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争吵!爱羊安全地到达了全哥儿的内室。
屋中乱糟糟的,老太太与大老爷正焦急地围在全哥儿的床头,一遍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但后者脸上通红,紧闭着双眼,胡乱呓语着,显然已没有了意识。
爱羊一惊,全哥儿的病情比自己想象中的更要严重,而且也不像是装的!
但是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巧?在大太太戕害子嗣的事就要暴露的时候全哥儿怎么会突然生了这么严重的病呢?
她仔细看向也在抹泪哭泣的爱兰,她神色激动悲伤,双目红肿,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或许是自己猜测错了,爱羊苦笑一下,慌忙走上前去:“全哥儿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病得这么厉害?”
但没有人顾得上回答她,一屋子的人打水的打水,拿帕子的拿帕子,有找药的,有端着水的……忙得不可开交。
爱羊看到她们都围在全哥儿身边,想了想,到丽妍跟前说了两句话,丽妍抹了眼角的泪,点点头,便凑在老太太跟前说了些什么。老太太便斥道:“潘妈妈,把屋里碍事的都给我轰走,全都挤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都出去!”
一屋子的人都慌了神,急急忙忙地放下手中的东西出去了,有几个全哥儿一向是贴身伺候的丫头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不知该不该出去。
爱羊道:“你们就在门外守着,若是用人自会叫你们进来。”
那几个丫头忙应了声是,不放心地去了。
赵嬷嬷从捂着眼的缝中悄悄看了一眼爱羊,看得出来对她在这里发号施令非常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虽脸上仍有泪痕。但还是和颜悦色地对爱羊说:“好孩子,你也来了!”
爱羊走到她面前,微蹲下身子,细心地探着全哥儿的额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即使我正为姨娘着急。也得先放一放,顾着这边才是!”
她说这话一是要留给黄嬷嬷一个自己顾全大局的印象。而也是在变相地提醒,杨姨娘那件事可还没有解决呢!
果然,老太太想起了这件事,叹道:“杨氏的事只能是之后再说吧,目前最最紧要的是赶紧把全哥儿的病给治好!”说着她便又烦躁起来:“怎么大夫还没请来?赵嬷嬷,你派的谁去?”
赵嬷嬷忙回道:“是二管家,老奴也不知为什么到现在也没人影!”
老太太气得用拐杖重重地敲向地面:“办事不力。来人,把他的职给撤了!还不赶紧另找了人去!”
大老爷慌忙逝去了泪,站起身:“儿子骑马亲自去把刘太医请过来!”
老太太斥道:“快去!”
大老爷急急地出去了,老太太又转目望向四周,厉声:“玫瑰那丫头怎么没见?往日里不是说她伺候得好吗?怎么到现在也没见人影!”
赵嬷嬷慌忙道:“回老太太。玫瑰她刚老奴还见了呢,可能是见说要都出去自己也傻傻地跟了出去吧?老奴去把她找回来!”说着便要起身出去。
但爱羊佯装惊讶地说:“咦?玫瑰刚在这儿吗?那我在外面见的是谁?”
老太太听出了话外之音。锐利地盯了爱羊一眼,问:“你在哪儿看见她了?”
爱羊咬了一下唇,低声:“原来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是赵嬷嬷派她的呢!老太太,您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正好遇见玫瑰……”她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去掉了一些不怎么雅观的情节,也把玫瑰的行为说成是护主心切暂且失去了心智,慢慢笑道:“亏得我从小就习惯了,若不然等会子七妹妹来了,她一向是个闷性子、不爱说话的,若竟被一个丫头空口污蔑成是扫把星,还都只憋在心里,可不知会怎样呢!”
老太太的眉紧紧皱了起来,冷声:“她还在外面?”
赵嬷嬷张嘴就要说话,但爱兰却抢先说道:“却不知五妹妹说的这些是真的还是凭空捏造的,依我对玫瑰的了解,她绝不会是这样一个人,除非——”她别有深意地看了爱羊一眼:“她说的是实情!”
老太太的眉皱得更深了。
但爱羊浑不在意,轻笑道:“老太太,来时我也不知玫瑰奉的是谁的令,也不好自作主张让她回来!但您放心,我已经让黄嬷嬷守在那里了,她一向沉稳,又见过大世面,若是有大夫或者别的客人前来也会周旋一二的!”
老太太的眼睛中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即使她此刻极其担心全哥儿,但刚才的那一刹那,她还在想若刘太医突然造访而玫瑰不识好歹说话冲撞了他该如何是好!
爱羊虽擅自做了这些事,自己也不是没有办法补救,但还是可以看出她是一个顾大体、识大慧的姑娘。
爱兰恨恨地瞪了一眼爱羊。
不过一会儿,二管家阮平就带着一个白胡子的老大夫急匆匆地赶了进来,老太太不满地哼了一声:“怎么这么慢?”
阮平不敢吭声,陪着笑把大夫让到全哥儿床头:“张大夫,您快瞧瞧我家哥儿,看看是怎么了?”
老太太也紧张地望着他。
张大夫因来得匆忙,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脸上都是汗,他略微喘了喘气,有丫头打水上来又胡乱洗了把脸,喝了口茶。这才坐在床头为全哥儿细细把脉。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众人还未问出详情,大老爷就带着刘太医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亏得今日休沐,刘太医又不当值,大老爷才没有扑空。
张大夫看见比自己年轻好多的刘太医进来,不大高兴,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出去开药方。
刘太医却在把过脉之后问:“哥儿这症状像是……”他住了口,似是有什么不好说一样。
老太太急急问道:“什么症状?全哥儿到底是怎么了?”
大老爷也焦急地望着他。
刘太医慢慢抚了抚胡须,轻声:“这是一种慢性中毒!”
此言一出。举座震惊。
老太太抖动着唇,颤声问:“你说什么?中毒……”
大老爷严厉地扫了一下四周。道:“是谁这么大胆?”
四周的丫头、婆子都战战兢兢地低下了头。
刘太医叹口气:“其实这毒毒性不强,若用在成|人身上,不经过年积月累是没有效果的,但若用在身体病弱的孩子身上,症状就会立即显现出来。”他又问:“近来哥儿可曾碰过什么新鲜东西?或者吃过什么?”
“赵嬷嬷!”老太太一声厉喝。震响如雷。
赵嬷嬷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老太太……”
大老爷忙问:“可有大碍?”
刘太医摇摇头:“还好只是初次接触。吃上几幅药,再休养一个月就好了!”
众人都舒了口气。
刘太医便仔细询问赵嬷嬷:“哥儿今日可曾吃过什么?用过什么?”
话未说完,张大夫就从屋外进去,涨红了脸:“难道我就看不出全哥儿这是慢性中毒吗?”他手中拿着药方子——众人都围在全哥儿床头,没有人分神跟他出去,他写的药方子也没有人看。
大老爷慌忙作揖走上前来:“张大夫,真是怠慢了。还望您跟刘太医一起把这为何中毒的原因给找出来!”
刘太医抚了抚胡须,没说什么。
屋内一片寂静,不过一会儿,就有人把全哥儿今日用过的、吃过的都拿了过来,两位大夫轮流看了一看。都摇摇头。
“可还有什么不曾拿过来?”刘太医问。
赵嬷嬷皱眉想了想,倒是一旁的小丫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顿时恍然大悟:“可不是,还有一件东西,哥儿这两日才碰过,但是……”她犹豫起来:“那上面应该不会有毒吧?那是大太太特意赏下来的!”
老太太气得直拍桌子:“到底是什么还不赶紧拿过来!大太太她自不会害自己的骨肉,但说不定会有人浑水摸鱼,悄悄把毒抹上面也未可知,还不赶紧去拿!”
赵嬷嬷“哎”了一声,小跑着去十锦架上拿下来一个小匣子,老太太忙命她打开让两位大夫查看,但是当里面的东西刚刚露出来的时候,金珠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接着爱羊也直愣愣地看着那个物件儿,几欲说不话来——那是她曾送给大太太的牡丹木簪子!
这是个陷阱,爱羊已经完完全全可以肯定。
众人都注意到了她们二人的异样,老太太皱眉问:“怎么了?”
爱羊当机立断,立即上前躬身说道:“实不相瞒,老太太,这簪子是我前段日子特意为太太雕的!却不知为何会在全哥儿这里?”
老太太疑惑地看向她:“这是你雕的?”
爱羊点点头。
大老爷则怀疑地望了她一眼。
恰在此时,刘太医说道:“这簪子上面抹了一层毒。”
爱羊已经在刚才的时候就预料到这种情况,并未感到诧异,但金珠却实实在在被吓住了,捂着双唇,一个劲儿地摇头:“这怎么可能呢?这簪子是无毒的,它上面怎么会有毒呢……”她知道残害子嗣并最终被查实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因此吓坏了。
大老爷一声冷笑:“这是大太太赏给全哥儿的,她自不会害自己的亲生骨肉,那唯一下毒之人就只能是你了!”他定着爱羊,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爱羊却不慌不忙,微微笑着:“老爷先别急着定我的罪,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比较好!”她问赵嬷嬷:“太太为何要把我送的木雕簪子赐给全哥儿?”
爱兰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那太明显了不是吗?”
爱羊扭头望向她:“我倒看不出来什么明显。但我很奇怪我明明是送给大太太的东西为何会在全哥儿这儿?”
赵嬷嬷像是再也无法忍受她似的。以一种老年人无法做到的敏捷速度跳起来,直指着爱羊的鼻子:“那是全府的人都知道全哥儿喜欢颜色漂亮闪闪发光的东西,你故意给这簪子刻上富贵堂皇的牡丹,就是要确保全哥儿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它!”
“哦!”爱羊佯装惊讶地说道:“原来是这样!”
爱兰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冷声道:“或许你最初的目的不是全哥儿,而是大太太,刚才刘太医也说了,这是慢性毒药,成|人得用上几年或者十几年才会见效,到时太太身体虚弱。又怀疑不到你身上,你可不就高枕无忧了!”
爱羊蹙了眉。轻声:“但是我又为什么要给太太下毒呢?她是我的嫡母,我怎么会如此不孝……”
但话未说完,爱兰就抢先说道:“你也说了那只是你的嫡母而已,哼!全府的人谁不知道你恨太太入骨,又有世子爷撑腰。身边还有阿十与黑衣卫的保护,你便肆无忌惮。甚至刚才还在污蔑太太戕害子嗣呢!幸好上天有眼,让你的罪行暴露出来,不然太太可就又得受委屈了!”
爱羊天真地眨了眨眼睛:“原来二姐姐认为我憎恨太太啊!”
“你敢说你不恨吗?”爱兰厉声问。
爱羊笑了一下,不再理她,径自转身对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既然这簪子是我送出去的,自然脱不了干系。但是离我送簪子的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了。这之间无论是谁都有可能接触到这簪子,我认为您应该把所有碰过它的人都审问一遍才是!这才不至于冤枉了人!”
老太太还未回答,爱兰就在身后冷笑:“可不是呢,可别冤枉了一个好人,也别放过真正的坏人!”
老太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二人。问大老爷:“你怎么看?”
大老爷自然是怀疑爱羊的,刚爱兰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又有人证物证,但是考虑到老太太一向喜欢爱羊,他也不好直接说下毒的人就是爱羊的话来,便道:“那就都查查吧,派人把于妈妈找来,让她与赵嬷嬷二人把这簪子可能接触到的人写个条子,再一个个查查!一定不能放过真正的主使!”他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
赵嬷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刘太医:“却不知这毒药具体是什么?太医跟我们说说,好便宜调查!”
张大夫却一声冷笑,弹了弹袖子,道:“这是北方胡人的一种草药,叫做艾引草,是一些治病良药的引子。但是它的根有毒,毒性不强,这簪子就是抹了这根上的汁液。”
爱羊敏锐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大夫刚才那一声冷笑却是为什么。
没等她想明白,赵嬷嬷就首先建议道:“老奴觉得当务之急是先搜查怀疑人的房间,看看她们可曾把这艾引草给藏起来。毕竟根据张大夫所说,这是胡人的药草,咱们这里肯定很少见的!”
那张大夫又一声嘲弄的笑,不知是不是错觉,爱羊觉得他朝自己投过同情的一瞥。
她心中一动,这个大夫倒是个聪慧之人,知道自己被下套了!
老太太点头:“这倒是个法子。”
爱羊微微一笑,她可以肯定,现在她的院子里必定有谁悄悄把艾引草的草根藏到了那里。
丽妍担忧地望了她一眼,问两位大夫:“却不知这种艾引草普通人一般上是在哪儿得的?药铺里有卖吗?”
她原是想替爱羊开脱的,但刘太医却干脆利索地说:“没有,这种有毒之物除了民间药贩私下里自胡人那里采上一些,正经的大药铺与太医院是没有的!”
“那更好了,更容易排查嫌疑。”大老爷说道,便命大管家李安进来:“你带人去把于妈妈与赵嬷嬷在纸条上写的人的屋里都细细搜查一遍再来禀告我!”
李安应声去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全哥儿生病(三)
张太医与刘大夫知道这事关家丑,便都没有久留,纷纷告辞,大老爷亲自送出了门外,又各自给了一锭沉甸甸的银锞子,用以封口费。
爱羊她们几个静静待在一旁,爱羡也过来了,与爱羊她们站在一起,不时担忧地望着全哥儿。
下人们把药煎好后拿过来,大老爷扶起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全哥儿,老太太亲自喂着。
这药的确管用,全哥儿吃过一会儿,额头明显没有那么烫了,也不再胡乱呓语,睡得也安稳了。老太太喜极而泣,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好好高兴一会儿,爱兰就上前一步,露出恳求的神色:“老太太,老爷,如今全哥儿的病看着稳定多了,还是让太太过来瞧上一眼吧。您又不是不知道,她是把全哥儿当成心肝来疼的,这若是得知他中毒了,还不知该怎样担心呢!”
老太太露出了不高兴的神情。
大老爷听着爱兰说的也觉得甚有道理,但是他偷觑了一眼老太太,观其神色明显是不愿意的,只得安慰爱兰:“我让人把全哥儿病愈的消息给她送过去就是,她也就不那么担忧了!”
爱兰张嘴想辩驳什么,但赵嬷嬷轻轻朝她摇头。
这时,李安带人进来了,他进屋子作揖道:“启禀老太太,大老爷,奴才只在居然院中搜到了一些东西。”
大老爷佯装平和地问:“是什么?其她接触过木簪子的可都搜查过了?”
李安点点头:“是。”他从身后一人手上拿过一个大肚坛子,道:“老爷,这里面有类似艾引草的草根。”
大老爷接过来,掀开盖子,顿时一股清幽的酒香味传了出来,他皱眉:“这明明是酿的青梅酒么!”
爱羊镇定地看着那个大肚坛子。那是黄嬷嬷因腌小菜而特意买的,又埋在合欢树树根下酿酒,却不知是哪个悄悄把艾引草的草根给放进去的。
李安命人拿进来一个银勺子进来,把一团黑绿色的东西舀出来,立即,那勺子便变黑了,可见其毒性之强!众人都慌忙后退,似乎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毒死了似的。
毫无疑问的,这定是那艾引草的草根了。
老太太皱眉望向爱羊:“怎么回事?”
爱兰抢先回答:“老太太,这您还看不出来吗?这就是罪证。五妹妹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把这艾引草的毒液抹到簪子上。必定是要害大太太的。原想着神不知怪鬼不觉,过几年大太太身子愈发虚弱,而无人怀疑到她身上,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她斜眼望了一眼爱羊,目光中满是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