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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严风裂衣裳(2/2)

发了我的行踪。式乾殿守门的内侍告诉我,那晚上梨霏曾去过式乾殿。若不是有人事先告密,陈蒨怎么会那么及时地拦住我?

    答案再明显不过了,不是她向陈蒨告的密,还能有谁?

    打从一开始,让我入住漪兰殿,陈蒨就不放心,漪兰殿里必定有他的人在监视我的动向。梨霏,一早就是他派来监视我的人。

    伤心有什么用,只会伤到自个的身体;愤怒有什么用,只会降低自己的理智。

    眼泪最是软弱无用,我不会容许自己变得那么没用的,人被畜生咬了一口,自伤自虐是最怯弱愚蠢的方法。我要,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去打死那只畜生。

    翌日,慈训宫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太后召见。太后向来深居简出,一心礼佛,甚少过问后宫之事,怎么就突然传召我过去呢?心下疑惑,却还是恭顺地领命,跟着去了慈训宫。

    太后并非皇帝之母,说起来还是他的婶婶,陈蒨生母早逝,又是继叔父之位登基,遂封了叔母章要儿为太后,尊居慈训宫。

    慈训宫简朴干净,并无过多奢华的装饰,太后亦是衣钗简洁,意态安闲地躺在凤椅上看着跪在地下的我,并不着急叫我起来。

    太后五十几许人,两鬓间已夹有斑驳之色,面庞瘦削憔悴,一双眼睛却是分外清明,抬首顾盼间,一尺濯濯素波晃动,安闲优雅中自带着穿透人心的晶亮。

    待我跪得腿脚酸麻,才听得太后闲闲道:“华昭容,你可知罪?”

    心一凛,看来是有人按捺不住跑到这位万事不理的太后面前告我的状来了。心下不服,却也只能忍着,低声道:“太后宽仁,嫔妾初涉宫闱,许多事情还不甚清楚,若有失仪犯错之处,还望太后教诲。”

    不管有没有错,先认错再说,在这个宫里没有权势,就没有话语权。

    见我认错态度良好,太后看我的目光缓和了些,不轻不重道:“后宫之事,哀家本不想管,可如今皇帝为你作了这等荒唐之举,哀家不得不管。昨儿个皇帝罢朝,一直和你呆在式乾殿不出,大臣们对此可是颇有微词。”

    我不说话,低垂着头,像一只乖乖受训的小猫。

    “皇帝勤勉,自登基以来晚朝罢朝之事从未有过。自你入宫以来,专宠不断,后宫怨结,引起诸多事端,哀家也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你竟恃宠生骄,致使皇帝荒废朝政,不仅宫闱不宁,连朝堂亦有所影响,哀家绝不能再由着你的性子胡来。”太后语气平和,如闲话家常,然而话语之间凌厉的机锋,无端的叫人心头漫出寒意。

    “嫔妾知罪,还请太后责罚,以正宫闱。”我俯首认错。

    我也不辩解,辩亦无用,不仅无用还会带来更为严厉的惩罚。明明是她的侄子为了一己私欲强迫我留在式乾殿,凌暴我。到了别人眼里,却是我狐媚惑主,致使君王荒废朝政。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什么错都是女人的,什么错都推到女人身上,男人永远没有错。我不能改变这个世界,要想活着,只能适应。

    “你能知错便好,哀家也希望你真能知错就改。”太后睨了我一眼,徐徐而坚定道,“兹事体大,哀家不得不罚,念在你年轻不懂事,便施以小惩以作警戒好了。你去殿外跪上几个时辰,好好反省清思。”

    也不知太后说的跪上几个时辰,到底是多少个时辰。我跪在殿外的走廊上,看着廊外的鹅毛碎雪纷纷,冷风猎猎,寒气自脖颈灌入身体,冷得直哆嗦,跪久了,只觉得那寒气浸透骨髓,四肢百骸都冰结了。

    昨日在冷水里泡了许久,头本就有些昏昏然,现在跪着更觉头晕目眩,虚软得难受。不知过了多久,只觉眼前化作白茫茫一片,天旋地转了起来

    “青儿,青儿”昏睡中有人抱起了我,是谁在叫我?我讨厌这声音,想伸手推开那人,却使不上一点力,只能偏头在一颠一簸的怀抱中沉沉睡去了。

    我发烧了,烧得迷迷糊糊,混沌中做了好多梦,零零碎碎的拼凑不完整,混乱成一片。一会儿是母亲割破手腕,血流了一地,凄艳腥红,浓重的血腥味熏得人只想做呕;一会儿是我流落街头,在众人鄙夷厌弃的目光下,拣起被人丢掉的吃食,一口一口流泪地咬着;一会儿是在风雨雷电凄厉交加的夜晚,我瑟瑟发抖得躲在破旧的小屋;一会儿是那些顽劣捣蛋的男孩子追着我打的场景;一会儿是师父牵着我的手把我领回家……

    好乱,好乱,脑子痛得很,似乎要炸开了。

    注释:

    1标题出自唐代李白的《北上行》“严风裂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