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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将佛_第12章(2/2)

我知道它只能带来不幸。而我深陷迷雾,隐隐预料到庾蕴被人利用的未来,我想让他从这趟浑水跳出来,却反而伤得他更深。

    记忆这东西很微妙,即使是你自己也会欺骗自己,当你认定了某样事实,会不自觉的给自己寻找借口和证据。我以为这样对他最好,其实是我自己想当然了,我一时沉默不语。

    庾蕴见我沉默,终是伤透了心,颤抖地放开我,他带上斗篷帽子,把帽檐一拉,低着头把脸埋在阴影里,“我以为我来这里是最好的决定,可惜,你却不这么想,真是……”庾蕴偏过头顿了顿,还是道,

    “相见争如不见。”

    说罢欲甩袖而去,不想门插了门梢,阻了一阻。

    我想我实在是个冲动的人,在他羞愤的撞门的时候,我拉住了他,紧紧抱住他不让他走。我真的很怕,一切都失去了控制,本来的计划,安排,预谋,这一切的一切都被蕴的到来打破了。如果这是庾蕴的欲擒故纵,我想我还是心甘情愿地中计了。蕴,你知道你来的时刻有多么敏感吗?我多么想催眠你让你忘记你来的目的,我不想连你也是母亲安排中的一步……

    我拉住他的那一刻,什么也没想,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他这一走,我们之间怕是永远也回不去了。甚至,再看到他时,他可能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箍住庾蕴,下巴抵着他的头,不让羞愤中的他继续挣扎,低声缓缓道:“蕴,你告诉我,我在这里的消息究竟是谁透露给你的?是母亲她老人家吗?”

    庾蕴闻言安静下来,扭过头来看我,我轻轻地替他掀开帽子,帽子下的他已经泪流满面,“你拉住我,就只是问这一句吗?那么我告诉你,不是,不是伯母,是我自己要来的。”

    我长叹一声,最终还是道:“算了,我相信你。”我低头吻去他眼角的泪痕,庾蕴闭上眼,回身抱住我,把头埋进我怀里。

    这一晚,庾蕴留在了龙门客栈,留在了我心里,我多次想下定决心赶走他,可是每次一看到他秀美昳丽而楚楚可怜的小脸,终究还是心软。我摸着自己的心,很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是一直说只要找一个相守的人就够了吗?而如今你又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2011-6-21-20:23抓虫

    阴谋与阳谋 假作真时真

    “王二少爷,我是城东杨府的丫鬟,我家小姐托我给您带来这个~~这都是我家小姐亲手下厨做的,您一定要尝尝~~”

    “凝之少爷,这是我家小姐绣的香帕,我家小姐是城西董府的三小姐~~”

    “爷~~还有我家小姐写的诗,您一定要到城北方家去为我家小姐仔细评点评点啊……”

    ……

    我和庾蕴刚下到客栈大厅,准备点些早点,就碰到一伙子丫鬟凑上来不停地献殷勤,我刚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就被铺天盖地的“我家小姐”淹没。正不知所措间,庾蕴拉了我就跑,我自然配合地一起遁了。

    郭夏也派了人追赶,我和庾蕴特意往人多处钻,在街上七拐八拐地乱跑,不多久就把身后跟踪地人都甩了。

    我和庾蕴躲到一条巷子里,见无人跟来都松了口气。

    “看蕴你对地形很熟悉的样子,你来过这儿?”

    “没有,只是以前经常被人跟踪,如今也变得略通些反跟踪的把戏罢了。倒是叔平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多家的小姐了?难道都是你的红粉知己?”

    我摸摸鼻子尴尬道:“呵呵,蕴你说哪里话,我哪有什么机会干这些花前月下,私会佳人的雅事,横竖是母亲请来诳我的吧。”

    “你也把伯母想得太神通广大了些。这些小姐都系出良家,想必也不会拿自己的清誉开玩笑,如此大胆地相请于叔平你,也是爱慕叔平你爱慕得惨了才会如此啊。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让这些良家女子不顾一切地派贴身丫鬟来找你?恩?”庾蕴调侃地斜视着我,大有我不招,他就不罢休的意味。

    我望天道:“真没有,我什么也没干!她们这么热情,我也正纳闷呢。”

    这时路口传来一阵奔跑的声音,还有人发号施令道:“去那条巷子里看看……”

    我和庾蕴不得已,只好藏进巷子里的一个府宅。

    “啊,这里是戴逵的府上,我记得刚才我们路过的前门有写着戴府的字样。而这里又是剡溪,戴府应该就是戴逵他们家了。”环顾了下四周的园林景色,庾蕴突然说道。

    我本趴在门缝边上窥视门外搜寻的人,闻此,也转身仔细观察起来。却正瞄见一列侍女施施然分花抚叶而来。

    我迅速拉着庾蕴躲入旁边的假山,只听那队侍女叽叽喳喳的议论道:“三爷好久没来了呢,这次主人说了要好好招待他呢。这么漂亮的公子,谁舍得让他受半点委屈哟~”

    “是啊是啊,三爷真是我见过的最配得上我们家主人的人了,不但博学多才,对待我们这些下人也从来都是嘻嘻哈哈,没有半点脾气的呢。”

    “你们说主人对三爷是不是有那么点意思~有次三爷来,主人差点紧张的穿错鞋子。每次见到三爷,主人的脸就像春天盛放的迎春花似地,能乐呵呵的笑个一整天,连心爱的佛画也不画了,平时若是我们这些下人进去打断他画佛画,那惩罚严厉的哟,你都不敢想会不会还有明天,可若是打断的原因是禀告三爷来的消息的话,别说惩罚了,主人高兴了还会大大地赏我们,我可是天天盼着三爷来啊!”

    “谁说不是呢,我跟你们说啊,我有一次打扫主人的书房,不小心按到了机关,结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密室里满满的都是三爷的画像!拈花的,回眸一笑的,吹笛子的,什么样儿的都有~~这可是真的,我当时吓得呀,赶紧退了出来。可不想给主人灭口了去。你们可别告诉别人这是我说的啊,要不然还不知主人会怎么样罚我呢。”

    “恩恩,晓得的,我们是好姐妹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是啊是啊~~”

    “我们不会说的~”

    “啊,你们是谁?”

    突然从假山后面冒出个声音,我和庾蕴皆是一惊。回头一看,见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孩才松了口气。我捂着小孩的嘴,小心翼翼的往后藏。侍女们听到声响过来查看时,三人已经转过弯绕到另一边,奇怪的是小孩子竟然也非常配合的没有挣扎。

    我一放开他,他就躲到一棵树后不肯出来,怯怯问道:“你们不是戴叔叔的客人么?”

    我和庾蕴无奈的对视一眼,我蹲□,扯出无害的笑脸靠近小孩道:“哥哥们不是坏人,是借你戴叔叔的地方躲一些人。哥哥们就是从这个门进来的,你知道哪里还有不引人注意的门可以出去么。”我指指来的方向,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

    可惜这种伪装的可亲很快被敏感的小孩识破了,他的反应出人意料,小鬼朝我脸上吐了口口水,然后撒丫子跑了,边跑还边喊,“快来人呐!有刺客!刺客已经中了小爷我的流星痰,大家快来看呐!”

    我和庾蕴:= =b

    庾蕴心疼地用袖子给我擦了擦脸,埋怨道:“这小鬼,扮猪吃老虎倒是有一套。”

    我抓住他的手,道:“别擦了,我们还是先躲一躲吧。”

    我和庾蕴躲着搜查的家丁们,越躲越往里。搜查的人实在太多,到最后不得已只好躲入一个叫子夫斋的书房。

    可不一会儿,就有人推门进来了,我和庾蕴只好往书桌底下藏,仔细的放下桌布掩了脚,就听见一个很像子猷的声音道:“听说安道兄最近又画了一副不世出的名作,子猷特来叨扰,不知安道兄可否让子猷见见其庐山真面目?”

    “子猷贤弟说的哪里话,愚兄的就是你的,何以如此见外?来来,跟我来,我把它放在画筒里,待愚兄替你取来。”

    我听到子猷的声音也是一惊,之后喜出望外的想出去见他,可庾蕴却捂着我的嘴阻了阻,他竖起食指压住唇做了个禁言的手势,然后在我背上写到:“先看看,你忘了那些侍女说的话了?也许她们口中的三少爷就是你三弟呢?若真的如此,我们这时候出去岂不尴尬。”

    我一想也有理,况且我还没想好怎么跟子猷他解释庾蕴的存在,一时难以决断,终是点了点头同意了庾蕴的提议。庾蕴放开我,两人继续竖起耳朵听墙角。

    “就是这幅佛像画。”

    “啧啧,不愧是安道兄,此佛眼含众生态,手拈红尘世情,安道兄悲天悯人之心未曾减也。”

    “只不过还是挂念世态俗情罢了。子猷贤弟过奖了。其实愚兄还是觉得不满意,想听听众人的意见,借此精进精进,贤弟可不要只挑了好话说,莫的让愚兄看轻了你。”

    “这个,(__)嘻嘻……安道兄想太多了啦,子猷的眼都被安道兄给养刁了,怎么会敷衍你。你不是给兰若寺画的佛像么,若你不相信,可以把画好的佛像放在寺院里供人参观,后面挂以帷帐,自己躲在帷帐后面,看看那些不知你名气的礼佛之人有何说法啊。”

    “这个提议好,妙啊妙啊,这样就不用担心别人不会当面提意见了,到时我躲在帷帐后面,用心记下大家的评论、意见,然后参照它们进行修改,岂不妙哉?呵呵,逵得遇子猷贤弟,幸甚幸甚!若贤弟不弃,且听愚兄为你鼓琴一曲,以为谢礼。”

    “安道兄总是如此客气,不过安道兄的琴艺出众,不似凡品,兄有如此雅兴,子猷安能错过?子猷亦带了玉笛在身,请与安道兄合奏一曲。(__)嘻嘻……安道兄可怕被子猷带走了音?”

    “呵呵,子猷贤弟谦虚了,你若是高山,愚兄就会是云雾;你若是流水,愚兄就会是游鱼;你若是下里巴人,愚兄就会是你座下的那头老牛,载着你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阳春白雪,花开花落,没有愚兄接不上的音,子猷你尽可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一不小心住院滴分割线,今天才被允许摸电脑远目2011-6-21-20:33抓虫

    真作假时假 无为有处有

    两人琴笛合奏,丝丝契合。我在书桌底下却听得越来越心凉,在戴逵面前的这个子猷与我映像中的他实在太不相同,我甚至能听出他们心有灵犀,琴瑟共鸣的心声。他真的是我认识的子猷吗?子猷已经很久没有在我面前这么安心的笑过了……

    曲毕,两人又开始叙话。

    “听说安道兄屡屡拒绝出仕,不知是为何?”

    “你也知道了?其实……我在等一个人,我怕我走了,他找不到来的路。”

    “诶?这个人是谁?我竟然一点都不知情啊,安道兄保护的也太着紧了吧!连子猷我也瞒着。快说说,说不定小弟我也认识呢。”

    “你确实认识他,但我不会说,我等了他这么多年,等习惯了,远远的念着他,看着他,为他留一盏灯,我就满足了。”

    “想不到安道兄还是个痴情的人,你不肯说,子猷也不强求,不过听安道兄的意思,莫非此人是个男子?想来安道兄如此退缩也情有可原?但若换了子猷我,爱便是爱上了,哪管他是男是女,是贵族还是平民,若这天挡我,我变灭了这天;若这地阻我,我便削了这地;若满天神佛都要迫我,我便遇佛杀佛,遇神诛神,直到到达他的身边,我们相爱了我们就要不顾一切的在一起,不惧任何艰难险阻。安道兄你说呢?”

    “子猷,我不知道原来你……太好了,我控制着自己,我都不敢说,甚至连亲近一点也怕被看出端倪,我想着,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的劫数,我承受着他,承受自己的宿命,不敢多一步,也不敢少一步,近了怕吓走他,远了怕他忘了我,我如此虔诚的礼佛,攻读佛法,我相信只有佛能听到我的祈求,而今,佛果然没有辜负我,我以为今世甚至以后的五百世的祈求才能够换来的机会,他就仁慈地在此刻送到了我面前。子猷,接下去的话,你还愿意听我说吗?若你不想,你告诉我,我其实所求的真的不多,如果宿命决定了我只能说这么多,我也绝不会有怨言,我怕我怨了我会失去更多……子猷?”

    子猷大概有点震惊,迟迟没有回应,我听到他慌张地站起来,还不小心碰到了席案,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不敢看戴逵期待的脸。最终他叹了一口气跪坐下来道:“你说吧,我听着。”

    戴逵轻拨着手中的琴,释然的笑了下,道:“子猷,你并不想听不是吗?”

    子猷也松了口气道:“我就知道安道兄你是开玩笑的。”

    “不,我没有开玩笑,我等的那个人就是你,你也猜到了吧。”戴逵一按琴弦,脆弱的琴弦应声而断。

    “安道兄,你……”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步,子猷……你是不是觉得受到了欺骗,觉得恶心?你……会跟我绝交么?”戴逵的声音有点激动,甚至有点歇斯底里。

    “安道兄,你冷静点,我没有……”

    “你没有?不,你心里肯定想着从此以后,避着我躲着我,跟我不见面对不对?”

    戴逵的声音绝望而低落,显然已经陷入悲观的想象无可自拔。

    我听到子猷急躁的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急道:“你怎么能这么想,你这么想,把我王徽之置于何地?我们相识这么多年,没想到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胆小懦弱的逃避者!那么我现在也要郑重地告诉你,我不是!我王徽之敢作敢当,从不会逃避自己,也不会逃避你!”

    “子猷……”

    他们开始接吻,开始抚摸,开始推倒案桌上的一切,就在我头顶的位置,不足一尺之隔的地方……

    我全身无力的瘫在庾蕴身上,犹如一个被判了死刑的犯人。

    我无力地想,也许这就是报应,是我先背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