般,三个响头。到是影一,虽然跟着来了,到底是暗卫,藏在暗处,并没有出现。

    三头磕完,云龙玄玉便收起了小儿形态。站起,腰背挺的笔直,连形态中都带上了坚韧。“小林子,走。”

    “是,主子。”

    一步一步,坚定而执着。慢慢远离,渐渐远去。

    待得两人离开,天衍宫门里才转出两人,正是皇帝和海总管。两人静立许久,皇帝才一声轻叹：“唉,到是苦了小四。”

    “皇上,四殿下会明白您的苦心的。”海总管立刻小意奉承着。

    从军记(四)

    “罢了。让暗十一到十九,跟着过去。”

    “是。”海总管立刻低头应诺,心中却是将四殿下的地位又往上抬了抬。本想再问一句关于小林子的,可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这段时间看来,小林子到是个好的。对四殿下除了忠心,也没别的意思。可架不住四殿下越发的看重,而皇上又忌讳这个……两者相轻,自然是牺牲小林子的。

    只但愿这小林子这次去那地方,能死里求个生路。便是离了这繁华盛地,也是条出路。

    …………

    肖灵与云龙玄玉果然是赶着宫门开的第一时间出了宫。

    到了外面,直奔肖灵曾去过一回的龙荫书肆。

    掌柜的早早就被打过招呼,明明天还未大亮,便开了大门,将人迎了上去。

    “主子,东西都备好了。”

    到了这里,肖灵才知道,云龙玄玉怎么可能是没有成算的人？这一切早早的就准备好了,之前那翻折腾,也不过是来逗她罢了。

    对于被逗,肖灵十分习惯,此时再次发觉,便是连瞪那人一眼也嫌浪费。

    书肆老板这里准备的十分齐全,两人的衣服鞋袜,还有几十个随从。

    这些随从都是差不过十七八岁模样,身上有些功夫。粗短打扮,是要跟着进入军营一起的。

    肖灵就想：她就说吗,哪怕是身先士卒,皇子与百姓,也依旧是不同的。

    估计这几十个人,将来会跟着云龙玄玉一起身先士卒,从最低层做起……一起慢慢往上爬。

    说不得这些人里,将来就会有那么一两个成为一军之将,手握重兵。

    虽然难度加大了些,可将来若是成了,那忠诚度又不是用手段拉拢来的可比。只是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里不过几十人,万军中过,他们又能攒下多少军功？更别说,他们还要将军功分给他们的主子。

    便是最后还能留下几人,都未可知。

    在书肆吃了东西,换了衣服。

    双方重新见过一面,便又各自散去。

    到了下午,云龙玄玉换了一身粗布衣服,带着同样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