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盘龙池馆休息静养期间,在川北战事余音未了之时,朱平槿莫名其妙地与儒生大谈哲学,让那些试图窥探政局变化的人一头雾水。
    不过,朱平槿的老婆罗雨虹倒是没有向身边人显露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十八日清晨,她匆匆离开照看了数日的老公,赶回寿王府行在她的私人办公室,开始处理已经堆积如山的急件。
    陈其赤赶回成都,立即按照保宁重臣会议的部署展开了工作,重点是推行新政。
    廖大亨先到广元,与龙文光和马乾一起整编驻军,之后也会赶回成都。
    洪其惠部署了川北农垦公司,正在赶回成都的路上。等他回到成都,名义上隶属于四川布政司,实际上隶属于蜀王府的三个重要的经济管理部门:金融司、工商司和税务司就会挂牌成立。
    此外,汇通钱庄将被明确赋予中央银行的职责,取得发行货币、调控资金头寸和控制政府收支等央行的主要权利。成都证券交易所已经拟好了章程、制定了上市与交易规则,选定了交易所的地址,就等着城南的交易所大楼的竣工典礼。护国安民基金理事会和四川保险公司正在组建,困难在于通晓金融的人才严重不足。
    在已经投入巨资的工业领域,发展势头更快。
    四川盐业专卖公司在成都府剪了彩,它是一个集生产、收购、销售、税收诸多环节为一体的政府性专营公司,预计将成为蜀地继王庄、税收和边贸之外的第四个大宗财富来源。然而,四川盐业专卖公司并不是四川盐业的全部。它只是庞大的冰山露出海面的那一角。
    在优厚的收购价和敞开收购的承诺下,盐业投资成为了蜀地民间资金疯狂追逐的热点。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某某井盐公司成立起来,涌入蜀地的各个传统井盐产区。盐工的工钱翻了一倍,可能蕴藏卤水的土地价格涨了十几倍到一百倍。
    最俏的土地当属罗雨虹在荣溪河两岸圈买的地块。无论是荒山野地还是丘陵良田,瞬间被来路不明的资金全部租下。据主持工作的田骞报告,他每天都要代表蜀王府签订数份土地出租协议,直到只剩下千余亩保留地。根据这些协议,每亩土地的年均租金就相当于去年购买单价的两至三倍。其中的利润之高,甚至令罗雨虹这位从来不嫌钱多的女强人感到乍舌。
    但蜀地的民间资金并不是无的放矢,商人们热捧荣溪河两岸的地块,还是因为世子和蜀王府已经在这里立起了高高的井架。
    “跟随”一词,本来并无特别含义。然而在当下的四川投资界,“跟随”一词特指跟着世子两口子发财。这两口子干什么,自己就干什么。他们俩敢在这里竖起井架,就说明这下面一定有最浓最稠的黑卤!
    还有部分心思活络的商人发现,与其劳心费力到处探听蜀王府的两口子干了什么,想干什么,不如直接派人跟踪护国军这个明显而庞大的目标。因为他们早已发现,世子爷要做什么,总是让军队第一个开进去!
    盐业投资这般疯狂,其他蜀王府主导下的行业与企业同样高速发展。巨大的需求与巨大的利润,让所有的企业都向蜀王府伸出了手,伸向了罗雨虹这位管家婆。
    四川机器局请求开建泸州和叙州两个分局,扩大产能。
    四川火器局请求剥离钢铁和机床生产业务,扩建火药厂,强化火药生产。
    钢铁业务以叙府铁厂为基础,重组为四川钢铁公司,机床业务由四川机器局收购。
    四川建工局请求以股权多元化、社会化方式解决资金困难问题,请示逃跑的战俘如何处置。
    雅州皮革局报告库存皮张即将用謦,报送今年的采购计划。
    四川纺织局请求在棉布丝绸等传统产品的基础上,增加麻绳船缆等麻制品,并加大桐油的
    采购量。
    绵潼总庄报告绵州火药厂爆炸事故的经过、损失和善后处理……
    谭芳将待处理的文件主要内容一件件禀来,并一一提出建议,罗雨虹则将自己的处理意见一样样讲清,重新归队的秘书吴素琪赶忙记下大概,最后拟成文字,交罗姑娘过目。
    事情再多,只要能够解决,总有做完的一天。但有一件天下公认的难事解决不了,那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百万流民入川,彻底打乱了罗雨虹的粮食供给计划。口粮和种子粮的巨额需求凭空而来,让广赡仓刚刚储满的粮囤变得空空如也。
    更使情况变得复杂的是人性中的贪欲。
    一些流民家族刚吃了几顿饱饭,立即变得贪心起来。他们拒绝了夔州王庄给他们安排的山坡丘陵地,坚持继续向西行进,放言要到重庆府甚至成都府去分灌溉水田或者水浇地!
    贪婪如同瘟疫,也是会传染的。一些流民能侥幸拿到王府给他们的粮食,继续西进。另一些流民眼红眼热,也要求发粮食继续西进。这样一来,流民安置工作秩序大乱。川东土地无人耕种,川西却没有多余土地。流民来来回回,毫无意义地消耗着宝贵的粮食!
    还有一些川东的士绅,见着护国军大败巴山土暴子,太平的日子即将到来,竟然开始挖蜀王府的墙角,把手渗进了流民队伍,私下招揽流民垦荒种田。
    “郑总理的建议是什么?”罗雨虹问道。
    谭芳答道:“郑总理道,世子和姑娘发粮济民,已是天大的善举!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些刁民罔顾圣恩,不可惯之。他们吃了蜀王府的粮,就要听从蜀王府的安排。若是不从,王府立即断粮,让他们重新当回叫花子。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便是此理。”
    “嗯……总感觉缺少一个长期稳定的制度性安排……”罗雨虹托着下巴沉吟道。
    “我在家里听那些秀才们讲,孔圣人说的话,应该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正在记录的吴素琪突然搁了笔反