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明察秋毫,一眼看见一只铁皮箱,在淤泥中埋没,吭哧瘪肚,挖将出来。打开一看,果然是只医药箱,顺势丢到车上:“废旧回收,是我所求。”
略一沉吟,脱下吴装,也塞到车上:“眼见吴军被杀得片甲不留,我还穿此败军之服,岂非不识时务,自寻死路?但是,这身衣裳,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西蜀毕竟势弱,东吴万一卷土重来,还得靠它随机应变,救苦救难。”
戎车既驾,大马不听话,唯有辛苦小脚丫。奋起平生之力,向西北蜀营方向劲逼。
那匹“白龙马”,不离不弃,作势护驾。
青荷不齿,心底暗骂:“倘若还有马性,帮我出份马力,定将不胜感激。如此装逼,晃来晃去,是为何意?”
疾行数里,疲累至极,后背压座大山,双腿犹似铅灌,脚下火烧火燎,头顶直冒青烟。尤其是背上的绳索,宛如一把钝刀,勒的摧心裂胆的痛,锉的切皮割肤的痛。
悲愤难忍,满腔愤怨:“一剑之仇未雪,一针之恨未报,好容易死里逃生,险些小命不保。不料遭此不测,还要报怨以德,正义公理何处去说?”
思来想去,自怨自艾:“他又非阿龙,我又何必鬼迷心窍,从一而终?至于什么玉笛,不过是我骗人骗己。那是天下至宝,我若占为己有,只能害人害己。他通天彻地,不妨拿去自解“三墓”之谜,或能造福西蜀一方,也是人心所向。”
沉吟片刻,满心失落:“他只凭个半死不活,就将我极致诱惑。倘若他再醒转,还不把我迷个神魂俱散?”
念及于此,恶念丛生:“不如将他弃之于野,任他自生自灭,我也免遭此劫。”
停下战车,转头回看,他那张血污的脸,他那双紧闭的眼,虽是毫无生气,却与阿龙如出一辙。
登时心痛如锥,更觉恋恋不舍:“人命关天!怎能见死不救!阿龙不是常常教诲于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紧咬牙关,苦命坚韧,拉起战车。爬过山岗,转过低谷,走过荒野,穿过阡陌。
累到极处,心下嘀咕:“路漫漫其无尽兮,无力背负绳索。路漫漫其修远兮,只想中途弃车。”
总算运气不错,绕过一处山坳,前方闪现出一条银光闪闪的玉带。隐隐约约,模模糊糊,传来春雷之声,轰轰鸣鸣。
擦亮眼睛仔细观看,侧着耳朵仔细倾听,似梦似真,非虚非幻:“哦,那不是什么玉带,也不是什么雷声,而是一条奔腾翻涌的江河。”
展开地图,登时大悟:“此江便是芜江。”
沿江再行片刻,远远地好像浮现出一座低矮的农舍,心下狂喜,简直质疑:“我有这等好运?会不会是山间蜃景?”
有了希望,虽是渺茫,却是信心倍增,只觉前路一片光明。
走近一看,果然是处农房。木质门窗破旧受损,土坯墙壁斑驳不堪。屋顶茅草在春风吹拂之下,飘飘荡荡,纷纷扬扬。想来,茅草深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正在励精图治,破旧立新。
此情此景,令她大发诗兴:“大风起兮,茅飞扬!伤痛五内兮,上茅房!可叹飞龙兮,疼断肠!”
挣扎到茅屋近前,连声呼唤,无人答言,不禁满腔愁怨:“事到如今,更无一个救苦救难接班人。这也难怪,此地邻近战场,房主惧怕兵荒,临战弃房。”
也好,拒做房奴,无房则刚。
奈何,人去房空,只能自力更生。
青荷费尽心力,停靠几欲散架的战车,抱起支离破碎的“伤龙”,放上“吱吱呀呀”的床塌。
他重伤昏迷,奄奄一息,只能任她随心所欲。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