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么?
刘彻宁可血洗朝堂,都不可能真的杀了自家儿子,事实就是如此,无须讳言。
能大义灭亲者,值得敬佩;然若做不到,却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两日内,皇帝陛下连颁圣旨,满朝文武和世家权贵们皆是忙着揣摩圣意,对某些小事自是无暇在意。
譬如太子中庶子的破格拔擢,张笃任为太常府掌故,苏武任为大行府行人,将随刘塍赴滇迎亲,以掌全宗亲婚仪。
距处暑虽仅余短短数日,然相关的赴滇事宜早已筹备停当。
随着皇帝颁旨赐婚,滇太子庄临突是感受到了汉人前所未有的善意。
多日来,苦苦求见而不可得的大行令张骞,竟是主动接见了他,好生勉励了一番,随后便是微风而动的诸多大汉权贵,纷纷遣家老送来帖子,邀他过府赴宴。
庄临受宠若惊之余,更是感叹大汉皇帝威势之重。
皇帝没明确表态之前,所有的大汉权贵皆在观望,不敢妄动,庄临想亲往拜谒,都是不得其门而入。
帝曰可诛,天下皆曰可诛;帝曰大善,天下皆以为善。
明悟此理,庄临更是暗自警醒,返滇后须得愈发戒慎恐惧,好生依着太子殿下嘱托行事,否则怕是难逃举族夷灭的大祸。
八月初一,处暑。
丹徒候嗣子刘塍启程离京,赴滇迎亲,滇太子庄临为首的滇国使团亦将随行返国。
虽是远赴滇地,一应婚仪排场却是实实在在的诸侯形制,纳征礼光是金银珠玉就足有百方宝匣,丝绸锦缎和瓷器等精美汉货更是满载百车,瞧得一众滇国使臣咋舌不已。
滇太子庄临亦是安心不少,大汉天家肯做足面子,自家幺妹嫁入丹徒候应不至受婆母姑嫂为难。
况且他早已打探清楚,即将成为他妹夫的刘塍在刘氏同辈子弟中确是出类拔萃的,颇得天家看重,嫁于这等人物为正妻,确实不算委屈幺妹。
皇帝刘彻为求稳妥,为确保子侄周全,还特意让新晋宣曲军候的刘塍率麾下的千骑部曲赴滇,另遣百名内卫随扈,更赐了张笃道特殊符令,可临时抽调潜伏于滇地乃至岭南郡的诸多暗卫。
郎中令齐山早已传令那些暗卫,待得张笃入滇,便会暗中与之联系,助其行事。
暗卫不同于寻常汉军细作,乃是直属郎中令的情报系统,充裕的经费和严密的架构,更可向各府署请求协助,尤是掌外邦事宜的大行府和对外通商的大农府,为暗卫潜伏境外提供了难以想象的助力,甚至为暗卫发展和吸纳了不少“带路党”。
尤是在于大汉接壤的滇国,许多暗卫扮做滇人,务农、经商、入仕,便连滇国王宫内都不乏暗卫的存在。
毫不夸张的说,若是不惜暴露身份,暗卫想毒杀或行刺滇王,也是有几分成算的。
皇帝刘彻既是赐予张笃特殊符令,准他临时抽调暗卫“便宜行事”,自也包括刺杀滇国的王公大臣。
“若能确保自身性命无虞,则凡遇阻碍者,皆可将之翦除,当众诛杀以杀鸡儆猴,亦无不可!”
刘彻对自家外甥如是道。
“陛下放心,微臣此番赴滇,必不堕汉室声威!”
张笃对自家舅父如是道。
安城门外,龙首塬上。
阳信公主坐在车驾内,远远眺望着渐行渐远的儿子,端是泪眼涟涟。
张骞轻抚其背,柔声劝解道:“笃儿已是许诺,会常遣快马传回书信,莫再伤怀,免得又伤了身子,徒教他挂怀在心,反倒难以专注大事。”
阳信公主本也是通情达理且心志坚韧之人,晓得自家夫君所言在理,故也渐渐止了感伤,用锦帕拭去脸上泪痕。
“诶,还得再洗漱一番,否则让母后瞧见,又要遭了数落。”
她稍作平复,复又道:“母后之所以召我去甘泉宫,乃是为商议笃儿的婚事,你可有甚么嘱咐么?”
张骞摇头笑道:“我张氏又非世代公卿的顶级世家,族中长辈和子侄皆无入列朝堂者,加之膝下唯有笃儿,饶是迎娶公卿府上贵女,也无须顾忌太多。”
“如是便好。”
阳信公主臻首轻点,晓得自家夫君说的是大实话。
张骞虽是位列九卿,然大行令主掌外邦事宜,若非脑子进水去里通外族,也没甚么旁的手段能祸国殃民,更遑论甚么擅权专政。
为张笃挑选婚娶对象时,忌讳无疑比旁的公卿将相要少得多,譬如李氏和公孙氏的嫡系后辈若要联姻,皇帝陛下必是不乐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