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萧瑟吹起大火,将这楼阁烧的更大更旺,他们所处的位置,恰好被围拢成了一个圈,逃不出去,也无人能够进来。
“我来这里,本就做好了我死的准备,”绿芙的眼神陡然转厉,“可我若要死,也是我愿意去死,而不是被你们胁迫而死!”
她话音落下,猛地上前一步,尖利的爪子已然划了上去。
众人脸色纷纷一变,紧跟着跳起来,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厉叫。
绿芙惯来比旁人厉害一些,纵然是被围攻,也有一敌之力,她那二哥眼看着情势不对,蓦地扑上前来,怒吼道:“绿芙,你认命吧!”
“你以为,你就算活下来,又能落什么好处吗?”
绿芙只当做没听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满脑子只写满计较,写满这群人对她的欺辱!
直到那熟悉的声音突然开口喊道:“你以为你活下来,那小和尚不会去死吗——他是人类!”
绿芙的动作蓦地停住了,扭头看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着绿芙的动作停下,众人的动作也紧跟着停下来了,紧接着,二哥往前一步,一字一顿道:“出家人该犯的戒他全都犯了,天理难容。”
绿芙嗤笑道:“天又如何?天岂能做主我和他的性命!”
这声音洋洋洒洒,将烧起来的火光染头,整个天际都成了橘红色,刹那间竟将整个天际点亮,与此同时,绿芙隐隐从火光之中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绿芙!”
一声又一声。
是他。
绿芙转身往那声音来源处扑去,却不料转瞬之间,一声凄厉的尖叫猝然而起:“绿芙——”
一种撕裂的疼痛,瞬间将她席卷。
她微微垂头,看着自己的心脏上穿透的利刃。
那刀上带着血,一滴一滴的往下落去,宛如砸出了血莲。
她扭头去看,一席明黄从眼前倏忽而过,隐约间,绿芙又再度听到耳边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一字一句的喊着她。
绿芙。
绿芙。
可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此前种种岁月如昨,以最凄厉的形式在眼前不断飘忽闪过,那些片段宛如默片,在脑海中成形,是黑白的,而万物之中唯一的彩色,便是那小和尚腼腆笑着喊她时的情形。
绿芙这才恍惚间记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远在数十年前。
那时候的小和尚,不过才几岁,从山头跌落,浑身摔了个青肿,为了护着这只受伤的小狐狸,仍然止不住的往前跑着,任由断掉的肋骨伤势更加严重。
只是可惜,他们再见面时,谁也没能认出谁来。
反倒是方丈更知晓他们的过去,以及他们的结局。
真元四十一年的春至,万物复苏,山头的梨花竟在一夜之间超出万物规律的开满了,微风拂过时,有淡淡的梨花香自鼻尖萦绕。
那一日绿芙并未死去,却也与死去无疑,方丈前来带走了苏喃,告诉他这段俗世孽缘是他的劫,他得度过去,才能修成本真,奈何小和尚满心都惦念着那小狐狸,哪里还会惦记着成仙不成仙?
在大师兄的帮助下,他以洗一年的衣服为交换条件,溜出了寺庙。
难得无香火的寺庙之内,大师兄低吟一声“阿弥陀佛”,后退一步,侧颜看去,一旁被布遮挡住的小屋子里,一只手轻飘飘的撩开布帘,从中而出。
方丈转动着手中佛珠,也是轻叹一声“阿弥陀佛”。
大师兄不由开口问道:“师父,为何不阻止师弟?若是您愿意,他怎么可能逃得了?”
方丈垂眸,沉吟半晌,方才开口:“世人各有命,在我的胁迫下,即便是他成了,也终有一日会止步于此,再不往前。劫数,只有自己度过,才算的。”
那时候的方丈如何也想不到,这劫,小和尚竟度了一千年。
一千年,日月更迭,岁月变幻,将一切化作了现代都市的鳞次栉比,他在万物之间转换掩饰自我的真实身份,只为了寻到自己生命之中那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他等待了又等待,终于等到了他的绿芙。
可是,他们依然还是抵不过命运,仍要离开。
李四九猝然睁开了双眼,心脏的狂跳让她察觉到自己还活着,忍不住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仍然鲜活的跳动着,一声接着一声。
她抬头看去,眼前似乎还弥留在一片橙红色的大火之中,山林烧的一片焦烂,惨叫声此起彼伏,苏喃却怎么也进不去,只能眼睁睁的听着那人一遍又一遍喊他名字的声音。
宋攻玉站在一侧,静静地看着她。
虞苑舔了舔自己的猫爪子,道:“你没死。”
李四九不说话,只发着楞。
“这是被弄傻了?”虞苑幻化成人形,往前弯了弯腰,勾住她的下颚往上一抬,“看眼神挺清醒,不像是变成傻子了啊。”
李四九脑子里很乱,也没听清楚虞苑说了些什么,半晌才开了口,嗓子更是沙哑得可怕:“绿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