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袖中的几个果子,走到八皇子跟前,放入他的掌心,蹲下身子,冲他粲然一笑,“拿回去吧。”
八皇子拢了手中的果子,心情变好,对我展眉灿烂笑道:“谢谢姐姐。”
我含笑看他,声音轻柔似天边的一朵云,“你父皇说的没有错,以后别一个人上树摘果子了,再摔下来,可没人来帮你了。万一伤到了筋骨,你母妃可不是要伤心死了。”
“嗯。”八皇子重重地点头,甜笑着蹦蹦跳跳跟宫人走了。
我看着八皇子笑涡炫目地离开,心下说不清是羡慕还是怅然。四五岁的孩子,最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有什么烦恼也很快抛到九天之外了,无忧无虑的,永远欢蹦乱跳,笑颜灿目,真叫人歆羡。
“伤全好了?都可以蹦跶上树了。”陈蒨悠忽地问我。
“全好了。”我漫不经心的回应。
漫不着调的语气似乎激怒了他,陈蒨半笑地戏讽道:“爬树的技巧还真不错,比御苑里的白猿爬得还好。”
骂我是猴子?以为我会介意吗,我从小所受的冷嘲热讽可比这多得多了。
我面不改色,波澜不起道:“多谢陛下谬赞,青蔷是穷苦人家长大的,有一顿没一顿的,只能去摘路边的野果充饥,树爬多了,自然就轻熟就驾了。”
陈蒨的讽笑转瞬间就卡在了脸上,眉间的讥嘲也收了起来,眸中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怜悯,似同情。
陈顼那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也收了起来,沉黑的双眸静静地望着我。
谁需要他的同情?我暗自冷笑,向陈蒨敛衽施礼,“陛下,若没事的话,青蔷先告退了。”
轻袖一荡,我踩着青石砖带着云溪和梨霏快步离去。
我从来不在他面前自称“臣妾”,我既不是他的臣,又不是他的妾,才不要卑躬屈膝地贬低自己呢。一看到这个人我就浑身不自在,真巴不得离他远一点,哪愿意跟他多待。
在漪兰宫用过晚膳之后,八皇子的生母王充华就带着礼物前来拜访了,说是为我在棠园救八皇子一事特来道谢,我微笑地接见了她。王充华谦和有度,语气诚挚,半点轻慢之态有没有,真心实意地向我道谢,也不是来套近乎,完全没有矫作之意,我不禁对这位性子温谦的女子产生了好感。
王充华的面貌算不上十分好看,只算清丽而已,所以并不得宠,即使怀有皇子位份也不高,仍居九嫔之下,要不是看在她育有八皇子的份上,陈蒨估计都懒得到她那儿去。王充华自然有自知之明,行事十分低调,平日里去请安时几乎都不怎么见她说话,只中规中矩地站着,懦弱寡言的样子,要不是她今日来拜访道谢,我都不记得有这号人物。毕竟,陈蒨的妃子那么多,我哪能个个都记得住。
闲聊了一会儿便各自散了,我捉摸着,目前还看不出王充华对我有什么敌意,何况她本来就不得宠,自然不会因为我的到来而失宠,对我嫉恨什么的,没理由。往后倒可以常来常往,有个人陪我说说话,解解闷也不是什么坏事。
——
这日是皇后的生辰,宴席开在了显阳宫的瑶光殿,四近玉阁雕楼,璧槛飞廊,钩檐下啄,栋桴高骧,廊阁之间,珊瑚碧树周生,山石挺峭,流水潺潺,芳草萋萋,妙丽穹窿下一片秀雅风光。
我择了一件七成新的天水青罗襦,疏落地绣着半开半绽错落于秀劲枝桠上的披霜绿萼梅,玉白软缎百褶长裙,缀着浅紫绣珠的细碎散花,凉风中轻盈地旋舞,仿若一朵清逸的雪花,飘飘地打着旋儿。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明眸流盼,面容姣好,黛眉淡扫之间自有一种清冷的气质,琼姿玉色,既不张扬又不显得寒酸,着装恰好。
照例携了云溪和梨霏往显阳宫去,行走间,发髻上的雪青云纹水玉簪子上垂下的雪珠璎珞随着步子飘忽盈动,像风吹过一叶叶的花开。
宴席未开,众妃嫔聚在瑶光殿外,或谈笑,或观花赏景。严淑媛一如既往的温和可亲,温婉娴静地和一帮姐妹说说笑笑,和孔贵妃的盛气凌人、目无余子成了鲜明的对比。其中不少人过来与我搭话,字里行间明嘲暗讽,不时地在我身上戳软刀子,无非是昙花一绚,好花不常开,好月不长圆,暗示我失宠之类的云云。倒是王充华亲切的拉了拉我的手,柔婉地朝我笑笑,我丝毫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若无其事地同王充华闲谈。
注释:
1标题出自南朝梁﹒刘遵《七夕穿针》“步月如有意,情来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