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第一次见面,科涅总让我觉得他已经知道这个躯体的真相。
然而因为某些不确定的原因,我一直安全到现在。
我看着科涅的眼睛,想从那里面读出些东西来。
科涅也看着我。
低下头,我败了。
占着别人的身躯,多多少少底气不足。
雨季的潮湿和高温很不利于食物的存放。尤其是肉类,没过两天房间就会有一股恶臭味。看着那些被我故意无视后变坏的食物,内心的遣责几乎让我愧疚地要死。
于是,我将奥西里斯拿来的一部分东西上交给迪美。
迪美笑眯眯地示意我看一眼身后的食物区,说:“奥西里斯说这是阿尔上交的,呵呵。你现在又说这是奥西里斯上交的。呵呵呵,很互相心疼彼此吗。”
闻言,我愣住,最后唯有呲牙一笑,“食物多了,贡献给部落吧。”
迪美捏捏我的脸:“既然食物多,为什么你还这么瘦?把你自己养胖一点,结伴礼后,呵呵,有用的。”
“啊,对了,‘阿尔的,我来负责。’奥西里斯的原话噢。虽然是外族的孩子,但是个很有担当的兽人啊。”迪美感慨,“要好好相处啊。”
接着他附在我耳边,悄悄说,“有什么事尽管来问我噢。我会什么都告诉阿尔的噢,呵呵。”
我在他那两声呵呵中落荒而逃,回到屋子后,看着这几天多出来的食物发愁。
野果什么的我尽量都留给过来窜门子的科涅、尼纳、琼他们吃了,小狐狸青丘饭量小,留下的大多是肉类,浪费了多可惜。
唉——
怎么保存呢?
即便是用盐腌上,这样的天气也保存不了多长时间啊。
算了,还是先腌上吧。
把那些动物绑起来,找了锋利石片,从脚部划开,尽量保持皮毛的完整。
我想:既然是奥西里斯送过来的,肉保持不了多长时间,我还可以把皮子什么的留下来,将来走的时候给他。等雨季过后,自己也出去捕捉一些动物,不知道我在河边的陷阱怎么样了,有没有猎物进去。
上次琼说过兽人们喜欢用额吐的皮毛给小雌兽做衣服,以后尽量多捉一些吧。兽人们对后代很重视,这样的礼物算是不错的了吧。
动物的血液已经凝固了,割开的皮下,肌肉与血管尚且饱满,切成小块,放在陶罐里一点点煮,煮好的晾一下,拌上盐。
嗯,盐不多了,应该是在部落领取的吧,明天去迪美那里问。
顺便看有没有芒硝,把皮子处理一下。
唉,到这个世界,吃的不是野果,就是烧烤,要么整天喝稀饭,万分想念炒菜的味道啊。
咂咂嘴,突然想到植物油没有,动物油咱可以提炼啊。
以前母亲用猪肉做板油时我看过的。
呵呵。
“喀”。有东西被放在门口。
熟悉的声音。
我知道是奥西里斯,不想出去。继续我的榨板油工作。
不知道这种像兔子样的动物会榨出多少油来,炒菜的话味道勉强差不多吧。
“噼哩叭啦。”有东西拍在地上的声音。
好奇地走出去一瞧,天,门口放野果的藤篮里放了一条有我现在半个手臂长的黑鱼,正活蹦乱跳地在篮子里往外蹦达。
说实话,最近顿顿吃鱼,让我这个骨子里属于大西北的北方人已经有点吃不消了。
端了个陶盆出来,把鱼放在水里,养着吧,下午放到池塘里去。
起身看看,周围没有半个人影。
第二天,又是一条鱼,只不过是褐青色的。
第三天,还是一条鱼……
我无语了,等第四天,那声轻“喀”响起后,我走了出去,“奥,奥西里斯……”
揉揉眼,咦,藤篮里怎么放着我池塘里的鱼?
“这鱼,你从哪里来的?”
奥西里斯静了会,“河里。”
喔。
“你……”
我想对他说别给我送东西了,我将来可能会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
但是,科涅说这事关兽人的尊严问题,我突然十分想不明白,怎么就跟这个人纠缠在了一起。当初,当初要是一醒来就装失忆多好?当初要是早点意识到姆恩节的问题,早点躲在林子里不出来多好?不过,我能抵抗过森林里的野兽什么的吗?这是个问题啊。看来还是一醒来就装失忆比较好,可是那时怎么就没想到兽人世界不像原始世界那样会有祭司什么样的存在吗。唉——
奥西里斯默默盯着我,冰蓝色的眼睛一片澄静,月色般的长发垂在耳边。
小时候,我经常躺在院子里梧桐树下看天上的月亮。
月华那么美好,在近乎妖黑的蓝里如水般包围着我。
那时,我就想,如果将来,有一个有一双月华般眼睛的人对我好,我就毫不犹豫地跟他走。
我已经好久没有再看到那样的月华了。
伸出手,禁不住要抚摸那流泻下来的月华,水衬着,银光般的流动。
啊啊,我这是在干什么啊?
赶紧转手刨头,避开奥西里斯凌利睁大的眼睛,看着篮子里的鱼,“你别再送鱼……”除了盐就没有其他调料,烤鱼、盐水煮鱼、盐水煮鱼、烤鱼、烤鱼、盐水煮鱼、盐水煮鱼、烤鱼……
尼玛,只有这两种啊。
“你……不是喜欢吃吗?”
喜欢吃?我哪里喜欢吃?我是北方人,我是不喜欢吃鱼的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如果不是因为……
古话总有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之说。
我不想沦陷啊。
“你喜欢吃什么?”
“呃?”
“你喜欢吃什么,我去找。”
抬头,奥西里斯盯着我,蓝色眼睛里一片诚恳。
我最受不了这种眼光。
默默半晌,“辣椒。”
奥西里斯皱了下眉头,表情有些疑惑。
“好。”
我盯着奥西里斯远走的背影,难道这个世界上有辣椒???
我从来没见过呀。
但是,如果有,各种美味啊。
我流了会口水,平静下跳动着的心。
因为辣椒要出现了,心才会跳这么快吧。
转身,天还是下着雨,朦朦胧胧地,盖住天地。
“阿尔。”
有人在背后叫。
我转过头,奥西里斯那张脸出现在视野里,尖尖的下巴,月华般的长发,他站在远处,看着我。长长的银色尾巴在雨中微微甩动,看起来就像电影或者3d动漫里远古的神祗那样俊美、神秘。
下一刻,那个神祗化成头竖角冠的巨大银蛇,在雨中柔软地扭动着身躯。
我站在树上,远远地望着它。
天地间仿佛回到洪荒时代。
四野静悄,头立角冠的银蛇,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睛,眼睛腺体后,张开着深蓝色耳翼,一直蔓延到腹部中间,上面布满了天蓝色的隐纹,与背上的突起相映。
它盘在天地间,几欲幻龙。
它的脑袋凑到我面前,两颗白色的牙露在颚外,带着点吸血鬼的俏皮可爱。
它轻轻地蹭了蹭我的额头,凉凉的蛇信子拂在脸上,
在它张开嘴那刻,我还是忍不住晕了过去。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原来这样啊。”
“真可怜的奥西里斯。”
作者有话要说:这下,终于发出来了吧。
之前是因为连接不上数据库,听说,是因为抽的原因。
☆、奥西里斯番外六
奥西里斯在默默地给雌兽送东西。
他发现雌兽阿尔并没有做好雨季的食物准备工作。
长达三个维纳尔的雨季里,许多动物会躲在洞岤里不出来,野果虽然成熟很多,但森林的危险度也在相应地提高,这时候,雌兽是不能去林子里的。
斯莱尼说这是个好机会,怂恿他一定要展示兽人养家糊口的能力。
于是阿尔门前便天天有了送去的食物。
雌兽皱着眉头苦恼地把篮子搬进房子的表情很是取悦奥西里斯,于是他每次放好篮子总是偷偷躲起来,然后嘴角翘到耳边看着阿尔弯腰一点点把食物分开取出来,挪进去。
雌兽有时候会抬头找他。他只是远远看着,从不显身。
斯莱尼知道后拍了他一肩膀,惊讶地说:兄弟,高明。
这招后来被阿尔称之为“欲擒故纵”的行为,在一段时间里,奥西里斯运用地炉火纯青。
漫长的雨季,兽人和雌兽们囤积了大量的食物,除去夜里与自家雌兽猛滚/床/单努力为部落兽/口做贡献外,隐藏在兽人血液中好战的天性也在这百无聊赖的日子里蠢蠢欲动,尤其是年轻的兽人。它们野兽的本能总是催促着去占夺地盘、抢夺资源。
族长费舍尔照以往的做法,分别告诫了部落所有兽人。也像往常一样,并没有把这种自然生存的残酷之处告诉部落的雌兽。
奥西里斯作为部落里战斗力排名前三的兽人,不可避免地要参加守卫战。
战斗往往是艰苦的。
因为雨季的森林对兽人来说并不是很有利的作战地形。
奥西里斯却很期盼战斗的到来,并不是因为它自己在雨季中会比其他兽人占点优势,而是因为它最近发现雌兽的一个爱好。籍此,也许他们的关系会在雨季结束前能向着盖房子这样的阶段发展。
相关杂兽等,自然越早退散越好。
阿尔是一头喜欢吃鱼的雌兽。
奥西里斯认为,这具体表现在无论他送什么、送再多食物过去,阿尔总是会每天风雨无阻,前往雌兽的财产那里捞鱼。
各种捞法。
踩着水用手抓。
用削尖的木棍戳。
把之前草编过的那种东西放在水里然后捞起来。
在土里扒拉了半天,然后把一根兽毛绑在一根树枝上,坐在旁边发呆。
大大的叶子顶在雌兽的头上,水滴像早晨的露珠一样从叶子上滚下来,晶莹剔透。雌兽脸上安静下来,嘴角会勾起一抹笑,眼神放向远方。
奥西里斯盘在树上瞧着,耳边只能听见雨滴“滴嗒—滴嗒”敲在他心上。
斯莱尼说,一个好兽人应该把雌兽喜欢的东西都送给雌兽。
奥西里斯跑去看阿尔田头的鱼,拔弄了几下,觉得那些鱼太瘦小了。
他的雌兽值得更好的。
但是,没想到,阿尔居然主动跟他说话了。
自从姆恩节后,他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话。
奥西里斯激动地脸又抽了,他小心翼翼地转过身。
雌兽眉头皱着,一脸疑惑的样子,问他鱼从哪里来?
他屏着呼吸认真看了下阿尔,这么长时间,他都是从很远的地方看他家雌兽啊。
“河里。”
他答道。
他捉了很多鱼,但是,阿尔还是每天去雌兽的财产那里捉鱼吃。
难道他家阿尔只喜欢吃那一种吗?要不然他换了那么多种鱼,阿尔还要去田头。
奥西里斯想不明白,于是他试着从阿尔曾经捉鱼的河里捉了条鱼放在了藤篮里。
但是,雌兽说什么:“你别再送鱼……”
奥西里斯感到震惊,这,这什么意思,他有点磕巴地问:“你……不是喜欢吃吗?”
雌兽没有回答,眉毛凑到一起。
在苦恼。
于是,他连忙问:“你喜欢吃什么?”
雌兽“呃”了一声,他接着问:“你喜欢吃什么,我去找。”
很久前,他的父亲也曾这样问过他的阿爸。这样的问话后,阿爸总是笑开,原谅着伤害自己无数的兽人父亲。
阿尔沉默了半晌,吐出一个他从未听过的东西:“辣椒。”
奥西里斯有些迷惑,但仍然欣喜地说:“好。”
他们流落在外面的时候,他阿爸也总说些他从来没有听过的东西,他的父亲总是一点停顿也没有地说:
好。
阿爸听到后,总是一直很开心很开心。
转身走远,实际上是想挡住自己咧开的嘴。
因为,奥西里斯觉得自己此刻笑得有点太傻了。
牙都全部露在嘴巴外面。
“阿尔。”他远远地唤着他的雌兽。
阿尔转过头来,雨给雌兽的脸上朦了一层雾。
阿尔的脸,在那片雨里,柔和极了。
姆恩节上,他求偶的舞蹈,雌兽并没有看完。
在兽人的战争打开前,至少要让雌兽明白他的决心。
父亲告诉他,王蛇的舞蹈,只跳给自己唯一的雌兽。
阿尔站在屋子前看着他。
神情里有着一种沦陷和痴迷。
奥西里斯边跳边向阿尔游去,用它的脑袋轻轻地蹭着阿尔的,雌兽没有躲闪。
奥西里斯有些小羞涩起来,忍不住闭住眼睛,轻昵却郑重的说:“我发誓,对所爱至死不渝。”
像这个部落里所有的成年兽人一样。
爱你,保护你。
雌兽并没有回答它,而是,又直接晕了过去。
奥西里斯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耳翼萎缩着垂下来。
躲在树后面的斯莱尼等了一会走出来,跳上树摸摸阿尔的脖颈,“这回真的是激动地晕过去了。”
说完特地指了指雌兽的脸。
奥西里斯闪了几下眼睛,果然雌兽的脸,安静平和,并没有上次出现的恐惧与惊怕。
“王蛇的求偶舞是兽人部落最美的舞蹈。没有几个雌兽能接受这么,咳,热情的舞蹈。”斯莱尼说,“而且还专门是,为一个雌兽单跳的。”
奥西里斯神情依然落寞,耳翼和背脊边缘却透出些许粉色来。
斯莱尼惊讶道:“你脸红了么?奥西里斯?”
那粉色重起来。
“这,这,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脸红啊,”斯莱尼喃喃地说,“太稀奇了,应该让科涅也过来看看,唉,你居然会脸红,蛇居然会脸啊——”
奥西里斯粉通通的尾巴尖把斯莱尼甩了出去。
它静了会,又张着粉通通的耳翼靠近阿尔,吐出蛇信子舔了一下。
化成丨人形,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将阿尔抱进了房子。
出来时,依旧面无表情,惟有……
斯莱尼笑:“你耳朵受伤了?奥西里斯好兄弟?”
那耳朵红得要滴血的兽人恼怒地一瞪,化出兽形来,可是,直接让斯莱尼笑歪。
“奥西里斯,你这样狂奔,谁都知道你刚才一定做了什么呀!”
斯莱尼笑着看那只巨大的蛇身拖着两只粉红的耳翼蹿向森林,转身望了阿尔的树屋一眼,脸上神色凝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有话说,奥西里斯一直是个单纯的小伙子。所谓计划什么的,只能说是,咳,交友不慎。
☆、雨季,是一个令所有兽人兽血的季节。
我是在一片兽吼声里醒来的。
低低的吼叫,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着压抑的感觉。
天还没有亮,陶罐里的油已经凝成了白白的半凝胶固体。我用勺子将它们捞起来。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一时想不起来。
尝了尝昨几天腌制的肉,味道已经进去了。因为怕腐烂得太快,盐放得有些多,吃起来极咸,打开石缸,呆会需要去打水。
将剩下的肉腌完,天已经大亮。部落很安静,那些低低的吼叫声忽起忽低,有时强一些有时弱一些,却都让人难以心安。我拎着水桶,打算打完水去问问迪美怎么回事。
之前的日子,偶尔会听到一两声虎啸熊嚎,但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长久沉闷。
出门没走多远,就发现雌兽们的神情都很紧张,许多雌兽,包括已经有了伴侣的,都集中到后面的单身雌兽区来,围成一团,却很少说话,都是安安静静的,眼神紧张地看向部落外围。
我瞧了一会,没有瞄到熟悉的人,便继续拎着桶往打水的地方去。
一个很高大的兽人挡在我面前:“干什么去?”
“打水。”我晃了晃手中的木桶。
“给我。”兽人直接拿过我手上的木桶,喊了声,“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