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摇兰舟动,故人来相会。’华淑容冰雪聪明,一定猜到了罢?”婉昭仪率先开口,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我凝思道:“摇兰,兰瑶。舟,谐音‘周’,婉昭仪是指这个么?”
“果然是你。”婉昭仪澄澈如雪的眸子盯着我,认定了兰瑶之死与我有关。
“是我,那又如何。”我淡薄的眸子投向她,凉凉的话似寒风割面,“我可是很清楚婉昭仪的底细呢,你若想替她报仇,在我这里,你是决计讨不了好的,婉昭仪可要想清楚了。”
婉昭仪似一带青山起伏的眉黛微微一动,妙目波心一荡,又复归平静,“陛下待华淑容很好,华淑容不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番情意,恩将仇报之人可是要遭报应的。”
我抬目望着渐暗的天色,顾左右而言其他,“看着这天,倒叫我想起一种鸟。”
“好端端的说起鸟作什么?”婉昭仪惊讶于我的突然转换话题。
葱白的玉指擦过如云鬓发,我慢慢道:“此鸟名八哥,颇具灵性,善仿人言,极讨人喜欢。世人皆以为八哥伶俐讨喜,受尽疼宠,却不知八哥生于山林,山之精灵,本为自由之身,却无端困于笼中,还要遭受剪舌之刑,如此折磨,有如炼狱,从此只能沦为王孙贵族逗乐玩耍的玩物。受此戕害,仅为一点的人心私欲,偏生还有人把屈辱当成厚赐,以为好吃好喝的供着便是恩赐了么?真真可笑!”说到此处,我内心如置身于火上的煎灼,眸中闪过切齿的恨意。
虽说八哥不剪舌也能模仿人言,然世人对此认识多有误区,常以剪舌驯之,我这样说他们,也算不得冤枉。
很快,我露齿一笑,仿佛方才的恨意从不存在,“方才姐姐说的是,陛下待我的好,青蔷铭感五内,必定永志不忘,加倍回报。”我故意咬重了字音。
婉昭仪眸中闪过一星震色,很快又隐去无痕,平静的眸波中心蕴着了然,显然明白以陈蒨之情意劝我罢手是不可能的了,“后妃与朝臣勾结无外乎谋权,自古谋权上位者皆不得善终,你和安成王,还是收手罢,莫要害了王爷,也害了自己。”
我的眉间带上几许坚毅,“善终也好,不得善终也罢,这总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好歹我为我自个争取过一回。认命什么的,我是不服的,我总相信一句,事在人为。”
婉昭仪淡淡提醒道:“事在人为也要看人心可靠与否,靠利益结合起来的盟友安能长久?一旦没了利益,便如一盘散沙,溃不成军。你与王爷,左不过是相互利用,你就不怕,将来没了利用价值,成了一颗废子,被毫不留情地抛掉?”
“利益是这世上最不牢靠的东西,但同时也是最牢靠的,因为利益是永恒的,有了利益,我们才能联系在一起。如果不靠利益,难道靠真心?真心又能有多久,昭仪姐姐也曾对王爷付出过真心,可如今这真心,又在哪呢?”我轻轻勾唇,满意地欣赏婉昭仪此时波动的眉目,微微抖动的粉唇。
我继续道:“我不怕被利用,怕的是我一无所用,只能任人踩贱,永无天日。只有被利用,敢于被利用,才能反过来利用别人,借他人之手,达成所愿。”
“凡事皆有所为有所不为,华淑容能保证你今日走的这条路就是对的么?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可寻。”
“对错皆在心中,我从不屑于后悔,也永远不会后悔。说得好,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犀利的睨了她一眼,“作为一名细作,对敌人动心动情,难道就是婉昭仪的有所为么?”
被戳中了心事,婉昭仪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纤丽的身影微微的颤抖着,优美的唇线紧抿,吐不出一个字。
我没心思在这听她为了一个我厌憎的人如何苦心孤诣劝我不要和陈顼谋权,当下敛了衣裙,带着青澜回漪兰殿了。
这些日子,安成王妃常带着世子来我宫里拜访,一来二往的,世子也跟我熟络起来,有时跟随父亲进宫请安,还常常一个人跑来漪兰殿看我,待我分外亲切,听着小孩子的欢声笑语,我的心境亦开怀起来。
“乱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强。治乱,数也;勇怯,势也;强弱,形也。故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卒持之2。”
漪兰殿内,清婉如玉石流水漱漱的女声轻轻作响。
陈顼最近在教世子读兵法,世子来我宫里时话语闲聊间便向我讨教起了兵法。
世子在一旁听得迷糊,乌黑的瞳仁里透着山岚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