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这火势有些奇怪,远远看去,倒像是一条条脉络一般齐齐地往上聚,所过之处又像是通着龙涎口的水道,可是水道中就算没有水,也有冰啊,如何能燃得起来呢?而且为何火势只往上走,却丝毫没有向下蔓延呢?”
苏晓尘朝高处的妙岱山上遥指道:“龙涎口分了飞瀑之水,越往下走,龙涎口就越多,那么徐将军可知道,越往上走直到源头之处,那里有什么吗?”
“不知……”
“那里有个山洞,洞中是飞瀑水泄之后形成的一个水池。如今天寒地冻,那个水池中应该早已结了冰。”
徐孚显然没听明白这池子和火势有什么关联。
“历代慕云太师们都觉得万桦帝都固若金汤,但他们为了防止万一不慎落入敌手,还是想了一道计策。他们在那个山洞中伏下了两百桶的火油。”
“火油?!”
“是,如果想要攻下万桦帝都,那就必须等到结冰之日。就像现在!我已命鹫尾和其余的十名琉夏高手趁夜色事先潜入那个山洞,将两百桶火油全部倾倒到那个池面之上。池面地势较高,火油就会像飞瀑之水一样被龙涎口分散到皇城宫墙边的各个地方。因为水道结了冰,所以火油流过的地方,会在冰面上敷上一层油膜。再等到了子时,只需鹫尾在墙下随意一个龙涎口处点上一点火……”
苏晓尘伸手作了个炸裂的手势。
徐孚听得都傻了……
“可是,着火之后冰难道不会融化吗?”
“会,但冰融化的速度没有那么快,火油是易燃之物,只需引燃之后,便会立刻沿着水道向上延烧,不等冰融,就已经把火势送到整座皇宫周边的各个角落。之后再等冰融已经来不及了……”
“为何?”
“火攻围城必须势大,而要想势大,就需要添柴火。皇宫附近数不清的参天大树,便是慕云太师当年故意种下的,为的就是这一刻替接替即将燃尽的火油,将这火势保持下去。”
“可为何这火势只烧了皇宫,而没烧到下面呢?难不成苏学士还能随心所欲地控制这火势该烧多大?”
“能,只不过不是我,而是慕云太师们的智慧。徐将军,你有没有想过为何这火油是两百桶,而不是一百桶或是三百桶呢?”
徐孚忽然恍然大悟:“原来这两百桶之数是慕云太师们精心计算过的!”
“正是,两百桶火油恰好够流过宫墙内外,再往下就没有了。所以火势只往上烧,而不会波及城下百姓。只是这把火烧终究是要了龙鳞军的两万余人的性命,他们也是有妻儿的人,虽是无可奈何之举,也是罪孽深重。想必慕云太师们当初伏下此计时,也只能以大局为重,无法顾及这些兵士的生死了。”
“那么叶知秋和郑崙他们也会被烧死了?”
“大约……不会。”
“这是为何?”
“青槐山庄离得略远,虽然也会被波及,但不至于逃不出性命,只是宫墙成了火墙,他们只能逃出山庄,却逃不出墙来,待火势一灭,我们再上去收容俘虏,便轻而易举了。所以只要他们不进入樟仁宫内,便不会死。”
叶茵听得心惊胆战,左顾右盼也不见鹫尾的身影,不禁急了起来。
“哥,为何鹫尾还不见人影呢?娘真的会没事么?”
“我相信鹫尾有这个本事。”
“你为何如此信她?”叶茵总觉得对鹫尾有种膈应的感觉,先是曹习文,现在是哥哥,为何每个男人都用如此欣赏的眼光看着她?
“因为在太液国都的落霞湾时,我就见识过她的身手和胆识,便是万人之中也毫无怯色,迄今为止我看秋月君交代她的事情也从没有过任何纰漏。所以我相信,她也一定会把舅母带回来。”
“为何只是娘回来?爹呢?”叶茵忽然从苏晓尘的话里听出了另一个意思。她忍不住哭出声来:“是不是你还在恨爹?不想救他?”
“不是!”苏晓尘护住叶茵的肩膀大声说道:“不是我不想救他,我比你还想见到他,我想亲口问一问他,到底他有没有过把我当成……”
话说了一半,苏晓尘忽然有些哽咽,再难说下去。
他摆摆手道:“茵妹,我不是不想救他,只是我没有把握。舅舅的很多事你还不知道,所以他执念有多深你也不会知道,我只怕他到大势已去,或许是不愿意苟且逃命的。”
叶茵已是坐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爹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心狠如铁,这个狠字绝不是只对别人,对自己尤其。有时叶茵甚至会觉得不解,爹是堂堂一品大员,为何总是过着清淡如水的日子,虽不至于说是贫苦,但绝无奢华,家中吃穿用度也就是中等而已,为人处世也一味隐忍。
忍与狠,不过是一纸之隔。
人若对自己都狠,那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