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今个儿吧,在那畅春园里,貌似皇后娘娘在办一个文会。打的旗号是给小公主祈福,但明眼人却都心知肚明,那分明是给苏默站台,给他那几个妻妾撑腰来着。
这能同时得到帝后的宠溺,难道说,弘治朝也终于要出现一个权奸弄臣了吗?若是照此下去,一旦当今薨逝,太子继位,那可不妥妥的就又是一个汪直之流?
这么想着,很多人的脸色便不由的难看了起来。
那边,张懋却继续道:“回禀陛下,这事儿说来也不能怪老臣那侄儿,当日他很是打了蒙古上下的脸子。回程之时,曾在白石山附近遭遇过伏击。双方大战一场,仰赖天子洪福庇佑,最终将其击败。其时领兵的,便是这位火筛了。故而老臣想来,那火筛此次的举动,怕不就是一种发泄,目的便是找补回些面子而已。也正是因此,才有了老臣之前那番话。毕竟,这是老臣那侄儿搞出来的事儿,若因此而引发两国的交兵,那老臣与我那侄儿,岂不是成了国之罪人了?凡此种种,还请陛下明鉴。”
话说到这儿,张懋已是彻底放下了心来。那小子果然没有料错,一步步、一句句,将这番话说出来,之前那些便能解释的通了。甚至因此衬托的自己无限高大起来,看,老夫这完全是为国为民考虑嘛。宁肯损害自身名誉,也不愿因私怨而误国事。那么谁还敢、还能再来指责老夫?
老头儿摆脱了尴尬,面上不露声色,暗地里却不由的又抖了起来。乜斜着眼神儿瞅瞅这个,看看那个,这叫个得意啊。
定国公在后面看的暗暗撇嘴,暗骂这个老货无耻。这番话看似说的通,可再仔细想想,根本就尼玛就是在暗抬苏默的功绩。这一老一少,遥遥呼应,明贬暗捧的,简直无所不用其极,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偷眼四下打量打量,果然,许多人面上不言不语,眼神中却分明露出极为鄙视的神气。
弘治帝也是先愣了下,随即也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只是忽的似有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转头看向站在班末的马升,哼道:“马升,那火筛原来才不过数千人马,何以尔等竟如此惊慌?一连数次急报,左一个求援兵,右一个求救兵的。难不成我大明边关尽是虚设,十余倍兵力与之,还抵不住数千蛮兵。尔等全都是酒囊饭袋不成!”
噗通!
马升一头大汗,吓的当即就在后面跪倒在地。心中简直冤的堪比窦娥了,这尼玛关老子什么事儿啊。我上头不还有一位总兵官吗?不还有一位监守太监吗?他们不作为,我一个副职又有什么法子。却偏偏这挂落都要我来抗。马副总兵表示,这锅我不背。
“陛下,陛下,臣冤枉啊。当日火筛来犯,臣等亦曾要求要出关迎战的。可平江伯不允,道是边防事关大明安危,不可轻启战端。臣……臣……也莫之奈何啊。”
弘治帝一窒,满腔愤怒不由的就此憋了回去。他并不是个不讲理的君王,马升所言并无错处。是嘛,人家上头还有个总兵呢,便是有错又怎能怪到他一个副职头上去?偏偏一镇总兵,不好轻离,这让他有火都不好发了。
就在此时,堂下却忽然转出一人,戟指怒喝道:“巧言令色之徒,还敢狡辩!尔等既知边防事大,如何敢不明敌情便谎报军情?即使不便轻启战端,然则连敌方具体人数都未能探查明白,我堂堂边关守军,莫不是竟连一支民间商队都不如?所有消息,竟都凭着一支商队报回来的消息判断分析,真何等可笑!你虽身为副职,亦难辞其咎,更有何言说!”
众人看去,却原来是兵部给事中赵城。给事中虽然职品不高,但手中职权却是不小。这纠察奏报正是其职,此际站出来一通劾叱,顿时将马升逼到了墙角。
马升大恐,急中生智,一横心咬牙道:“陛下,英……英国公所言,亦不过一家之言,何足以信?臣非是不信国公,实是不信那商队耳。那些个商人唯利是图,但有利益,何事不敢为?若其被蒙元收买,故意放个假消息过来欺瞒我等,也不是不可能的。再有,国公方才也曾说过,那火筛身后忽然出现大批蒙古牧民,谁敢保证就一定真是牧民?难道就不能是蒙元刻意乔装欺瞒?毕竟,这所有一切,都是因那苏默而起。结盟也好,发泄也好,其中或有别情,谁能知之?还请陛下明鉴啊。”
他这话一出,堂上顿时一静,随即便是一阵低低的议论之声不绝。他这不啻于是对苏默的质疑,简直就差直接明说苏默很可能是奸细,与蒙古人沆瀣一气、内外勾结了。
这与之前京城里的流言不期而合,顿时再次将苏默推上风头浪尖。再加上早已对苏默心有提防的某些人,大殿上的风向不知不觉中忽的一变,已是从边关之事,莫名的转到了苏默身上。
人群中,站在队伍中间的张彩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谁也没发现,刚刚站出来弹劾马升的那位给事中赵城,与他悄然的交换了一个晦涩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