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客房干嘛?总不能是长满硬将她拖去的吧。若不是别人强迫的,那就只能是赵姑娘自愿的了。父王,说不定是赵姑娘与长满两情相悦已久,借着这个机会偷情也说不定呢。”
这话说得甚是诛心,本没任何动静的赵梦君听到后身子不由地一颤,一股寒意慢慢地从脚底爬起,冷得她牙齿打颤。
沈侧妃秀眉微拢,轻轻开口:“王爷,王妃,这里本应没臣妾说话的份,可事关君儿清白,还请容臣妾说上两句。”
瑞王爷“嗯”了声,道:“有什么话你便大胆地说吧。”说罢瞪了一眼元惊澜,责怪他得理不饶人,元惊澜假装没看见。
“据臣妾所知,那客房本是郡王住的。若是君儿一早约好相见的人其实是郡王,却阴差阳错地碰上了在那里当差的小厮长满也是有的。”沈侧妃顺着元惊澜的话,想将两情相悦的罪名转嫁到他头上。
元惊澜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侧母妃这话说的儿臣可不敢受。如赵姑娘这般深夜摸进男子的房间,脱得赤条条地勾引男人的下作女子,孩儿可不敢喜欢。若是侧母妃喜欢,倒是可以将她许给二哥作妾,只是我怕她这种青楼女子的作风一时半会改不了,以后估计还得背着二哥偷偷地跑出去勾野汉子呢。”
元惊澜说的话又毒又狠,当场呛得沈侧妃说不出来话来。她没想到元惊澜连这种粗鄙的脏话都能说出口,看来这事是真的将他惹急了。想到他不死不休的脾气,沈侧妃握紧袖中的拳头,告诫自己冷静应对。
元惊澜却不给对方泼脏水的机会,立马接着说:“我本在客房休息,喝了长满送来的醒酒汤后便清醒了许多。见他服侍地好,我便将手中的那壶酒赏给他喝,谁知他不胜酒力,很快便醉了,我就恩准他在客房休息,自己去了正院找大哥说话,有许多人能为我作证。”
元惊鸿应道:“三弟素来海量,今晚喝的那些酒根本醉不倒他。散席不久后他确实来正院找我谈心,一直没离开过。后来他发现系在腰间的玉偑不见了,我与世子妃便喊了几个下人一路找到逸安居的客房来,然后就撞见了此事。”
瑞王爷气急,这两个儿子今天是真的不打算罢休了。他冷冷看了一眼沈侧妃,心道:你招进的什么好亲戚,简直是敗坏王府的门风来了。
沈侧妃被瑞王爷那一眼看得心惊,自己若再为赵梦君辩解,把事情往元惊澜身上栽,恐怕王爷就会认定此事与她有关了。而且这事分明是元惊澜兄弟精心设下的局中局,自家的两个外甥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跑不脱了。
“眼下还是保住自己和铭宣要紧,来日方长。”沈侧妃当下便做出了壮士断腕的准备,决定先冷眼看着,等寻着机会了再说。
赵珂见自家姨母闭了嘴,便知她也无能为力,自己却不能再把他们母子牵扯进来了,否则主上更不会轻饶他们。
他明白这会想将事情赖到瑞郡王身上那是不可能了,而瑞王爷有心将此事轻拿轻放,自己大可顺着他的意思将大事化了。
他跪在地上不停喊冤:“王爷,王妃明鉴啊,舍妹自幼知书达礼,温端大方,岂会做出私会下人这等有辱家声的糊涂事来。定是那长满酒后乱 ,见舍妹美貌,便将她掳至客房有意欺辱。小侄在此恳请王爷王妃做主,还舍妹一个公道。”
元惊澜嗤笑一声,讥讽地说:“赵公子说是那长满将赵姑娘给掳进了客房,可我们到那时,你明明与喜雀站在客房的长廊外,难道你俩眼睛都瞎了,看不见长满掳了赵姑娘进房间吗?还有那赵姑娘也是瞎了、哑了不成?她也看不见你二人站在那里,不会喊救命吗?按我说,应该是她跟长满在客房约会,你二人在门口帮他们把风才对。”
赵梦君羞愤欲死,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滚落着豆大的泪珠。自己清白已毁,还是毁在一个小厮的手中,这已经让她难堪的无地自容了。可此刻还要面对这么多人的冷嘲热讽,鄙夷不屑,再想到日后家族的责难,家里那些各怀鬼胎的姐妹们的嘲笑,她突然觉得生无可恋。
赵梦君鼓足最后的勇气和力气,站起身来直直地就往旁边的立柱撞去,却被元惊澜一脚踹飞在地上,痛得蜷成一团,连话都说不出。
元惊澜连看她一眼都嫌脏,收回自己的脚,讥诮地说:“赵姑娘这会才觉得羞愧没脸见人哪,早前 身子勾引男人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羞耻呢?”
瑞王爷见他说的实在难听,喝道:“阿澜,适可而止,此事为父自有决断,你莫再胡搅蛮缠。”
元惊澜冷笑道:“适可而止?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在算计你儿子时可没有想过适可而止,我又为何要对他们心慈手软?父王须记得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说罢也不去理会瑞王爷青黑的脸,径自走到长满身侧问他:“到底赵姑娘是被你掳进房的,还是她自己个进去的,除了她以外便只有你最清楚了。不用怕,王爷王妃们都在这呢,他们会为你做主的。只要你没做过的事,任谁也不能污蔑你,将你知道的当众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吧。”
长满知道这是瑞郡王在保自己了,忙只捡了对自己有利地说:“回禀王爷,王妃,三爷恩准了小人在客榻上休息后,他便走了。小人喝了些酒,正有些迷糊,突然有人递给了小人一杯茶,小人以为是来服侍三爷的其他小厮,便没理会,接了茶喝了又继续睡。半梦半醒间,小人忽然感到身侧多了一个人,以为是做梦,便伸手去摸了摸,却不想摸到了一具光溜溜的女人身子。小人以为见着鬼了,吓得连忙从床上滚下来,喊着救命便冲出了房间,然后就撞见了世子等人。整件事情就是这样的,小人发誓与赵表小姐绝无私情,更没有占过她半点便宜啊,就算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做这事啊。小人实在不知道为何赵表小姐会出现在那张床上,还请王爷王妃明鉴啊……”长满将头叩得嘭嘭响。
便是众人早就知道了事实真相,可此刻由长满说出来,沈侧妃还是青白了一张脸, 轻微抖动着,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
赵柯不好再开口辩解,否则又会被元惊澜揪住“他和喜雀在场,却没听到任何动静”的那个问题不放。无论如何,对于自家妹妹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客房里,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的,他们始终都无法自圆其说。
赵柯低垂着头,眼底闪过深深的恨意,元惊澜兄弟这是要逼他们兄妹上绝路。可此刻他只能压下这股恨意,对瑞王爷夫妇磕头求情,口中颠来倒去的只有一句话:“舍妹是被人陷害的,请王爷王妃作主还她一个公道。”
元惊澜走过仿佛死人一般,躺在地下默默流泪的赵梦君身侧,不无讽刺地对赵柯说道:“适才府里的大夫给长满把了脉,说他被人下了 药,而这药很可能就是下在那杯茶里。赵家的家风果然彪悍,竟然养出了一个女采花贼,还专门对小厮下手,本郡王今日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赵柯恨极,一张脸青红交加,冷汗淋淋。他暗中咬破了嘴唇,尝到嘴里的血腥味才让自己清醒些。他总算 会到了什么叫做“打落牙齿和着血往肚里吞”,今日他只能暂且忍下这个耻辱。可他发誓若有来日,他必定将今日所受的耻辱百倍千倍地还给瑞王府。
瑞王妃心里痛快至极,恨不得为自己儿子拍掌叫好。眼见自家丈夫的脸色越发难看,知他顾及两府脸面,自己看戏也看够了,便见好就收吧。
她清了清嗓子,委婉地说:“王爷,依臣妾所见,极有可能是赵姑娘犯了梦游症,半夜醒来糊里糊涂地来到那间客房,以为是自己睡的屋,这才闹出了这么大的误会。臣妾记得几年前,沈妹妹好像也犯过一次梦游症,半夜里稀里糊涂地来到王爷下榻的书房睡着了。”
瑞王妃转头问脸色白得近乎透明的沈侧妃,“沈妹妹可还记得此事?我听宫里头的一些御医说过,说梦游这种病症至亲之间有很大可能是会传得的,妹妹与赵姑娘是亲姨甥关系,她偶尔犯症,却也不足为奇,你说是吧?”
沈侧妃知道瑞王妃这是拿多年前的一件旧事讥讽自己,可眼下说赵梦君犯了梦游症闹出误会,总比说她恬不知耻地下药爬男人的床要好吧。
她白着脸,勉强地回道:“妹妹似乎记得是有这么一遭事,听王妃说来此事应该就是这样了。柯儿和喜雀肯定是见君儿不见了,便急着出来寻她,正好也来到了那客房前,于是同世子等人撞见了那一幕。正如王妃所言,整件事情不过凑巧加误会罢了,呵呵。”
元惊澜见母妃暗中给自己递了个眼神,知道此事面上必须要掩过去,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王府和众人的名声。
他按下心头的怒火,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出了大堂。剩下的事情父王和母妃自会以他们的方式妥善处理,至于沈侧妃和二哥有没有参与其中,他想大概是有的吧。依父王的 子,反正事情到最后都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整件事背后究竟是何方神圣在装神弄鬼,他一点也不想知道。他太厌恶这些阴谋诡计,总归离不了那些人,而这些事父王和大哥会处理的。
自从暗卫来报,说赵家兄妹前几日偷偷买了那 邪之药起,他便知道对方想干嘛了。赵梦君一直装腔作势地吸引自己的注意,不就是为了攀上他当他的女人么。眼下见他这么久了都不为所动,再过些日子又要成亲了,怕以后再没机会成事,所以就着急地下了手。
多亏了自己和大哥一直防着他们,否则这次便要着了他们的道。思及此,元惊澜更不想轻易放过赵家兄妹,虽然明面上他动不了他们,让人暗中动手脚却是可以的。
元惊澜回到狂澜居,吩咐几个暗卫出去做事,而后全身乏力地躺在床上。须臾,他拿出那对鸳鸯偑,轻轻地放在 口,想着他与阿乔日后的美满日子,这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些。
赵柯兄妹次日便收拾了包裹离京回家。半途上,两人乘坐的船翻了江,赵柯的左脚被断裂的船身砸成了半瘸,赵梦君的两边脸均被船钉刮花,彻底毁了容。
赵柯深知此事绝对不是意外,一定是元惊澜兄弟暗中下的毒手,却也只能流着血泪将这股恨意埋在心底,任它疯狂滋长,静待着报仇血恨的那一天。
第七十七章 及笄
赵氏兄妹离开瑞王府后,沈侧妃因为管教无力的名头被瑞王爷禁了足。元铭宣那天喝得烂醉如泥,不醒人事,瑞王爷认为此事与他无关,便没罚他,王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狂澜居的下人们发现,他们的三爷又变得难以伺候了,尤其是这两日火气大得很,众人纷纷避之不及。
今天是林迅乔十五岁的及笄礼,瑞王妃作为她的准婆婆被邀请了担当她及笄礼上的正宾,就连钗冠也是由她一手包办了。
元惊澜这个未来夫君自然也是要出席她的及笄礼的。这不天还没亮,元惊澜便激动地睡不着觉,来到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尔后沐浴更衣,神清气爽地来到主院等着瑞王妃一起去季府。
辰时过半,元惊澜、瑞王妃连同玉涵郡主和世子妃谢芷珊分乘两辆马车,徐徐地往季府前去。
今日季府异常热闹,太傅府来了三房太太姜氏和文妙彤母女,许家来了主母孙氏和已经十四岁正在说亲的许明琳。
苏府来了孔氏和苏蔷母女,林迅乔的外家林府今日基本上所有女眷都到齐了,外祖母、两个在京的舅母,以及还没说亲的三个表姐妹。
身为姑表亲的蒋婧容母女自然也来了。顺昌伯府紧接着下来要办两场婚事,三月十六,蒋高逸便要迎娶文妙瑛为妻,而蒋婧容与郭甫仪的婚期也定在了四月二十八,比林迅乔早一个多月。
福嘉公主今日也来了,她是以赞者的贵宾身份来参加林迅乔的及笄礼的。一般来说,赞者都是由自家姐妹担当,为了给林迅乔撑脸面,瑞王妃和元惊澜特意请了福嘉公主来担任她及笄礼上的赞者,意在抬高她的身份。
巳时吉时一到,林迅乔的及笄礼便正式开始了。她倒一点也不紧张,这几天把该学的东西都学了,以前也亲眼见过蒋婧容的及笄礼,一切按步就班着来就行。
底下几位未行过及笄礼和说亲的各家小姐对林迅乔均是艳羡非常:有瑞王妃为她当正宾,又有福嘉公主作赞者,怕是除了公主郡主外,京中再也找不出几个比她的及笄礼更隆重的来了。
而她再过三个月便要嫁入瑞王府作郡王妃了,皇上亲赐的婚,一嫁过去便能得到从一品诰命夫人的册封,真是旁人想都想不来的福气。无怪乎自家娘亲三申五令地让自己以后同季府的众位小姐都打好关系。
蒋婧容看着如今风光无限,处处都胜过自己一头的林迅乔,心里的嫉妒和酸意却是怎么压也压不住。
她悄悄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正宾席的元惊澜,此刻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的少女,眼里溢满了喜悦,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一抹真心的笑。
她从未见过这样如沐春风的元惊澜,心下将他与自己的未来夫婿一对比,却是越发觉得郭甫仪比他差了不是一点两点。
虽然国公府也难得的高门大户,郭甫仪也是个不得多得的良婿,但瑞王府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世袭罔替。只要皇姓还是元,便可蒙荫后世子孙,代代荣华富贵。
旁的不说,嫁给元惊澜那就是实打实的从一品郡王妃,嫁给郭甫仪只是一个五品诰命夫人,也不知要熬到多少年后才能熬到那个一品国公夫人的诰命。
人都说人比人气死人,蒋婧容这么一想,心里越发地不是滋味。那个季知行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命竟然这般好。
她收回看向元惊澜的眼神,又将目光投向场中的林迅乔。此时三加三拜之礼已成,林迅乔身着朱红色绣金滚边大袖长裙礼服,头上戴的冠钗以及耳饰手镯等饰物均是瑞王妃命人精心打造的全套蓝宝石赤金头面,璀璨生辉,夺人眼球。
元惊澜看着款款走向众人行揖谢礼的林迅乔,觉得她今日美艳不可方物。朱红色礼服衬得她的肤色愈显白皙动人,走动间额上的一抹蓝宝石额钿轻微晃动,与她那双乌玉黑亮的眼睛相得益彰,全身从内到外都散发着引人注目的光芒。
“她即将成为自己的妻……”元惊澜凝视着林迅乔,心里涌上从未有过的柔情 ,此刻只想拥她入怀。
对上元惊澜灼热的眼神,林迅乔对他露出浅笑,带着难得的羞涩与柔情。她感念他的情意和真心,无以为报,唯有试着真心换真心。
隆重而盛大的及笄礼直到最后一刻都进行得很顺利,没出一点岔子。倒是那些礼俗把林迅乔折腾得够呛,各种跪拜行礼,一天下来她的骨架差点要散了,脸也快笑僵了。
沐浴过后她很快便入了睡。睡至半夜,天生的警觉告诉她床边有一道陌生的气息传来,她惊醒,睁眼一看,又是元惊澜默默坐在床边看她睡觉。
自从两人订亲以后,林迅乔再见元惊澜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微妙的感觉,那感觉极淡,难以言喻,却始终萦绕在她心尖挥之不去。
她半坐起身,略带羞赧地问:“你怎么来了,白日里不是刚见过么?”
元惊澜从怀里掏出那对鸳鸯偑,红着脸说:“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及笄礼,今天一直不得空送给你,所以只好现在来了,扰着你睡觉了吧。”
林迅乔轻声答:“无碍,我夜里睡觉浅。”然后看着元惊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时间屋内安静地只听到两人的心跳声。
元惊澜拿出其中一只女鸳鸯,递到林迅乔眼前,低垂着眼,说:“这玉佩是一对,这一只送与你,另一只我戴着,代表着你我二人长长久久,永不分离。”这话他跟着小辰说了几百遍,眼下总算豁出去说出口了,可手心里还是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林迅乔活了两世也没接受过男人的表白和爱意,此时看着元惊澜紧张不已的样子她也有些紧张,微颤着伸出手将那礼物给收了,正欲收手回来时却被元惊澜反握住了。
他的掌心宽厚而温暖,正好将她的青葱玉手裹在其中。许是因为紧张,带着点汗意,指尖处有常年练武的茧子,此刻正细细摩挲着她的手背。
他握得很紧,林迅乔微微用力想 来,他便握得更紧。林迅乔烧红了脸,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得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
元惊澜从未见过如此含羞带怯的林迅乔,喉头一紧,声音都暗哑了几分,他轻轻地唤道:“阿乔,要与你成亲了,我很欢喜,你呢,欢不欢喜?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