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了?”
偶尔也对上几个闪躲眼色,大抵是给人裹挟着来看热闹的可怜人,当然倒也不是真的出于对他的愧疚,仅仅是担心因为参与了看热闹给自家老爹带去厄运。陈修洁虽然只是掌管一府刑狱诉讼、储粮税收的通判,到底也是一府第三把椅子上的人,官声一直很好,但也没人敢保证不会因为帮儿子出气,给某些人穿穿小鞋。
陈迹唇角含笑,没几步路走完全程,只见自己学舍的门已经给人踢开,书籍散了一地,床上被褥都给糟践的乱七八糟,某些地方甚至有不可描述的污秽物,也亏得这些家伙能够围着看半天热闹了。
陈迹定定站在门口,抚额叹了一声,摇头道:“真是……干的漂亮啊。”
围观生员愣在原地,都觉着与传闻中的陈家公子对不上号啊。
陈迹转过身,看着众多同窗,“大家都是一个地方的学子,以后说不得还要在官场上碰见……真没想到这么早就能受到这等关爱,陈某真是倍感交集……”如是说着,似与众人说,又似自言自语,“真是,干的漂亮,不过既然要玩,陈某就陪着玩玩好了!上了场,可就没机会下场了哦!”
月亮门那边,宋清明带着两个小跟班走了过来,瞥了眼屋里的境况,皱了皱眉,问到:“与先生说过了?”
陈迹笑到:“干嘛要说?打架打不过就哭鼻子告老师告家长,那是大丈夫所为么?”
宋清明哼了一声,懒得说话。
陈迹笑笑,凑过去搂着宋清明肩膀,“既然来了,就帮忙打扫下了?”跟着看向朱成虎两人,笑眯眯道,“两位好人兄也一并帮个忙。”
看戏的众生员纷纷让开,大抵是碍于宋清明的身份。
“别拧着眉了,本来就丑。”陈迹放开宋清明,看着缩在后面的朱成虎。
“知道是谁做的?”宋清明蹙眉问到。
陈迹反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宋清明让开几步,冷声道:“我来看热闹。”
陈迹也不恼,看了屋里一眼,说到,“我先收拾收拾,你们先回去,明天我去找你们……”
说罢将手里的小册子,砚台,竹管笔递给了宋清明,卷着袖子进了屋。
宋清明站在原地看了看,没有进去帮忙,转身就走,朱成虎两人犹豫片刻,朝陈迹告罪一声,折身追上了宋清明。朱成虎试探道,“明哥,你可不能乱来!”
宋清明嘴角一扯,叹道:“我能怎么乱来呢?”回头看了眼亮起油灯的学舍,眉头拧了起来,这世道,读书人,呵……
陈迹细心将弄乱的书收了起来,擦拭干净,一双儒袖已经缀上了一团团污渍,浑浊的灯火里,莫名难受起来,盯着白条上的“仪礼”二字,悠悠道:“老陈同志哦,这就是你不放弃的世道啊!”
“有你这么个能耐爹,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啊。”陈迹取了书箱过来,将擦干净的《仪礼》装进去,蹲下身捡起一部《孝经》,扯着袖子擦了又擦,不忘哈两口气,“真是顶好的读书种子啊。”
昏暗的油灯里,伴随着一股挥散不去的恶臭,屋子里的身影好久都没站起来,看着有些孤独。
这一天是陈迹来到青州府学的第三十七天了。在这不长的时间里,也算是处处与人为善,谨身堂思过的几天,都还从牙缝里漏出些东西养着跃墙而来的野猫。反倒是发生在身上的事情,越来越过分了。
最先只是小打小闹,或是将他课堂上的桌椅弄坏,或是往他屋子里泼些墨,或是路上遇见啐两口唾沫,或是三五成群编排他几句有的没的……跟前这直接闯进房间破坏泼屎,倒是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陈迹想到他们不会放弃,却没想到会是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这是当初那位劣迹斑斑的“陈迹”都不屑于的手段啊。
读书人……
呵……
陈迹席地而坐,双手十指交叉抱在膝前,油灯将灭,他满是玩味的笑了起来,“陈迹啊,就算以前你得罪过满青州的读书人,眼下也该还清了吧……往后,可就没道理叫人给我添堵了啊,你说,对吧?”
油灯噗的熄掉了,黑暗中,陈迹起身,拍拍屁股,提着书箱走了出来,周身萦绕着一股刺鼻臭味……
月色散在儒袍上的污渍里,并也暗淡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