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便出示盖有庄主大印的命令。然后方维良走水路,经镇江-常州-无锡,直抵太湖。
王禀招讨使刚率军离开南浔镇南下,方维良便急不可耐地来到太湖南岸,勤勤恳恳地开展他的“绝密任务”。
桌子后面站着一个嘴歪的猥琐汉子,看着主动卖身的范家媳妇儿直流口水,说话还有些结巴,“什么名字?芳龄几何?两个娃娃都是几岁?”
范家三媳妇儿打了一个福,“奴家二十有六,男娃三岁,女娃七岁。”
“哦好,剩下的交给这位小先生,按手印之后听袁韧语的安排。”
负责登记的是几位三观崩溃、一脸生无可恋的明月庄年轻人。其中一人青筋暴跳,恨不能踢死作妖的歪嘴。
歪嘴讪笑两下,不敢再捣乱,迎上自己这伙人的大哥:陈迦星。
陈迦星一把将歪嘴拉到一边,破口大骂道:
“老子刚得到消息,方夫子是李庄主看重的人。”
“人家好容易有借重咱们的地方,家里人能不能在明月庄立足,也许就看这次的表现了。”
“你小子老实点,别惹怒了明月庄的小先生!”
歪嘴连连点头道歉,紧张地问道:“这位方夫子,当真可以发户籍给咱们?”
陈迦星摸着下巴,点头道:
“户籍不一定,但至少可以在汉江边上立足。老子也有些积蓄,建两个作坊,足够安置弟兄们的家眷,别给老子捣乱了啊!”
陈迦星换上一张笑脸,朝方维良所在的位置走去。
方维良皱紧眉头,思虑万千,正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方维良长期和各色人等来往,很了解小民在想什么,在这方面他跟成吏员有的一拼。
相比于成吏员的吏员经历,方维良的自身优势是知识面更广。
方维良在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内,便整理出一套办事规则。他很清楚,想要把拉拢妇女的事情办得漂亮,一要尽可能让人自愿,二要尽可能减少花销,三是不能让人有口实攻讦庄主。
若是被带到北边去的江南妇女大部分都不情不愿,路上可能出事不说,到了秦岭也不会安生过活。
前些时日,李响负担了小两万人使用的药品、石灰和柴炭,财力紧张得很。方维良想要给庄主大人,给公中那几位留下好印象,少花钱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趁战乱时节招揽妇女到北方安家,当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李响也是因此,才只给了方维良一张说辞模糊的命令,其余事情概不过问,出了问题便只能方维良一力担着。
方维良结合实地所见的复杂情形,仔细考量之后,暂时把招揽到的妇女分为三种情况:
第一种,便是在太湖以西等地,直接从饥民中招揽妇女。
小民命贱,江南西路、福建路和岭南两路,溺死女婴的现象非常严重。很多人家一旦受灾,便想着卖女娃娃到青楼,尤以十岁左右的女孩子最值钱。粮食、铜钱、衣服药品,便是方维良为数十万饥民开出的价码。
第二种,便是在交战区域附近,签订契约招揽妇女。
方维良靠着李响和前线武人结下的交情,可以给很多人家庇护,让小民的妻女免遭污辱玩弄,条件是家中有人签订卖身契,“自愿”到北方。范家公婆为了保全更多家人,只能哀求老三媳妇儿这位寡妇远走他乡。
第三种,便是看到流离失所的小民,就拉拢妇女。
官军把守的地方,方维良当然不能随便拉人。然而在途中看到四散逃命的民众,就可以“大发善心”了。江南还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彷徨无措的小民不知能活到几时,当然会抓住每一根稻草,用丫头和妻妾换取活命的机会。
很残酷,却很真实。
离此地最近的厢军营指挥得到消息,也不阻拦方维良等人。只是派人过来,按照小女娃十贯、适龄妇女三十贯的价格,收取“捐资”。
小船上满是铜钱、细盐和交子。瘦长脸的厢军都头在船头朝陈迦星这位人贩子,即表面上买卖妇女的头头儿挥手告别。
陈迦星这位“马甲”僵硬地挥手,脸上那撮黑毛一抖一抖的。然后转身行礼,毕恭毕敬地问道:
“方先生,南浔镇东南有一地,名为桃源镇。”
“小人从其他商队打听到的消息,那里是供应十万大军的粮草聚集地。官军捉的妇女……大部分都在那里,供军爷们消遣,方先生是否有意?”
方维良摸了两把稀疏黑亮的胡子,挑眉道:
“本人传出了消息,庄内的人家三三两两联手,派了人和船在太湖周边招揽妇女。也不知其他地方怎么样了,罢了,便去一趟桃源镇吧。”
“秦岭向来是劳苦之地。想来那些山民也不会在乎女子是否贞洁,有媳妇儿做饭生娃便不错了……”
陈迦星赶忙附和道:“先生说的极是。狼多肉少,再者讲了,咱们不说,当事的妇女不说,谁能知道妇女经历过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