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娘娘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这是陛下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血浓于水,骨肉相连,你怎么狠得下心来要把他打掉!就算你再怎么不喜欢陛下,可孩子是无辜的,你怎么能忍心去伤害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呢?”
“他无辜,那我呢?”听着云溪的控诉,类似正义的谴责,我终于忍不住了爆发了,“我不无辜吗,我做错什么了,凭什么要我为我自己最最痛恨的人生儿育女来毁掉我的一生!”
“你知道我在这宫里经历了什么吗?他利用我,设计我,报复我,折磨我,伤害我!连作为一个女人最宝贵的清白也被他夺去了,你猜我有多恨他?我在这宫里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三番几次在生死边缘挣扎徘徊你知道么?而这一切,全都是拜他所赐。如果我还愿意替他生孩子,那我简直就是疯了!”长久以来一直被压抑的情绪在此刻爆发,凄厉的语句仿若香炉炸开,火星四溅。
看着脸色惨白得说不出话的云溪,我一步步地走近,“如果我真的生下了他的孩子,那么我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这一辈子我都会活在无穷无尽的苦海之中,活在无休无止的痛苦折磨之中苦苦挣扎,生不如死!”说着说着,不觉间我已泪流满面。
我步步逼近脸色发白的云溪,执起她的手,放在我的心口,“云溪,我一向待你不错,视你如妹妹。难道你愿意看到这样的我,愿意看到这样活在痛苦深渊之中,永不见天日,挣扎煎熬的我么?”
“不,不。”云溪痛苦地摇了摇头,“我不愿看到娘娘那样,我从没这么想过。”
云溪的脸上闪过一抹挣扎的神色,颤抖地伸出手来抹掉我脸上的泪,泪珠盈盈,“对不起,娘娘。我不知道,原来你在宫里,活得这么痛苦!”
我伸手抱住她颤抖的肩膀,轻叹道:“云溪,你是我在这个宫里唯一信得过的人。难道,连你也要来伤害我?”
肩上传来了云溪低低如冰泉幽咽的抽泣声,“不,我没想过要伤害娘娘。”
我轻轻地拍她的后背,引诱道:“那么,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的,对么?”
没有答话,但手里的镯子已无声无息地回到了我的手上。
总算,稳住她了。
——
公元561年六月乙酉,周国派御正大夫殷不害、礼部大夫杨尚希卢恺等出访陈国。
听说周国派遣来使访陈,估计周国这次派遣来使是来请求两国修好,和平休战的。陈周两国方经历巴州湘州一场大战,周国落败,陈国虽然得胜,却也耗损了不少的兵力财力,加之如今国库虚空,西南豪强势力蠢蠢欲动,外患方平,内忧欲起,不宜再战。两国之间都需要休养生息,恢复元气,周国求和,正中陈蒨之意。
北周使团一行人在驿馆住了几日,这才接见诏令觐见陈帝,陈蒨决定在宫中大摆宴席为其接风洗尘。
一听说今日要与周国使者会面,我的心里隐隐有种烦躁和不安,一说到周国,我必然会联想到宇文邕。去年陈蒨用一封书信威胁宇文邕放了安成王妃和世子回国,宇文邕明明知晓实情却还是如了陈蒨的愿,放了安成王妃和世子回陈国,任由陈蒨误会我和他的关系。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这是他的惑敌之计,让陈蒨自以为掌握了的他的弱点,手中握有他的软肋,好放松陈蒨的警惕与防备,以待日后给陈蒨出其不备的一击?
心里纷乱的情绪,隐隐不安的跳动,仿若吹风下流亮的微波,闪闪凌动,漾漾不定。
整理好妆容出去,迎接周国使者的宴席摆在太极殿的东堂,待我盈盈步入殿内时,才发现大殿之内,所有大臣妃子都到了,座无虚席,除了我一个,迟迟未到。
我面色不变,步朝自己的座位,才走到一半,便听见一阵冷笑声,“方才陛下还称我周国是蛮夷之国,寡学浅薄,不识礼数。我还以为贵国有多博学精深,通晓礼数呢?可这般重要的场合,贵国的爱姬却也姗姗来迟,却原来,所谓的礼仪之国,亦不过如此。”冷冷的语调中充斥着不屑与轻视。
举目望去,案桌旁坐着三个着墨黑官袍的男子,说话的那一个,英眉朗目,深邃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冷锐。
这便是周国的使者了?怎么一开口便找我的麻烦?看着坐上陈蒨沉沉的脸色和眉间压抑的怒意,略微一思,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注释:
1标题出自唐代李益《竹窗闻风早发寄司空曙》“开门复动竹,疑是故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