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麒方才的那一剑袭来时,朱芷洁几乎已是万念俱灰。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长姐朱芷凌与她临别时说的那句话:人心隔肚皮。
再与世无争,也会被卷入这朝堂之争。
虽然朱芷洁不明白为什么陈麒要杀她,甚至她连这个男人的脸今日都是头一次见。但朝堂之争不就是这样的么?杀人,从来都不需要理由。
也许没了母亲的庇护,自己真的只是一株随时会被风雨摧碎的细苗,毫无根基么。
叶夫人无力地伏在地上,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刀来刃去,看着鲜红的人血泼洒在自己心爱的雪庐壁上。
这雪庐中的每一样桌椅,每一双碗筷,都是她亲手甄选放进来的。
偶尔与丈夫争吵心情低落时,她便会来此小坐,纾解心头的郁躁。
可如今,这尚书府中最后的一方净土都变成了一方杀戮之地。
这难道不也是丈夫珍爱的雪庐吗?
除了复国,他心里究竟还有什么东西是真正爱惜的?
她朝丈夫看去,恰好他也朝她看来。
如往常般的儒雅微笑,似乎在对她说:“夫人,这洁白的雪庐,就是要染上他们的血,才美啊……”。
叶知秋的微笑终究只是一瞬,很快便恢复了冷彻。他伸手朝前示意了一下,忽然,方才消失了身影的郑崙重新出现在庐口,紧接着一堆披甲持刃的兵士涌了进来。
曹习文与曹飞虎听见声响,惊得扭头望去。
老曹一见兵士,颤声道:“这是……这是龙鳞军?”他忙大声呼道:“来人,快护我出去!我乃龙鳞军统领曹飞虎!”
那些兵士似没听见一般,脚下动也不动。
老曹急了,解下腰间的令牌执在手中吼道:“将令在此,你们敢不遵?!”
陈麒哈哈笑道:“曹飞虎,你觉得围住帝都东南角的五千人是怎么来的?他们会听你的命令么?”
老曹恍然大悟过来,清晨到大营想要调拨人手时,恰好说是有五千兵士操练完毕刚归营,于是便顺手调了过来。现在想来定是陈麒早就提前将自己的亲信士兵编了五千人放在哪里,只等自己咬饵上钩。自己在龙鳞军的根基自然没有陈麒和郑崙深厚,他们想要调些亲信死士,可要容易得多!
说起来……这调兵的主意是叶知秋出的,他还故意让自己把陈郑二人调去火器营巡检,这哪里是调虎离山,这分明是请君入瓮!
好一出戏文,唱得滴水不漏。
这次也许真的要栽了……
老曹下意识地扫了下人群,想要揪出那个相识已久却又不曾识得半分真面目的元凶,然而叶知秋早不知掩在何处。
他只能听到叶知秋冷冷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曹氏父子二人,意图行刺太子并劫持太子妃,众兵士速速保驾,务必将凶手就地正法!”
此话一出,郑崙已抡起圆刀砍向老曹,且根本就没有在意他手中的太子妃。
李重延看得清楚,又惊又怒,刚要喝止郑崙是何居心,然而兵士们已是齐齐应了一声,便向前涌了上去,自己的声音早被淹没其中。
裴然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觉得再呆下去只怕自己性命会保不住,而整个雪庐唯一的出口已成了刃飞血舞之地,这如何敢过去?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只有靠另一边还有一个矮窗,紧邻着那一方池塘。虽说窗外只有一个池子没有出路,但无论如何也比呆在这里要安全吧?
他顾不得身上的哆嗦,一点一点地匍匐着爬向窗边,身后的地板上留下长长的一串尿渍。所幸窗边与出口恰好是相反的方向,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曹习文听到叶知秋的话,虽不能全然明白,但也知道这一切一定是出自叶知秋之手,当下反转身子与老曹背靠背共同御敌。
然而兵士众多,两人如何能抵挡?
老曹把心一横,将太子妃往儿子身上一推,喊道,儿子你带着她走,这里我挡着!
不管陈麒和郑崙为何要杀自己,甚至还要杀太子妃,这太子妃已是手上最后的底牌,能不能震慑得住众人,也只能试一试了。
但是曹习文却不是这样想的,他骤然接过太子妃,第一个念头便是将她推回李重延身边。不料他刚一脱手,郑崙已是唰地一刀对着身前砍了过来,甚是决绝。他只得将太子妃拽了回来,再慢上半分,太子妃恐怕就要被劈成两半了。
李重延大怒道:“郑崙你要做什么?太子妃若有个三长两短……”
忽然郑崙回头向他看了一眼,眼中满是凶光。
李重延从未见过有人敢如此看他,犹如野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