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的,那是都护府里的人爱做的事。我们三叶岛人看不上,做不出来。努妬酋长,你要是不同意我今天说出来,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摩族老人的脸涨红了,身体摇晃的更厉害了。
车辳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努妬酋长双手扶着摩族老人,说:“老阿爹,有话您尽管说就是了。努妬好好听着。您不要着急,也不要生气。”
摩族老人转身面向广场上的人,说:“努妬酋长,请您看一看,现在我们东岛上的东民,就剩下五千多人了,一半以上都是像我一样的老人。年轻人不懂事,都偷偷跑到北岛去了。就连我那个孙子摩笃,都跑到北岛去,给都护府的人做仆役去了。”
融崖身边的摩笃羞红了脸,默默地下了头。鲁谷伸出手臂,抱紧了摩笃的臂膀。
摩族老人接着说:“三叶岛是神龙赐予我们三叶岛人的,可是,现在三叶岛还是我们的么?就连供奉神龙的黄金,也要靠都护府的施舍。再过几年,东民们就没有了,都成了北民了,到那时候,谁来供养神龙,谁来供养达泊萨?”
努妬酋长的脸色变了。这其实也是他一直所忧虑的,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就连努妬酋长自己,也觉得北岛上的生活更加便利,起码治病的手段就比东岛上的土办法好用的多。有时候小孩子生了病,东岛上的人只能看着小孩子死去,而北岛上的郎中只要一副汤药,小孩子就能好转,这让很多年轻的父母亲十分崇拜,也是很多初为父母的年轻人立志转移到北岛上去的最大的原因。如果不是达泊萨还在东岛上,号召大家过以前岛民的生活,估计东岛上早就空无一人了。努妬酋长觉得,现在的车辳都护比以前的都护们都好,车辳喜欢东岛上的生活,也热爱东岛上的东民。努妬酋长能够从车辳的眼神中看出来,能够从车辳每次来都直接推门而入、与自己说说笑笑、在路上与东民们打招呼的样子中看出来。努妬酋长觉得,只要车辳在,东岛会变得越来越好,年轻人也会慢慢回来的。努妬酋长有这个雄心和信心。但是现在这个场合,说这些是不适宜的。摩族老人说的这些话,代表了很多东民、尤其是东民老人的心声,只是他们不敢说而已。努妬酋长不能当众让一个老人下不来台。
摩族老人说:“以前的时候,老酋长们不允许都护府的都护和兵士们随意上岛,更不允许他们到神龙窟这里来。那时候,我们的岛上没有外人,年轻族人们偷跑的很少。可是,努妬酋长,自从你允许车辳都护上岛,还允许他到神龙窟来随着我们一起祭神龙之后,岛上的人心就乱了,年轻人再也待不住了。努妬酋长,你说,是不是?”
这是对努妬酋长的直接发难,努妬酋长自己却很难辩解。他觉得很冤枉,与车辳都护交好,是他冒着很大风险走出的一步,但也是深思熟虑走出的一步,他希望能够把东岛上的生活慢慢改一改,让东岛和北岛的差距慢慢变小,这样年轻人们就不会都跑去北岛了,但是这需要时间慢慢改变。自从车辳来的五年多,情况已经在改善了,车辳都护每次带来的黄金、海椰米比原来的时候多多了,每次还要带很多陆洲的酒、食物、药品,还有捕猎用的铁器,东民们都很喜欢,也都很需要。这些都是东民们亲眼看到、体会到的,可摩族老人就是如此执拗。努妬酋长决定不说话,让摩族老人好好发泄一下就算了。来日方长,时间长了,东民们自会体察到自己的用心良苦的。
谁知道,摩族老人接着说:“这些年,我们的海椰米、黄金是多了,可是那些没有用的东西也多了,岛上的女人,不再喜欢岛上的饰物,开始喜欢北民们捎来的陆洲来的东西了,也不愿意嫁给岛上的男人,只愿意嫁到北岛去。东岛上的男人也喜欢北民捎来的烈酒和铁剑,更喜欢北岛上的女人。努妬酋长,这样下去,神龙的子孙如何在东岛上繁衍啊?”
努妬酋长的脸上终于呈现出了不快,但依旧隐忍着。努妬酋长想:“摩噶这小子去哪里了?这个时候也不出来?”
摩噶刚和努格古达在林子里亲热完回来。努格古达去水泉洗澡去了,摩噶站在人群后,静静地听摩族老人在哭诉,一直没有出面劝阻。努妬族长环顾了一下四周,在人群的后面、一棵大椰子树下面看到了摩噶,狠狠瞪了一眼摩噶。
摩噶快速跑上来,拉住摩族老人说:“老阿祖,您老别说了。努妬酋长都是为了我们好。您别再说了。”
摩族老人看到摩噶上来,怒目而视说:“摩噶,你还来劝我?!我说的这些话,都是你私下里和我们说的,你怎么能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还是不是我们摩族人?我为你羞耻!”
摩噶红了脸,说:“老阿祖,我求求您了,您老就别说了。这是祭神龙的时候,您老就别说了。”
摩族老人一把推开摩噶,大吼道:“摩噶你滚开!你别跟我说祭神龙。你刚才干什么去了?还不是和努格古达到林子里去相好了么?你和努妬酋长的女儿好上了,就不要摩族的祖宗了?!”
摩族又上来几个中年人,扶着骂骂咧咧的摩族老人往下走。
这时候,广场上的小高台上想起了铃铛的声音,大家抬头望去,原来是达泊萨来了。
达泊萨梳着两个辫子,一个是像男人那样的松散的马尾,一个是像女人那样的辫了起来。达泊萨已经老的直不起腰了,头发雪白,满脸都是皱纹。她身上穿着海鱼皮做成的花衣,手里拄着一根白色的法杖,法杖上挂着一些铃铛。达泊萨站在小高台上一动不动,她谁也没有看,只是仰头看着天空,神色很凝重。
努妬酋长带头,全都跪了下来。车辳和融崖他们也都跪了下来。
努妬酋长说道:“恭迎达泊萨。”
“恭迎达泊萨。”所有的人都这么说。
达泊萨往前走了几步,环顾了一下所有在场的人,在融崖和普光的身上停了一会,皱了皱眉头,用一种尖利的老年女人的声音说:“开始吧。”
“开祭!”努妬酋长大声道。
几个中年人抬着一些东西上来了。一条几丈长的鱼脊骨,一颗一颗巨大的牙齿,还有几大筐金灿灿的大金坨子。
“那是蓝鲸的脊骨和牙齿。”鲁谷跟融崖小声说。
鱼脊骨、牙齿和黄金都摆到了小高台上。
达泊萨走上前,用法杖轻轻点了点蓝鲸脊骨,整个脊骨迅速燃烧起来,发出海蓝色的光,但没有一丝烟,那火就是火,是一种纯粹的亮光。达泊萨用法杖将那些巨大的牙齿一颗一颗全都拨到那海蓝色的火光中,每一个牙齿进入火光的时候,那火就增加一种颜色,等到所有的牙齿都进入火光的时候,火光发出绚烂的各种颜色的光彩,那些色彩是从未见过的色彩。光火越来越旺了,映照的整个广场都亮了起来。
达泊萨走进那几大筐大金坨子,同样用自己的法杖将那些筐都拨到火光中。达泊萨那老迈的身躯竟然能够轻松的拨动那些几个人才能搬动的盛着大金坨子的筐,这让融崖十分震惊。
火光原本的色彩迅速的旋转,将金坨子都包裹起来,那些金坨子在焕彩的火光旋风中无法落地,迅速的融化成了一个纯圆的球体。火光的颜色从焕彩变成了一种纯粹的金色。大金球缓缓的掉到脊骨上,脊骨迅速收缩,变成了一团透明的亮光,包裹住了大金球。大金球落到了高台的正中间,闪着奇异的耀眼的光。
达泊萨再次用法杖拨动大金球,大金球腾空飞起,落到了高台后面一个藤条编织的网袋中。
原来那是一个巨大的类似于投石器一样的东西。
摩噶带着几个青年男子上来,摩噶调试着投石器,等一切就绪了,朝达泊萨恭敬的点了点头。
达泊萨忽然发出了一声高亢嘹亮的吼叫,之后就发出一连串奇异的叫声。那叫声响彻云霄。好似没有曲调,但又有独有的韵律在里面。达泊萨高高举起法杖。天空中月亮和星星的光辉仿佛都被吸到了法杖上,法杖和天上的月亮星星都连在了一起,无数条亮线投射到法杖上。达泊萨转动法杖,将这些光线引到大金球上。大金球再次燃烧起来,亮的像是一个小太阳。
达泊萨把法杖立起来,用力戳到了地上。嘴里的曲调变成了一声高亢单一长长的“喔”。
努妬酋长和所有人将两个手臂交叉起来放到了胸前,恭敬的盯着那个大金球。
摩噶和几个青年男子猛的拉动投石器前臂的粗大绳索。投石器的机关发动了,几声咯咯之后,投石器忽然快速的撬动起来,大金球从网袋中飞出,在天空中画出一个漂亮的明亮的弧线,准确的落入了山顶。
鲁谷说:“公子,那是一个火山口。里面住着神龙。”
过了一小会,火山口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轰鸣。
“神龙万岁。神龙万岁。神龙万岁。”达泊萨也跪下来了。所有的人高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